第一章 獨腳大盜
這是一個極度亂世,大宋、大金、蒙古、西夏、吐蕃縱橫華夏,時有交戰。而武林中人,都自認是大宋一脈。亂世出英雄,每當國將亡時,總是英雄輩出挽救危亡。
一日在隴右道上,兩乘快騎聯袂絕塵,直奔大漠深處。在一個沙窩裏,馬歇住了。馬北上兩個人對望一眼,迅速翻下馬背,隱伏起來。
這是南方兩個年輕的武林豪客,一個叫雲夢客,一個叫閬中俠,年紀輕輕在江湖上鼎鼎有名。那雲夢客柳如風望着沙塵飛揚的前方,悠悠地說:“英宗,你的情報準確嗎?”
閬中俠魏宗英應道:“大哥,絕對錯不了。按日程計算,今天必定經過這裏。”
他們在等待吐蕃派往蒙古的使團。如今西北的西夏和西南的吐蕃都臣服於蒙古,這讓大宋子民們興起了兔死狐悲之感。西夏垮了,吐蕃垮了,大金都城南遷,每有交戰都輸給蒙古人,大宋的半壁安寧還能維持多久?
一陣駝鈴響過,果然吐蕃的使團來了。打頭的一騎高頭大馬,坐着一個威猛的將軍,手持一桿大槊。他叫扎西寶樹,是吐蕃駐守安多的副將。嘎、珠、扎、冬,為吐蕃四大貴姓。四大姓氏中一般男女均擅武藝,對內可統馭部族,對外可征戰攻伐。這扎西寶樹,是安多第一好手,據說曾多次與雪山派交手。吐蕃贊普把護送使團的重任交給他,可見對他是很有貪心的。
一陣風過,扎西寶樹十分機敏,立即感覺到上風頭有人畜,一做手勢,後面的隊伍就停了下來,人人張弓搭駑戒備。扎西寶樹仗着武藝高強,拍馬向雲夢客和閬中俠伏身處掩了過來。
“好靈的鼻子。”雲夢客柳如風長笑而起,一劍橫空,身形如風擺柳,和扎西寶樹斗在一處。閬中俠魏宗英卻閃身而出直撲使團馬隊。那些護寶的兵丁搭着弓駑,只見一溜殘影,根本看不見魏宗英的實體人形,弓駑無法發出。愣了一愣,一個個腦袋就沒有了。閬中俠魏宗英是快刀門第一高手,在他的快刀下誰能愣神?料理了使團眾生,魏宗英毫不遲疑地揮刀回撲進沙窩,與雲夢客柳如風雙斗扎西寶樹。這個過程本就在他們計劃當中,那扎西寶樹縱橫安多無敵手,他們倆人誰想單獨取勝都難,必須先着一人料理餘孽,然後聯手制敵。
在一刀一劍的夾擊之下,扎西寶樹頓時險象環生,這幾乎是他從未經歷過的兇險。大凡騎馬使槊的武將都是時代驕子,象尉遲恭,因為善使槊,竟成大唐開國第一勇將。那槊柄長一丈八,刃長二尺,加上扎西寶樹武藝高強,任柳如風劍法通神,也只能在二丈開外蹦躂,傷不了他。
魏宗英一參戰就不同了,扎西寶樹不能兩面兼顧,在兩個絕世高手的夾攻下,很快就被魏宗英的快刀砍傷馬腿,跌落沙塵。凡使槊者離不開馬,馬一受傷,扎西寶樹就如殘廢,兩丈長的兵刃施展不開,只好棄槊,拔出佩劍,邊格擋邊移向使團的其它馬匹。
他這點小心思豈能逃過雲夢客和閬中俠的眼睛,柳如風身如飄絮加緊了攻勢,令扎西應接不暇。閬中俠魏宗英則又如一溜殘影,繞使團馬隊轉了一遭,閃回戰圈時,那些馬匹“唏”一陣哀鳴,都倒在了血泊中。
扎西寶樹一看自己帶來的馬匹都死光了,便企圖靠近雲夢客和閬中俠的馬匹,為今之計,唯有乘馬逃得性命,日後再報此仇。可是雲夢客柳如風一聲長嘯,那兩匹馬竟象通靈一般,飛快地遠遠馳去,絕了扎西寶樹的念頭。
扎西寶樹一聲怒吼,只有拚死一戰。但在雲夢客的迴風舞柳劍和閬中俠的快刀之下,拚死容易,一戰卻難。不及三合,魏宗英一刀斫斷了扎西的左腿,柳如風一劍洞穿了他的眉心。他死了,辜負了贊普的重託,也辜負了自己一生的英名,倒在沙窩裏,沒幾天就被沙粒掩埋。雲夢客柳如風和閬中俠魏宗英收拾了使團無數的珠寶,兩騎又沿着來路絕塵而去。
雲夢客長期隱居在洞庭君山,絕少在江湖走動。閬中俠隱居在閬苑仙境,同樣絕少在江湖走動。他們很快回到秦嶺,沒人知道閬中俠在秦嶺之中還有個家,有妻子,還有個妹妹。更無人知道,這兩個俠名滿天下的武林大佬竟是兩個獨腳大盜,常常神不知鬼不覺地干一些殺人越貨的勾當。他們的財富多半轉移到了洞庭君山柳如風處和魏宗英隱居的閬州,因西域淪喪,恐秦嶺面臨外族,不是太安全。這次打劫吐蕃使團的財物倒是進了秦嶺,因為他們在秦嶺還有事情要辦。
雲夢客柳如風並沒有去魏宗英家,而是留宿在一座破廟裏。他們行蹤詭秘,甚至江湖從來無人知曉兩人常常結伴。離破廟十幾裡外有個道觀,是全真教的宮觀。全真教掌門人長春子丘處機和蒙古人打得火熱,在武林中聲名狼藉。但是那道觀有一口好劍,削鐵如泥,據說是春秋時傳下來的的陽阿寶劍。柳如風停留在秦嶺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口寶劍。他是用劍的,自然把寶劍看得重。
閬中俠魏宗英要幫助柳如風取這口寶劍,入夜,裝束一番便出發了。因是偷偷摸摸的事,不敢明目張胆走大路進道觀,揀了一條荒僻危險的小路。這條路盡從懸崖峭壁間穿行,黑燈瞎火的十分懸。
魏宗英有個妹妹魏宗玉,知道哥哥要去取寶劍,卻不知還有雲夢客柳如風相互配合,只恐哥哥遇到險情,因此悄悄地跟上了。魏宗英一身夜行衣在前面走着,魏宗玉偷偷在後面跟着,轉眼卻不見了魏宗英。正在焦急,忽然發現夜行人還在前面閃動,便緊跟上去。待得近了,她招呼了一聲:“哥。”
誰知這下跟錯了,魏宗英早沒影了,眼前這黑衣是雲夢客柳如風。柳如風回頭一看來了個陌生姑娘,吃了一驚,急問:“你是誰?”魏宗玉見回頭的不是魏宗英,本是出去做賊的,這一驚比柳如風更甚,此時又正轉身懸崖之上,吃驚時沒把握住,人就直直地掉下了懸崖。柳如風一看要出人命,也沒有多想,直接縱身一跳去抓魏宗玉。人是抓住了,可身形止不住繼續下墜。半空中好不容易見到一棵橫生的松樹,趕緊抓住,那樹卻折了。急速墜到谷底,柳如風施展迴風舞柳身法,勉強水解了重力加速度,卻沒能護住魏宗玉,摔得股骨骨折。好在附近有個山洞,柳如風就把魏宗玉安置在洞裏療傷。
那魏宗玉恨透了柳如風,不是誤認這陪我玩地鐵哥哥就不會有那一驚,沒那一驚她就不會受重傷,不受重傷她就不會貓在這荒山野嶺天天看着這個臭男人。但對於柳如風來說顯然不公平,你說你沒事跟着瞎摻和啥?我本來是去偷寶劍的,俠沒偷成卻惹上這麻煩。
不管怎麼說,柳如風服侍着魏宗玉養好了傷才離開,這是俠義道的本色,救人救到底。當然這中間乾的並非全是俠義道的事,當他知道魏宗玉是魏宗英的妹妹,魏宗玉知道他是魏宗英的朋友,關係就出現明顯緩和,由對抗變成了對話,甚至激情勃發,還做了些不三不四的事情。
再說那晚閬中俠魏宗英久等柳如風不至,就獨力偷取了陽阿寶劍。回家一看,妹妹也不知去向。聽妻子描述再三,知是怕他有失,相隨去了道觀。可是柳如風和魏宗玉為何又雙雙不現面呢?這他就百思不得其解了。過了些日子,妹妹終於回來了,如此這般一番講述,聽得魏宗英愕然。臨了說:“我該把寶劍給他送去,他也該回家看老婆孩子了。”
“他有老婆孩子?”魏宗玉聽到這個消息吃驚不小,她原以為柳如風是個小子,做得自己的如意郎君,這才以身相就,誰知他竟然已有家室。那自己的貞操不就等於送給白狗叼走了嗎?一陣傷心,撲嗽嗽眼淚就直往下掉。
魏宗英一看情況不對,再三盤問妹妹,得到實情,一股怒意直衝腦門:我為你盜寶劍,你玩我妹妹,你丫的看我不剁了你!拿起刀就要去和雲夢客柳如風拚命。
破廟裏雲夢客柳如風見閬中俠怒氣沖沖而來,知道正中下懷穿幫了,一邊格擋消解着魏宗英的凌厲殺招,一邊不停地急呼:“你聽我說。”
魏宗英停招不發,恨聲連連,怒道:“你個禽獸不如的東西,看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柳如風顯然不願和魏宗英翻臉,急道:“我把那梅如雪休了,娶你妹妹不就結了。”
“放屁!”魏宗英怒喝,體會到家不信柳如風的鬼話:“梅如雪對你一往情深,豈是說休就能休的。”
“事在人為嘛。”於是兩個俠義道英雄握手言和,開始了一場卑鄙的策劃。
數日後,在荊湖道上一處深山之中,柳如風和妻子梅如煙言笑晏晏地走在山道上。那山道十分險峻,一面是峭壁,一面是懸崖。突然一道刀光朝梅如雪捲來,那是快刀門的刀,速度驚人,梅如雪根本就避不開,她急呼:“如風救我!”然而本該救她的夫君柳如風卻不進反退,遠遠地避了開去。梅如雪霎時明白這是平日裏千恩萬愛的丈夫與人合謀要結果她性命,一顆心瞬間涼透了。
她擋住了一刀,吃驚地發現襲擊者居然是大名鼎鼎的閬中俠魏宗英,怒問了一聲:“為什麼?”
“因為你對柳如風太恩愛,所以必須死!”魏宗英陰惻惻地回了一句,刀勢加快。梅如雪料想敵不過,旁邊還有狼心狗肺的柳如風窺伺在側,今天她萬無生理。但她是個愛美的女人,不願死得太難看,縱身一跳就躍下了懸崖。
“雪兒!”在梅如雪跳下懸崖的一剎那,柳如風畢竟難捨往日恩愛,動情地呼喚了一聲。
也許是梅如雪命不該絕,平時絕少行走江湖的雪山派金針堂堂主牧蘭恰好在谷底採藥。見一個人影下墜,手中匹練卷出,接住了梅如雪。
“我丈夫要殺我,讓我死好了,你何必救我。”梅如雪淚光盈盈地望着牧蘭。江湖上基本沒人認識牧蘭,知道雪山派的也不多。這個門派長處西方,阻擋着吐蕃武師東侵中原,似乎只有他們自己清楚自己的使命,外界很少有人知情,甚至把他們當作邪魔外道。
牧蘭也不認識梅如雪,只燦然一笑,說:“原來是負心漢背義殘殺多情女,我倒知道一個地方,儘是碎心女子。要不我帶你到那裏去安居?”
眼下被丈夫設計死局,梅如雪也沒別的去處,就依了牧蘭。兩人迅速離開山谷,奔西川而去。
雲夢客柳如風和閬中俠魏宗英下到谷底找尋梅如雪屍體,卻是一無所荻,連血跡都沒看到一星半點。柳如風心裏很大的不踏實,但還是聽眾魏宗英的安排,和她妹妹魏宗玉成婚了。從此魏宗玉移居君山,為柳如風生下了一雙兒女。柳如風繼續逍遙江湖,魏宗英隱居閬中,時機合適時兩人就聯手做一標買賣,積累了無數財富,天下卻無一人知曉,都把他們當作俠義的典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