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恭喜將軍
“將軍,將軍,世子妃要生了!”
言致手一滑,一支箭偏離了軌道不知射去了何處。“穩婆和軍醫呢?都到了沒有?”
“都請了,夫人讓您不要急,要生還有會呢,您若有事可先辦了。”
“無事,天大的事都沒有我侄兒來得大。”
言致單手拎着弓,提步就要往外走,釋離原恰在此時騎着絕塵馬過來,不知何時,她的馬竟叫他隨時騎着了。
她抬起頭,伸出手,他握住,微一使力,言致便坐到了他身前,絕塵甩了甩脖子,提步便跑了起來。
“你怎麼過來了?”
釋離原單手握着韁繩,另一手環在她腰際,聞言回道:“昨日世子妃與我去信,說她近日將會生產,恐你會擔憂,請我回來陪着你。”
“輕音姐姐總是過分小心,明明是她生子,我能有何事?還要你回來一趟。”
他並不明白婦人生子會有何兇險,以至於輕音要早早去信讓他回來陪着,但輕音會擔心她,他也會,所以他未作回應,只是加重了圈着她腰的力道,以作安撫。
但看到那扇緊閉的房門,僕婦死活攔着不讓她進時,言致面上強撐着的鎮定綳不住了。
“為何不讓我進去?這是我的姐姐我的嫂嫂,即將出生的是我的侄兒,我為何不能進去?兄長不在,我本就該替他看護妻兒。”
她以為回來能見到人的,可除了屋內好似有條不紊的各種聲音,她不能見到人,也不能和輕音姐姐說句話,她有些控制不住心內翻湧的不安。
她不曾見過女子生產,可聽許多人說過,這是道鬼門關。
言致知道應該信任輕音姐姐,畢竟這世間醫術在她之上者,恐無幾人,可人又說醫者難自醫,何況是在生產這樣的關頭。
她想看看輕音姐姐,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將軍,你是未嫁女兒家,這產房是萬萬不能進的,世子妃吩咐過了,請您稍安勿躁,定會母子均安的。”
僕婦很畏懼言致的威勢,但仍舊垂首靜靜地守在門口,不動分毫。
偏生言致知曉她心懷善意,發不得火,又顧忌輕音尚在屋內,也不敢高聲。
她整個人都很無措,雙手無處安放地甩了幾下,最後撓了兩下頭,就在她煩悶得想要蹲下時,被人一把拉住了手,回身望去,釋離原順勢將她攬入懷中,安撫地順着她的脊背。
“軍醫有話與你說。”
軍醫上前,恭敬地低着頭,“將軍,世子妃醫術高深,精通調理,胎位正氣血足,這一胎必無大礙,您大可放心。”
言致抿唇,期待地問道:“那我能不能和她說句話?”
軍醫謹慎地搖搖頭,“能省一分力都是好的,世子妃是頭胎,不知何時才能生得下來。”
釋離原輕聲緩緩道:“你若實在心急,不如想一想待會要如何與王爺和世子報喜,你希望是男是女?”
言致明白他想要舒緩她的情緒,讓她想一下別的事,便也順着想了想。
“我倒想是個女孩,待她大一些,看她喜歡什麼,若願學醫,便隨着她娘,若願學武,我便教她,可哥哥希望是個男孩,他說一輩人里總要有個長兄,來為弟妹們遮風擋雨。”
言曄的意思,其實是在自疚,他始終認為他不是個好兄長,未能保護好妹妹,於是將這份愧疚變作了對自己兒女後輩的期望。
“其實男女皆好,都是我的侄子,瓴之,我要當姑姑了,一個也許像哥哥也許像輕音姐姐的孩子,我會帶他去玩去鬧,去見識天下。”
她似乎能看到那個孩子了,白白嫩嫩,圓圓滾滾,笑起來像哥哥,溫潤如水,眼睛卻像輕音姐姐,掩不住的靈氣四溢。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嘹亮的嬰孩啼哭竄進了言致耳中,她瞬間一躍而起,頃刻便到了產房門前,一臉慈祥的穩婆在白芷的陪伴下抱着孩子打開了門。
見着言致,二人屈膝下拜。言致探頭往屋裏看,什麼也沒看着,便問道:“輕音姐姐怎麼樣了?”
穩婆笑着道:“恭喜將軍,賀喜將軍,母子平安,小郎君重八斤八兩。”
白芷也緊跟着道:“世子妃力竭睡過去了,並無大礙,您放心。”
言致抬手,停在那個大紅色綉百福的襁褓邊上,半晌也不敢伸出手,白芷抿唇笑了笑,搭手接過孩子將他放到了言致懷中,穩婆幫着調整了姿勢,讓孩子能更舒服一些。
他閉着眼睛,細細長長的一條線,面龐紅紅的,呼吸很淺很輕,隔着襁褓,她都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柔軟和脆弱,“瓴之,你看,嘴和哥哥一樣,他很好看是不是?你瞧這個額頭,是不是像我?”
釋離原與她貼肩而站,順着她的言語去看那個孩子,紅紅皺皺一團,五官都未明晰,他輕挑了一下眉尾,不太理解她是怎樣看出那些相似的,但他能感同身受她的喜悅。
“嗯,很像。”應和完,他壓低了聲音對她道:“這些時日服侍世子妃的人也勞累了,恰逢今日大喜······”
他話未完,言致已明了他的意思,但這個她並無準備,無論賞錢賞物,她都沒想到,好在輕音早有準備,白芷跟出來便是為了這事。
但輕音備下的是輕音的,言致也該有她的表示,“除世子妃賞賜外,所有伺候世子妃的人均賞銀五兩,白芷和穩婆賞金五兩。”
這份錢,她是拿不出來的,釋離原單手繞着她腦後的長發,對木頭招了招手,木頭便捧着一盒金銀給人分賞。
“你要不要抱抱他?”
釋離原下意識退了半步,搖了搖頭,那個襁褓太小,孩子軟軟一團,還不及他小臂長,他不敢接,“現在着人去與西南和西川原報喜嗎?孩子先交給奶娘,你寫兩封信。”
言致點點頭,這確實是要緊之事,之前為免兄長和父親憂心,她並未將輕音來了中四州之事告知他們,如今孩子已平安出生,也該與他們報喜了。
“你二人聽好,若小郎君有絲毫不妥,我必牽連你二人全族,但若做得好,我保你一家安穩富貴。”
兩個奶娘都是釋離原找來的,家世清白,也絕不會和韓氏有任何聯繫,但哪怕如此,她也不敢放鬆,這是言家下一代唯一的孩子,是如今守衛大祁四方的言氏唯一的軟肋。
無論何方勢力,可能會對這個孩子心懷歹意的人必然不少,之前外界知曉輕音身在固州的人應不多,人都知言致軍中有個醫術高深的軍醫,可知曉這個軍醫就是輕音,就是定王世子妃宋四娘的人,並不多。
但這個孩子······言致輕輕勾了一下他的臉龐,她忍不住要將他的存在昭告天下。
她會保護好他的。
奶娘抱着孩子,靜靜地退到了房內。
“我去寫信報喜,白芷你照顧好輕音姐姐,她醒了立刻來通報於我。”
“是,將軍慢走。”
往外走時,釋離原問她:“這孩子,可曾取名?”
言致搖搖頭,面上是掩不住的歡喜,“我爹是想讓哥哥自己取名,但哥哥如今遠在西川原,等他回信時再說,一會輕音姐姐醒了,我與她商量一下,先取個小名叫着。”
“八斤八兩,他長得真好,我記得鶯兒出生時,玉杳姐姐曾與我來信,說她五斤四兩,已算是生得好的了。”
提到鶯兒,言致眼神一暗,前段日子玉杳來信,玉鳶公主帶着鶯兒不知去了何處,如今這天下並不安穩,縱使她帶走了公主府所有侍衛,也並不能保證安危。
但她現在無暇顧及她們,只能期望玉鳶是早有準備,而非臨時起意,她知道玉鳶在怕什麼,怕林寒柯是衛王幼子之事被世人知曉,怕世人將中四州萬千百姓的血債都算到鶯兒頭上。
可當日在場除了韓慕翮一行,剩下的都是她的人,知道林寒柯是衛王幼子的人都不會開那個口,韓慕翮自己更是絕不敢宣揚開。
前段時日,她被滿目血腥糊了心神,曾想藉此事讓衛王韓氏僅存的英豪之名毀盡,被瓴之攔下,那時她想着宣揚開對京中女兒家不好,可內心深處更多是為鶯兒在考慮。
可為母者,總是要思慮更多的,只盼望她既然要多思,便真能多思多想。
“你若有閑暇,罷了,也不必刻意去打聽,只是若有人看到,告知我一聲,可好?”
“嗯。”釋離原點頭,但他並不打算將玉鳶一行的下落與她說。
寫完信,釋離原伸手便要接,他的渠道比驛站還要更快些,但這一次,言致揚了揚信封避過了他的手,仰頭笑得一臉燦爛,“這次就走驛站吧,這樣的好消息我總得讓天下人都知道,我捨不得藏着掖着。”
“隨你。”收回手,拍了拍她的頭頂。
言致轉了轉頭,在他手心裏蹭了蹭,問道:“對了,沒來得及問你,你那邊怎麼樣了?”
“萬事俱備,就待將軍一聲令下。”
他說萬事俱備,那便沒什麼可多問的了。“好,不過目前,我要先將我侄兒的滿月宴辦了,且叫他們再得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