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玉娘子喬遷紅柳營

第47章 玉娘子喬遷紅柳營

王氏娘子強忍住笑,轉頭望向東南角廚灶處,見緊靠牆角就地壘着兩個土灶,一大一小,通體黑魆魆的,顯見是有了些年頭。灶門大,爐膛闊,說大灶膛能卧頭肥豬毫不誇張。柴足火旺,烈焰騰騰,爐膛內一片通紅。大鍋內熱水沸騰,滋滋作響,稻草扎就的鍋扣上白氣縈繞,蔚為壯觀。西南角放置案板,木架支撐,上面碗碟瓢盆、刀勺鏟筷一應俱全,擺放的整整齊齊;下面放着水桶,靠牆角的一側放置一口大缸,前面兩隻小瓮,均蓋的嚴嚴實實。王氏娘子上前欲要揭開觀瞧,卻被如春攔阻,勸說道:“粗夯物什,裏面也沒有什麼,夫人不用費勁,恐髒了您的手。你們暫且出去,我要撤火了。”王氏娘子收回手臂,後退一步問道:“撤火——飯煮熟了嗎?”如春道:“飯早就做好,都放涼了。卻才添了一把火,熱一下好吃些。”王氏娘子“哦”了一聲道:“難得你如此有心,那就撤吧。”如春道:“夫人還是先出去吧,莫要嗆着。”王氏娘子道:“不妨事。”如春無奈,只得俯身將灶內正在燃燒的柴禾攏在一處,轉身快速投進火塘。一時屋內煙氣繚繞,直到火塘內騰起烈焰,煙氣方才漸漸散去。

撥弄好塘火,如春卻才哈着氣揭過鍋扣,一陣香味立時飄出,只見竹甑上有五個粗瓷大碗,盛滿美味佳肴。如春手拿襯布,將菜碗逐個起出,置托盤中擺好,央告瑞玉道:“勞煩你搭把手,端到石桌上罷。”瑞玉點頭“嗯”了一聲,過去端起托盤,轉身離去。三保見了,吵鬧着也要幫忙,如春笑了笑,便揭過小鍋扣,往碗裏夾了幾個熱氣騰騰的饅頭,遞與三保。三保笑嘻嘻地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立在那靜等娘親。如春取完饅頭,拿開竹甑,用勺揚了幾下鍋底稀粥,盛了四碗,與王氏娘子分端了,緊隨三保出了灶房。

許靖欠着身子,看瑞玉擺飯,五樣菜肴,倒也識得:中間放一盆清燉雞,周圍四碗都是素菜,依次為野韭炒雞蛋、麻辣熏豆腐、松蘑伴木耳、青椒土豆絲。家禽山珍,香味撲鼻;五色俱全,賞心悅目。在這山鄉僻野,實是難得,無論如何也算得上是一頓豐盛的大餐!立時勾起許靖食慾,不再假裝矜持,坐直身子,見三保走近,便撕下一隻雞腿,在眼前來回晃動,笑說道:“看你勤快,犒勞犒勞。”三保見狀,饞涎欲滴,放下饅頭,一把搶過,塞到口內,狠命咬下一塊,邊嚼邊說:“好香——”嘴裏雞肉塞滿,說話含糊不清。王氏娘子放下湯碗,疼愛地撫摸着他的後背,低聲嗔怪道:“慢點吃,沒人和你搶,小心別噎着了。都老大不小的了,就像酆都城的餓鬼轉世來的,見到好吃的就沒命了。”三保欲要分辨,怎奈嘴被塞滿,急切作聲不得,掙得面紅耳赤,將眾人盡皆逗笑。

還是做娘的心軟,見兒子十分狼狽,王氏娘子先止住笑,扯過一把椅子,將他強行按着坐下,回顧左右道:“你們都坐了吃飯罷。”瑞玉應聲入座,如春只是站着不動。王氏娘子又催促一遍,如春靦腆地說:“你們先吃,奴婢還要傳湯送水,焉敢入座。”王氏娘子道:“都是已經人了,還客氣怎的?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坐下一同吃吧。”許靖亦道:“又無外人,不必拘禮。”三保一隻雞腿啃光,扔掉骨頭,在衣襟上擦了一下小手,起身拉着如春道:“姐姐快坐吧。你要是不肯坐,我就不吃了。”許靖夫婦又是一番勸說,如春只好紅着臉應允:“你們快吃,待我舀碗湯去。”

如春盛的湯來,見眾人未曾動筷,分明是在等她,感動得淚花盈目,鼻孔發酸,喉頭添堵,聲音哽塞。略一懵沌,立時醒過神來,遂強裝笑臉,率先拿起筷子,連聲招呼大家快用……一頓普通的晚餐,吃得確是其樂融融,情意綿綿!

飯罷,如此自去收拾廚灶,王氏娘子領着三保佈置卧房去了。許靖見四下無人,悄聲問瑞玉道:“這麻面婆婆卻是什麼來路?”瑞玉湊到許靖面前,小聲答道:“據我猜測,這麻面婆婆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女土蝠。別看她顯得老態龍鍾,渾渾噩噩;實則在裝瘋賣傻,充聾做啞,只為掩人耳目。人卻是十二分的精明,一身好武藝,從不以真面目示人,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漢因輕視而着了道兒,折在她手。在山寨里亦算頭號狠角色,無人敢招惹。先生一家人確要小心對待,萬萬大意不得。”她的心就暗自心驚,身上霎時泛起一層雞皮疙瘩,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喃喃自語道:“沒承想這段時日遇到的皆是奇人異士,行為拐着,令人難以捉摸。小小雞峰山可真是藏龍卧虎,不容小覷也!”

王氏娘子逐物佈置完畢,立馬反客為主,進入主人角色,發號司令:教如春在廂房歇息,瑞玉和三保睡西邊卧室,他們夫婦就住東首主卧。自許靖患病,二人還真的沒有單獨相處過。久別重逢,那份渴望與激情自是無法言表。諸般喁喁枕邊私語,種種被底風光,一宿晚景,這裏略去不表。

翌日,一陣馬兒嘶鳴聲將許靖從美夢中驚醒。強自睜開朦朧睡眼,見屋子通亮,日光正在悄悄偷窺窗欞,亟忙着衣起床,緩步踱出房門,望見柴門口停着那輛馬車,旁邊站着一個小廝,懷抱長鞭,手挽韁繩,目視前方,就像一尊雕像,紋絲不動。黃驃馬毛色發亮——顯見是刷洗過的,格外精神,打着響鼻,歡快地叼吃着三保手裏逗弄它的嫩草,高興時,便抖擻鬣鬃,昂首嘶鳴幾聲……

王氏娘子正蹲在緊挨籬笆牆、用竹子編就的小花園裏忙活,覷見許靖,即忙起身,拍打着沾滿泥土的手掌道:“洗盥處就在茅房旁,水大概還熱着,梳洗完趕緊吃飯。”許靖捏着后脖頸,睡眼惺忪地說:“怎不早點喊醒我?”王氏娘子嘴角一抿,輕笑道:“見你睡的正香,便不忍心吵醒。再者,瑞玉說了,此去雞峰山,只有一個多時辰的路程,用不着趕早,要你多睡一會。”

許靖“哦”了一聲,邁着方步,自去如廁梳洗。

早飯卻也簡單,大家圍着火塘,吃着烤的焦黃的饅頭,男人喝着罐罐茶,女人喝着剩粥,只有三保最為特殊,端着一碗荷包蛋,得意洋洋地晃來晃去炫耀……一頓簡單的早餐倒也吃的有滋有味,別有一番情趣。

飯罷,王氏娘子給許靖收拾了幾套換洗衣服,打成包裹,如春挽着。一行人將許靖直送到村口大道上,方才揮手告別。小廝牽馬,瑞玉駕轅,馬蹄得得,鈴兒鐺鐺,主僕二人自去雞峰山交令不題。

王氏娘子迴轉,望着這個暫時屬於自己、無比溫馨的新家,心中五味雜陳,百感交集。回想起拋家逃難所過的提心弔膽的日子,這個簡樸的家園,就像航行在茫茫大海中的孤舟終於找到了能夠避風擋雨的港灣;猶如迷路的過客疲於奔命時遇到好心的人家,不但指明了方向還款待了豐盛的美食;宛若漂泊在外的遊子回到了夢魂縈繞的溫馨家園。真乃恍若隔世,猶如夢中。當然,人總要在現實中生活。眼前的一切,給予她創造未來美好生活的希望,人很快就從離別的傷感中走了出來。她是個懂得知恩圖報的人。這個舒適的家,在她心裏完完全全就是那位素不相識的麻面婆婆賜予的。受人如此大恩,自己一個弱女子雖然無力回報,但起碼的感恩之情卻無論如何要去表達。決定置辦薄禮,即刻拜訪麻面婆婆。

主意一定,便回屋用心梳妝打扮,重施脂粉,再勻鉛華,脫下布衫,換上羅裙。果然的人逢喜事精神爽!但見她容光煥發,衣着光鮮,大家閨秀的風姿彰顯無遺。比起昨日那個滿臉菜色、衣衫不整、行動猥瑣、擔驚受怕的逃荒避難之人,分明是脫胎換骨,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就連三保都有些驚奇,忍不住咋舌贊道:“娘親好漂亮也!”如春聞言,游目四顧,亦覺眼前一亮,羨慕不已。但見她:

髮髻高挽,

耳環低垂。

幽情勃勃,

逸興湍湍。

腰肢比少婦雖實,

眉黛與新人竟曲。

腮紅不減桃花,

肌瑩如同玉潤。

容光真真奪魄,

艷冶誠誠銷魂。

丹青雖有千般巧,

難描嬌娘一段春。

縱非月宮嫦娥女,

宛若出塞王昭君。

王氏娘子打扮已畢,帶好房門,關閉柴扉,將置辦的禮物用一隻竹籃盛了,上面覆蓋一塊黃綢布,分外顯眼。出的院門,如春將那竹籃挎在右胳膊上,頭前帶路,母子二人,緊隨其後。

麻面婆婆的住處遠離村寨,卻在小河對岸。三人出了村子,走過牌坊,離開大路,趨入小徑,眼前出現一片茂密的森林,四周青山挺拔,山路蜿蜒曲折,沿着山路慢慢下行,兩側山體如高大威猛的保鏢盡職盡責地原地守候。穿過密林,聽見嘩嘩水聲,一條匹練似的河流橫在面前,寬約丈許,深可及膝。水流緩慢,清澈見底,有一群獃頭獃腦的白鵝在水面游弋,發出歡快的鳴叫,白毛綠水,紅掌清波,充滿詩情畫意。溪谷周邊的巨石裹滿了綠植苔蘚,小河上的那座獨木橋就搭在路口。三保不知懼怕,搶在前邊,蹦蹦跳跳地跑過橋去。王氏娘子走了幾步,往腳下一瞧,見水波蕩漾,眼花繚亂,只覺着獨木橋動了起來,騰雲駕霧般地往上游飄去。不由地頭暈眼花,雙腿發軟,衣衫抖動,暗叫一聲“不好”,便俯身蹲下,雙手扶橋,雙目緊閉,不敢前行。虧得如春三保二人好言寬慰,前拉后扶,亦步亦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過了獨木橋。

前面的小徑沿山谷緩慢上行,崎嶇不平,,路中央被不知名的綠草全面覆蓋,遠遠望去就像一條綠色的地毯,一朵朵蒲公英花在野草中得意地綻放。王氏娘子看到不遠處的樹蔭下有塊青石平滑潔凈,說要緩口氣了再走。如春應允,上前將綢布鋪開,王氏娘子斜身坐了,掏出汗巾,拭去額頭沁出的虛汗,有些后怕的說:“果真是陽關道好走,獨木橋難過。要不是有你們幫扶,打死都過不來。”如春笑道:“只要你不看腳下,其實也好走得很,以後多走幾回,慢慢就習慣了。”王氏娘子感慨道:“婆婆偌大年紀,放着好好的村子不住,卻要住在這等偏僻去處,光這個獨木橋,就真夠難為她的。”如春笑道:“你太小瞧婆婆了。其實,搭這個獨木橋,只要是為了我們這些下人出行方便,婆婆她才不走呢!”王氏娘子奇道:“難道說還另有捷徑?”如春回道:“捷徑倒是沒有。”王氏娘子道:“那卻是怎生過河?”如春道:“說了你也不信。別看婆婆老態龍鍾,身子風都能吹倒,其實厲害着呢!一身好武藝,體輕似雁,高來高去,翻山越嶺,如履平地。似這等小河,她一縱即過,還用得着走獨木橋嗎?”王氏娘子道:“此話當真?”

如春信誓旦旦地道:“奴婢豈敢說謊,你以後慢慢就知曉了。”王氏娘子便不再言語,惟有暗自嗟訝不已。

出的山谷,樹木稀疏,眼前豁然開朗,現出一個渾圓的山岡。遙見一個與三保年紀相若的小童爬在柳蔭下的石桌上打盹。乍見吃了一嚇,張目細瞧,見是如春,撇着嘴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你。卻來作甚?”如春嘻笑上前,趁其不備,賞了一個暴栗,恐嚇道:“墨玉,好你個小鬼頭,就知道偷懶。我這就告知婆婆,不扒了你的皮才怪哩!”那個叫墨玉的小童顯然有些害怕如春,眼睛滴溜溜一轉,快速掃了幾個人一眼,摸着剛才挨打的地方,討好道:‘好姐姐,千萬莫說,我怕了你還不成?婆婆正好在家,我這就帶你們去。等後山櫻桃紅了,我給你多留些。’如春笑道:“算你知機,還不頭前帶路。”墨玉應喏,拍打掉屁股上的泥土,領着眾人朝岡下的那個石洞走去。

石洞在山岡正中,人工開挖修建而成。洞門闊約五尺,高不過丈,頂為圓拱形,用打鑿的方方正正的青石快砌築,石塊之間嚴絲合縫,極為平整,十分堅固。王氏娘子見洞口刻着梅花篆字,心中好奇,便湊上前去細細辨認,倒也識得,圓拱上方刻的是“福地洞天”,呈扇形排列;門口是一副楹聯,刻的是:

楊柳岸曉風明月

小橋邊桃花清溪

王氏娘子吟哦幾遍,回顧周圍景緻,如詩如畫,美不勝收,暗自讚歎道:“此楹聯用詞恰當,寓意貼切,對仗工整,定是高士所為。不虧為世外高人的絕佳隱修之所也!”

進的洞門,便是一段上行甬道。甬道高低大小與洞口相若,洞壁亦是青石塊砌築,條石台階鑿着條紋用以防滑。甬道七曲八拐,一路向上攀升。時近正午,艷陽當頭,洞內光線充足,腳下石階清晰可辨,倒也不甚難走。三保孩童心性,十分好奇,便搶在前面,邊走邊默數台階,至出口處,不多不少,剛好八十一級。

出的洞口,卻是一片田地,約有四五畝大小,分成無數小塊,種植花草、藥材、果蔬、莊稼,品種繁多,花花綠綠,煞是好看。洞口就在田園中間,數株碗口粗細的龍槐分列兩旁,交莖疊股,枝葉繁茂,堪堪將其遮住。一條青石板鋪設的小路連接洞口,直通後邊院落。

房舍在田園盡頭,依山而建,土牆青瓦,石灰水刷白,欺雪勝玉,在陽光下熠熠發光,耀人眼目。院落四周樹木鬱鬱蔥蔥,背後是連綿不斷的青山,各種不知名的野花在房前小路、屋后野地、山坡上爭相綻放。

一行人穿過兩邊編着竹籬笆的小路,拾階而上,走到院門前。墨玉見大門緊閉,搶到前頭,用力一推,卻是紋絲不動,情知被裏面拴着,遂輕搖門環,口中高呼:“彥玉,開門來。”移時,裏邊傳來一個童音:“午飯尚早,你不在下面涼快,回來作甚?”隨着“吱啞”一聲響,兩扇朱紅門板被人拉開,出來一個小童,比墨玉年紀稍長,橫眉怒目,作勢還要訓斥墨玉,見來人面生,喉結動了幾動,強行將話咽入肚內,雙眼定定地看着對方,只不則聲。

墨玉仗着人多勢眾,有些得理不讓人地叫道:“青天白日的,怕狼把你拿去?關了大門不說,還要從里拴上,天底下有你這樣的門童嗎?”彥玉挨訓,也不着惱,只是豎起小指,噓聲道:“悄聲些,婆婆正在雲床打坐,莫可驚着她。”墨玉聽了,一時不知無措,無奈間扮了個鬼臉,吐着舌頭,小手拍着后脖頸,自言自語道:“婆婆還在練功?有客造訪,這卻如何區處?”王氏娘子接口道:“既然婆婆正在練功,不便打擾,我們還是下去等一陣罷。”如春道:“都不是外人,不必拘禮,依我看,便無須下去,就在院裏等……”

“你們幾個在外面嘰嘰咕咕瞎說啥,等什麼等?還不趕快將貴客迎接進來。”屋內傳來一陣蒼老的呵斥聲,打斷了如此的話。王氏娘子側耳一聽,發話之人不是別個,正是麻面婆婆的腔調。心中狂喜,便緊走幾步,率先推開房門,果見麻面婆婆正盤腿坐在東邊雕花雲床上,就像老僧入定似的,雙目緊閉,兩手放在膝頭,掌心朝上,儀態莊嚴。

王氏娘子斂身施禮,道過萬福,方才說道:“不知婆婆正在清修,冒昧打擾,還望您老見諒。”麻面婆婆微睜雙眸,緩緩言道:“無妨。小娘子初來乍到,自有許多事務要做,不去忙活,卻來這裏作甚?”王氏娘子謙恭道:“小女子感念婆婆善待大恩,無以為報,特備薄禮,前來答謝,聊表寸心。”麻面婆婆微微笑道:“分內之事,安敢言謝。至於重禮,老太婆委實消受不起,還是娘子自用罷。”王氏娘子道:“婆婆言重了。一個逃難之人,那有什麼重禮。若如此說,小女子真是顏面無存了。”麻面婆婆道:“那你還來送禮?”王氏娘子歉然道:“只有幾尺蜀絹,只夠給婆婆做件衣衫。小女子自知拿不出手,但‘千里送鵝毛,禮輕人意重。’再三思量,總比空手造訪要有顏面,萬望婆婆收下,小女子寸心略安。”麻面婆婆道:“小娘子伶牙利嘴,老身辮你不過。怎奈我從未無緣無故受人禮物,這卻怎生區處?再說,老太婆年事已高,行將就木,平素葛衣麻衫穿慣了,也用不上它。娘子青春年少,花蕊一般的人物,正適合艷妝,還是拿回去自用吧。一番好意,老身心領了。”王氏娘子發急道:“俗話說:‘潑水難收。’婆婆這是要羞奴家了。”麻面婆婆道:“娘子卻是錯怪老身了。”王氏娘子神情果決地說:“婆婆如果拒絕,小女子委實難出房門,無顏見人。”麻面婆婆微皺雙眉,沉思半晌,方才展顏說道:“老身一生漂泊,膝下無兒無女,至今孤單一人。不嫌辱沒的話,我就認你做個乾女兒,卻好受你孝敬。不知你意下如何?”王氏娘子聞言大喜,忙倒身下拜:“乾娘在上,請受女兒一拜。祝娘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麻面婆婆跳下雲床,雙手扶住:“小娘子不必行此大禮,快快請起。”王氏娘子怎肯依從,當下推金山、倒玉柱,插燭也似的拜了八拜。麻面婆婆無奈,只得正面受了。

行完大禮,王氏娘子又扯過三保,跪地認了婆婆。麻面婆婆拉着母子二人,歡天喜地,盈盈笑道:“天上掉下個乖女兒,卻不知道姓甚名誰,當真是高興糊塗了。”王氏娘子嬌滴滴道:“啟稟乾娘,奴娘家姓王,因名字起得拗口,至親好友也不慣叫,熟識者皆以王氏娘子相稱。”麻面婆婆道:“如此粉雕玉琢般的人物,怎能沒有名號?老身今天就給你起一個,權當見面禮,你可願意?”王氏娘子道:“全憑乾娘安排,”麻面婆婆沉吟半晌,徐徐說道:“既為女兒,自當隨了老身的姓氏,你以後乾脆就叫玉娘子罷。”王氏娘子道:“多謝乾娘賜名。”麻面婆婆環顧手下道:“爾等記好,從今下后,玉娘子就是你們的小主人,千萬不可怠慢。誰敢抗命不尊,休怪我翻臉無情。”丫頭小廝齊聲稱“喏”,人人羨慕不已,個個討好不迭,滿屋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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