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螳螂捕蟬
很顯然，能在這樣的咖啡廳里睡上一覺，喝點小酒，再抽根煙。
現在是早上中午晚上，是什麼時間都和他無關。
只不過………………
這醉漢的臉上還是流露出了些許沮喪，一口一口的吞雲吐霧。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周圍。秋日的太陽高高掛在了天空上，下面的人群熙熙攘攘。
再次和那些煙霧一同，他淡淡的吐出一句…………
“時光飛逝啊，老兄。”
他的眼中寫了半分無奈，臉上又掛着十分頹廢，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痕迹，又將蹉跎刻進了他的氣質里，只要看到他抽煙的那副樣子，就好像正訴說著……一轉眼就老了。
“你瞧，我才睡了一覺，這轉眼就中午了。”
不知道說些什麼好的常笑孝也能感覺到他話中的意思。
這人啊……還沒好好年輕，就老了。
正當常笑孝和兒子二人被這醉漢的那副憂鬱的神態所吸引的時候。
從那醉漢仍然清澈的眼瞳倒影里，他們看到一個年輕的人正推開咖啡店的大門，一步一步走了進來。
他先是四處張望了一會，沒有直奔櫃枱，而是把目光鎖定在了常笑孝父子二人身上。
也就是在他四處張望的這段時間裏，常笑孝略微掃了一眼他的樣子。
他也穿着一身黑，看上去有點寬鬆，好像是什麼武術的服飾。
袖口和領結，乃至胸前的搭扣都是白色的，叫人耳目一新。
最最奇特的，還要數這年輕男人的髮型。
半邊及耳長發，半邊乾淨寸頭。
不錯，此時此刻推門而入的這個少年。
他的名字叫鑒銘。
不是西邊村口賣菜的那個建明，也不是南邊賣魚的那個健名。
他的名字就是鑒銘，龍鑒銘。
根據機構提供的情報網絡，他已不偏不倚的尋蹤覓跡，來到了老六——常笑孝的身邊。
此行更不為別的，不是將其抓捕歸案，就是將其……就地正法！
但是，在鑒銘看到常笑孝身邊還帶了個孩子的時候…………
他卻一時間猶豫起來，不知如何是好。
他也是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所以他明白，如果父親……親眼從自己面前被人帶走，是何種心情。
比起本來就沒有父親的自己，這樣要來的殘酷得多。
所以，現在鑒銘選擇了靜觀其變，循序漸進。
快步上前，走到常笑孝那張桌子身邊，四平八穩的往那這麼一坐。
鑒銘正正好好把常笑孝夾在那醉漢中間，左右逢源。
他剛坐下，開口便問：“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是常笑孝先生嗎？”
面對鑒銘突如其來的疑問，常笑孝根本就不認識鑒銘，自然是一頭霧水，摸不着頭腦。
“是我，沒錯。那個…………請問你是？”
見沒找錯人，鑒銘先是溫柔的對小明笑了笑，然後甄詞酌句……選擇了一個雙方都不會難堪的說法。
“哎呀？你不記得我了？你朋友李火可能跟你
提過我吧？還記得嗎……我們在那列車上見過面的。”
鑒銘這一番話中有話，就是給他兒子一個面子。希望對方也不要讓自己不太好做。
果然，深諳人事的常笑孝已經懂得了鑒銘的意思。
搬出李火的名字，再說上一句列車。
‘這個組織中有一部分的好戰分子，他們並不對社會進行建設，而是負責維護治安。’
李火曾經說過，在那列車上，有遇到過一個武術驚人的少年，合他們三人之力才勉強打了個平分秋色。
如今對方找上門來……單憑自己肯定是不行的，這下可該如何是好…………
面露苦澀之時，常笑孝沒能笑得出來，而鑒銘再看他那副樣子，心中也估摸着十有八九，對方也聽了個明白。
如今場面陷入了僵局，二人互相看着對方，誰都不再吭聲，但常笑孝額頭的汗水已經無法忍耐重力的壓迫，漸漸滑落…………
大概十秒左右的時間過去，空氣安靜得嚇人。
誰也沒想到，這時打破僵局的人，竟是還在上初中的小明。
他看着父親好像還沒有想起對方是誰的樣子，趕緊出來打了個圓場。
“大哥哥，你是爸爸的朋友嗎？那麼說……你也在做着改變世界的工作嗎？”
此話一出，雖然很微弱，但一旁那用帽子蓋着臉的醉漢輕輕的噗呲笑出了聲。
沒有理會路人的冷嘲熱諷，鑒銘雖然聽得清楚，眼下也無空與他計較。
“對呀，可以這麼說，哥哥我也和你爸爸一樣，想要把這個世界變得更好呢~”
說完，他又清爽的對小明笑了笑，完全沒有那副會傷害他，甚至他父親的跡象。
小明聽了更激動了，父親從來不告訴他平日裏自己在做些什麼，如今來了一個知情的同事，他可要趁這個機會好好問問，自己的爸爸平時具體都在幹些什麼，做得怎麼樣。
“哥哥，你身材不錯，看起來好厲害的樣子啊！怎麼樣？我爸爸和你比起來，誰更厲害一點？”
這個問題問的相當不錯，一般孩子都是想知道自己父親是最厲害的那一個。
而之所以這個問題問的不錯，就是因為鑒銘可以藉機發揮…………
他得心應手，笑着對常笑孝說道：“嗯……畢竟哥哥我可是武術家啊，當然厲害得很了！不過我和他誰更厲害嗎……這個嘛……那可能還是你爸爸更厲害一點也說不定啊。不過，我覺得我也蠻厲害的，這種事情，不試試的話還是不清楚啊！”
說完，他給常笑孝拋去一個試探性的目光，銳利的眼神中充滿了挑釁，和‘識時務者為俊傑’的居高臨下態度。
“怎麼樣？要不要試試？”
小明兩眼發光，根本沒聽出來鑒銘的禮貌其實充滿了威脅和壓力。
微笑，漸漸浮現在了鑒銘的臉上。
他心想…………如果小明繼續好奇下去，自己就有機會單獨戰這個老六——常笑孝了！
左顧，右盼。
小明的目光不斷在鑒銘和自己的爸爸之間遊走，期待他倆能分出一個勝負來。
但是，
隨着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一直一言不發的常笑孝神色遊離，想不出任何辦法的他正在不斷的後退，背也挺不起來。
反觀鑒銘這邊，則是不斷的把身體往前壓，不斷的給常笑孝施加壓力。
離婚之後還是第一次看到孩子的常笑孝不想自己在兒子的面前丟人，又想不出任何好辦法來，眼看就只能這樣在沉默中慢慢認栽，拿小明來做自己的掩護，用對方的那份憐憫之心不停的牽制。
時間，就這樣子一點點的過去。
常笑孝點的那杯黑咖啡已經徹底涼了，又苦，又黑，又涼……
就好像他現在的人生一樣。
如果這樣下去再不想個辦法……
他可就真的要‘涼了。’
眼看自己的父親從剛才開始就不再說話，鑒銘則一直在用眼神盯着他。
這時，聰慧的小明注意到了。
再怎麼說他現在也或多或少明白了…………
他尊敬的父親可能並不是早起的鳥兒，而是……一隻早起的蟲。
所以，為了讓父親能好好開脫逃掉，如今自己一定要派上些用場才行，做一個懂事兒的孩子……
思及此，小明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說道：“哎呀哥哥，要不今天還是算了吧，我爸爸剛剛咖啡喝壞了肚子，你看他那樣，正鬧肚子呢……怎麼樣？你就算現在贏了他，也是勝之不武…………”
還沒等小明演完這齣戲，突然之間，令在場所有人都感到驚愕的事情發生了。
小明，欲言又止。
常笑孝，嘴唇微張，感受着後背傳來的寒氣，渾身發抖。
而鑒銘，則睜着兩隻大眼睛，注視着正發生的一切………………
只見那先前一直癱倒的醉漢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常笑孝的背後，一隻手搭着他的肩膀，頭貼得很近。
令人驚訝的是，就真的沒有人注意到，那醉漢是什麼時候湊過來的。
悄無聲息，動如霹靂，沒有半點生氣的他簡直就像是一個死人，一個亡魂，一個……幽靈。
依然單手捂着頭頂的寬沿黑帽，他就這樣開口，在常笑孝的耳邊唏噓道………………
“別算了呀，要不你就跟他試試吧？不試試看的話，怎麼知道誰更厲害呢？”
嗯…………
常笑孝也想這樣說，但能感覺到雙方實力差距的他，還是面露苦澀的低下了頭，任由眼前的強者趾高氣昂。
見狀，這醉漢又憤憤開口道：“被他這樣看不起，你能忍嗎？你是誰啊？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常笑孝啊！這你能忍？換做我要是你，我可絕對忍不了。被人看扁到這種程度了，這你能忍？你能忍，我可忍不了，換了我被這樣挑釁，我肯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誰叫他瞧不起我！”
一輪煽風點火，這醉漢擺明了就是要把事情鬧大。
也多虧那頂黑色寬檐帽，他這才不用忍受鑒銘那匪夷所思的鄙視眼光。
就算被瞧不起也好……被唾罵也罷，一旁的常笑孝早就喜歡了人們如此對待他。
這種心情，他早已司空見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