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巍巍大翌 第二十一章 滿地梨花逐曉風
“勞世子久等,是本殿失禮了。”慕長安腳步未停,閑庭漫步般走向石桌處。
正在給自家主子佈置桌案的容易聞聲抬頭瞧向聲源處,微微偏頭對着旁邊的容成小聲嘟囔道,“我說的沒錯吧?”
當日在回南城容易是遠遠瞧過這位名譽大翌的尊貴郡主一眼的。
待容成從襄陽匆匆改道潯陽前來與他們匯合后他就告訴容成他瞧見了三年前一躍成為美人榜第三位的長安郡主。
其人其姿驚為天人,這個詞兒是容易腦子裏僅有的幾滴墨水兒了。
容成面色無波,在他身旁動作極小地狠踹了他一腳。
他是軍人,打人痛處最是擅長,果然容易疼得一個激靈順勢跪下行禮。
“給郡主請安,修將軍安好。”
簡直不是一般的機靈。
聲音洪亮,聽着便是精神氣十足,連修昭都禁不住斜眼瞧了他一眼。
“都起吧,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都擋在這兒做什麼。”
少將軍吩咐的自然是九章王府諸人,全然一派鳩佔鵲巢的主子樣,方才被他留在此處的親衛林木強忍下掩面的衝動。
修昭話音方落,便聞一年輕男子之聲,“本是闌不請自來,得郡主海涵。”
滿院子的見禮之聲在前方玄衣男子起身轉過來后消散開來。
這是慕長安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譽滿天下的清貴世子。
她禁不住步子微頓,眼神澄亮地看着眼前的年輕男子,十分自然地贊道,“君美甚”。
彷彿不過是對着糕點師傅在誇他一道茶點做得十分美味,而男子身後的一群人,早已驚掉了下巴,他們聽到了什麼?
榮宸身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她教導長安自來也少有束縛,秉承隨心而處。
這一點上,長安與修昭極像。
女子聲音柔和清亮,容景闌聞言,卻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邁開步子,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雖是自幼被誇讚奉承慣了的天之驕子,可也從未有人如此直白地當眾誇他美甚。
不管放在何時何處,在何境地,此舉此言都是冒犯,可容景闌從她面上尋不出任何敷衍之色。
待慕長安提步近前落座,大大方方瞧向他,這方才看清他眼形修長,眼尾細長略彎。
竟是一雙桃花眼。
這時慕長安心中甚至隱隱有些理解了為何旁人口中的容世子總是面色肅殺,性子淡薄不近人情。
若這麼一副好相貌再配上一副好脾性,那足以傳享後世的一段擲果盈車的佳話怕就不止沈行知一人了。
容景闌與面前的女子短暫對視后便回身在原位坐下,淡道,“不及郡主風儀”。
彷彿剛才的冒犯失禮都未曾發生過,僅僅只是他拜訪,她寒暄。
眼前的女子方才閑步走近時,教他極突兀的就想起了幼時在父王書房裏曾見過的一則風物野史。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穀熟。”
當年那個一腔孤勇的倔強小姑娘長大了。
回南遭襲,他接報便千里馳援大敗南西聯軍。
后因東北諸國作亂,他匆匆進府給九章親王夫婦敬了香便準備轉道發兵烏桓平叛。
還未出城便聞長安郡主入回南的消息,彼時,他不知是她,星夜發兵。
那是第二次錯過。
而第一次,是贏渠草原,她不告而別。
容景闌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天姿靈秀,意態清冷,眉目間已難尋當初的意氣與稚氣。
可她還在,多好。
眼瞧着他二人自坐下就沉默不語,修昭沒好氣道。
“那兩位長得好看的,您二位商談要事,可需要本公子迴避一二?”
說到要事二字,那真是字正腔圓,念得極重。
“有勞移步。”容世子十分理所當然。
“你……”
修昭從未見過有人能如此不要臉地順水推舟。
本只是一句玩笑話,意為催促他趕緊有事兒說事兒,儘快走人,卻不想這姓容的十年如一日的不討喜。
然而說出的話,覆水難收,再如何,少將軍行走在外也是要面子的。
“林木,留下保護郡主!”
修昭說完看了兩眼長安,瞧着她盯着手中的茶盞毫無反應,冷哼一聲沉着一張臉轉身便走。
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沉穩如容成,此刻也不禁在心裏想,留下這麼個大個子杵在這兒,算哪門子的迴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