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黃雀在後
此時此刻更把那醉漢說的話當成糊塗,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這也就是所謂的心寬。
不是嗎?都是成年人了,不能為一點小事動怒,凡事都要學會忍耐。
更何況,這早已經是他的常態。
搖搖頭,擺擺手,他謝過那醉漢為他出頭。
“沒關係的,我本來就是個小丑,嘩眾取丑,供人消遣就是我的工作。這種程度……我沒事的。”
他沒事兒,另外一個人可不能沒事兒。
這他倆之間的事情,一個路人來瞎摻和個什麼勁兒?
“你,就是你,我倆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吧?你算哪裏來的東西?一個路人不要對不了解的情況說三道四啊。”
哈。
鑒銘這一番毫無情面的強者對白,說著說著,那用帽子蓋住臉的傢伙竟然笑了出來。
輕蔑,又不屑。
很快,那醉漢把手搭在了常笑孝的肩膀上,勾肩搭背,顯得今天剛剛認識的二人有多麼親密一樣。
“那你又為什麼要插手我倆之間的話呢?你沒有給他選擇的權力,我在給他提供,不是嗎?你說你又算個什麼東西了?”
嘖。
鑒銘咂了咂嘴,看樣子,今天是足夠倒霉,碰到個腦子不太正常的醉漢了…………
懶得再與這種腦子都被酒精灌壞的人談話,鑒銘直接擼起袖子,嘗試用武力當場將他解決。
“那你說,我為什麼不直接給你一拳呢?”
哎呦呵,還發起狠來了。
輕輕撇了一眼鑒銘那胳膊和拳頭,醉漢吹了個口哨,好似很靚。
但是,他是一點,一點點也沒有心生怯意,依然用着他那玩世不恭的語氣調侃。
畢竟,這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他恐懼……即使是死亡。
“是啊,你為什麼不呢?”
鑒銘狠狠的盯着那醉漢嘴教的微笑,說實話,他很想給他直接來上一拳,又不想在這種地方對普通百姓出手,耽誤時間不說…………李火的那場戰鬥,依然縈繞在他的心中。
反觀醉漢這邊,輕佻着的嘴角擺明了挑釁,他知道鑒銘不會這樣隨意出拳傷人,就是故意要給他難堪。
小明盯着二人中間凝固的空氣,又看了看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爸爸。
心想……這可能就是人類學了,看着雙方試圖維持對對方的支配。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鑒銘終究還是沒有出手。
他要找的人是常笑孝,不是路邊隨處可見的一個醉漢。
見對方戰意已消,目標轉移,那玩世不恭的頹廢醉漢又開始了他的嘲諷,對着鑒銘。
“呵,吃人骨頭倒吐葡萄皮,哈哈。”
哈哈哈哈…………
一句風騷的俏皮話脫口而出,引得常笑孝開懷大笑。
這不由得讓出於絕對壓制地位的鑒銘心生不快,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一直不做表示的常笑孝還笑得出來。
於是乎他脫口而出一句質問:“你笑什麼“!”
眼看這句語氣強烈的話又一次快要用恐懼將常笑孝支配。
那醉漢趕緊又補上一句俏皮話,連消帶打。
“嘿,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傢伙懂我!”
事實倒也不是那樣。
當事人常笑孝希望做個和事佬兒,總而言之先安撫一下鑒銘激動的情緒……這也讓他好做。
“不好意思,這是我的老習慣了,別人一笑,我就跟着笑……”
“哈哈,這個習慣很好啊,多笑一笑,生活才會變得光亮起來。”
醉漢的嘴角大幅度的上揚,很明顯,微笑也是他的信條。
緊接着………………
他就那樣笑着,輕佻的說出了那些任誰也笑不出來的話。
“怎麼樣?我看你應該也嫌他挺煩的,要不……我幫幫你,咱倆把他就這麼做了?”
如果只是說話的話,可能常笑孝還覺得這個醉漢在開玩笑。
但是,聽到他這番說話的同時,自己放在椅子背後的手上,竟然傳來了冰冷的鋼鐵觸感…………
很明顯,那玩意不長不短,還有個洞在尖端。
是……是槍!
這個笑裏藏刀的傢伙,一字一句說的都是真的!
“怎麼樣?你不用擔心之後該怎麼處理,就都算在我頭上,只要你和他動起手來,我就偷偷幫你把他給解決掉……”
汗。
冷汗一滴一滴的從常笑孝的額頭上不斷滑下。
就好像那醉漢先前所說的那樣,他給了常笑孝一個龍鑒銘沒有給的選擇。
“你還在猶豫什麼呢?事到如今,就算你跪下來求饒,他也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更何況你的孩子……再說了,與其那樣低聲下氣的活下去,這次還不如試一試挺身而出?讓你兒子也看看,他爸爸是個該乾的時候絕不含糊的男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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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樣保持着微笑,這醉漢一直趴在常笑孝的耳旁,不停的煽風點火。
常笑孝眼神渙散,更不敢直視眼前鑒銘的雙眼。
他隱隱約約的感覺,自己聽到的那些話,就好像惡魔的低語聲…………
“你還在猶豫什麼呢?如果不做出選擇,什麼都不做的話……你可能就又會失去一些你根本不想失去的東西了哦?來吧,笑一笑,做出你的選擇吧……”
啪嗒,啪嗒。
說著說著,他的五根手指還在常笑孝肩膀上不斷的拍打,從那些微笑的震動下傳向他心裏的,是壓力和不安。
“做出你的選擇吧~所謂人生就是不斷的選擇和取捨。”
“什麼是人呢?不斷做出選擇的才是人,人做出的選擇才塑造了那個人。”
“不做選擇,只是遵從着‘命運’的傢伙只是奴隸而已。”
咕嚕。
常笑孝咽了咽口水,他知道鑒銘把這人的說話聽得一清二楚,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哦呀~?你還沒做出選擇嗎?你在擔心什麼?擔心做出了錯誤的選擇,後悔終生嗎?”
“別擔心,夥計~你可以相信我,永遠不用擔心選錯。”
“畢竟,所謂選擇,無論哪一個都是正確的,不是嗎?”
“或者說……正如你我的人生一樣,選擇本就沒有好壞之分,因為承擔後果的都是那個想要分辨好壞的自己呀~”
終於抬頭,看了一眼鑒銘
的樣子,常笑孝發覺那少年他現在正雙手抱胸,顯然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那個醉漢的身上。
但是……最後做出決定的人,還得是這個現在就想分辨好壞的自己。
“可……可是…………”
還沒等常笑孝說出可是個什麼,那醉漢就把他打斷,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可是什麼?你……還在擔心什麼?”
“你是怕不知道自己選擇了一個方向後,結果會如何嗎?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大可以不必擔心。”
一個人出生了,人們並不知道他的未來,卻說——恭喜恭喜。
一個人死去了,人們並不知道死後世界,卻說——可惜可惜。
“做出選擇的關鍵在於,不試試看的話……你又怎麼會知道結果如何呢?對不對?”
他說的…………好像,很對。
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駁的常笑孝雙眼迷茫,冷汗也隨之停止,如今,阻止他做出選擇的東西便只剩下一個,那就是他的良心。
雖然李火這夥人都或多或少缺乏常識,甚至有點問題。
但他們本來都是地地道道的普通百姓,從未想過殺人。
那對他們來說,太過沉重了…………
看着父親內心劇烈動搖,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小明心裏也不是滋味,但是,很明顯場面已經超出了自己能夠控制的範圍,如今的他,只能多少安慰一下看上去有些痛苦的父親。
“爸爸,你沒事吧?”
輕輕拉了拉常笑孝的衣角,這孩童的天真表情給了他心神上的安定。
身為人父,不可露出如此醜態。
所以,他也擠出一個很擅長的笑容,安慰小明道:“沒事,爹沒事兒。”
啪嗒,啪嗒。
那醉漢又輕輕的拍了拍常笑孝的肩膀,用那玩味兒的語氣說道:“別教你的孩子撒謊,即使這是人之常情,這也不好。”
很明顯,常笑孝根本不是‘沒事兒’的狀態,自從離婚之後……不對,自從出生到這個世界上之後,這還是他遇到過的,最大的危機。
而面臨如此危機,身後的奇怪傢伙說要幫自己把眼前的少年殺了。
眼前的少年又要帶自己回去服刑認罪……
仔細想想的話,無論哪一邊都是註定走上犯罪的道路。
只不過,一個是去認罪,一個是去犯罪…………
既然如此,那麼答案應該很清楚的才對………………
眼看面前的鑒銘眉頭漸漸豎起,空氣中凝聚着的緊張氣氛也隨之凝重了起來。
一股凌厲的氣勢不僅指向自己,甚至將自己的周圍都盡數籠罩。
說實話,常笑孝能夠本能的感覺到,面前的這個少年……他絕對不好惹。
可是……那自己還能怎麼辦呢?自己有得選嗎?
那個少年沒有給自己選擇,但是…………
犯罪還是認罪?
這,這答案不就很清楚了嗎?
見常笑孝一副茅塞頓開,終於想清楚了的樣子,那醉漢也終於咯咯的嬉笑兩聲,捂着帽檐的手也隨之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