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004):蘭子

卷一(004):蘭子

卷一(004):蘭子

到此為止,蘭子的舉止都未免有點驚世駭俗,鄉里鄉親都用敬如神明的目光注視着。也有稍微拎得清的,忙不迭騰出了一輛送秧的板車,七手八腳把木子移了上去。

“先拉回家再說!”

這時候,她的貼身丫鬟芳兒也到了。在人群里她還看到管家吳福等幾個沒下田的老長工。一聽蘭子吩咐,吳福急忙招呼夥計接過板車,先回頭送家裏了。

板車剛一轉過照牆,老夫人已經從後院迎了出來。她懂醫道,先不讓人搬動,檢查傷口,上上下下,前前後後都仔細捋了一遍,方才舒了一口長氣。

“幸好沒扎着骨頭!”

“娘,那貨肯定沒事?”蘭子沒好氣地問,神情上難掩厭惡。雖說她剛才身輕如燕,沒有踩着一點泥淖,但那素凈的襦裙上還是可見一點一點的污漬。

“大骨頭沒見斷,零零碎碎的也就不好說了,其他臟器啥的那就看他的造化了。”老夫人一邊扳着手指頭數說,一邊又對木子身體不同的部位指指點點。“假如內臟沒有受損的話,應該算他額骨頭高,要是真給他破了膛……”

“哪管他,誰叫他逞能的……”話雖這麼說,蘭子終究也是鬆了一口長氣。

扭頭一看,正見廚娘吳媽和她的幾個幫傭也在,便吩咐道:“送他回屋吧!先給他擦洗擦洗,一會兒我跟我娘來給他上藥。還有,趁手把他的頭髮統統鉸了……”

眾人正要把木子抬進去,他倒醒了。一睜眼看到老夫人,條件反射似地就要翻身下床,不料傷口一牽,疼得他歪七扭八,一個趔趄,差點滾下板車。

“腦鋪銀……”是叫老夫人,這貨難得說話,口齒絕對不清。

“別動!要不今天小姐白辛苦了……”老夫人自也埋怨,故而既想讓他免禮又不免揶揄一下。

“唔,腦鋪銀……”這麼一說,木子愈發緊張,一咬牙,還想掙扎着起來。

“老夫人讓你別動就別動,你難道還嫌你惹的事不夠嗎?”吳媽是管家吳福的髮妻,最熟悉本家脾氣,再說當初第一個發現木子的便是她,讓木子留下也是她出力不少,私下裏早就就有了一點小心思,自然說話帶點偏向。

“哼!今天要不是為了你這條小命……”

“吳媽!別跟他啰嗦,先把他收拾乾淨了……”蘭子知道吳媽接下來會說什麼,便攔了上來。她雖剛剛及笄,卻不喜歡啰嗦,認為成人就該乾淨利落。

吳媽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點多了,一縮舌頭立刻去搭手攙扶木子。

“夫人!夫人!小姐!”

蘭子正猶豫着是不是該先把自己的臟衣裳換了,忽見吳媽的男人吳福又匆匆而來。

“趙員外的管家來了,正在大門口候着……”

“莫非那大黑牛是趙員外家的?”蘭子反應很快,立刻聯想到那頭大黑牛,當時只顧救人了,救了人又急於送回家,一時之間倒也把那頭牛給忘了。

“應該是吧?好像說那牛也是被拖回家的……”吳福當時急着把木子送回家了,也沒想到留在現場善後。不過趙家乃是本地首戶,應該不會來冒領。

“是嗎?!”蘭子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這纖纖小手竟有那麼大的力道,這會兒她連自己也不敢相信,想到那牛頂着木子狂暴的樣子,心裏不禁一悸。

“既然拖回來,那八成是不中了。吳大叔您讓他開個價,沒必要斤斤計較……”

“是!”吳福約略知道東家會武,但也沒想到如此驚世駭俗,不免多覷了一眼。

“噢!另外先向他賠個不是,改天您再準備點禮物,過去代我們專門道個歉!”蘭子以為吳福那眼是在探詢禮數,於是不無感激地說。“多虧吳叔的提醒!”

“不不!其實賠了也就行了,趙員外家的那幾頭牛小的清楚,還沒滿珠就算牛犢了……”吳福怕誤會了他的意思,連忙解釋,心說這禮也賠得有點過了。

“啥滿珠?”一解釋蘭子可是更糊塗了,反而兩眼直盯着他。

“哦!對不起!小姐!那是牛販子的行話,牛的歲數也跟馬一樣看牙口,牛牙磨到頭就見黑,好像一顆顆黑珍珠鑲在牙面中間。如果一張嘴滿口黑珠花,那牛就快架不成轅,拖不動犁了。再說趙家出名會算計,不會便宜……“

“不許妄議人家!”老夫人正催促人送木子進去,聽到此處連忙攔上一句。

“對不起!老夫人,小的掌嘴!”吳福慌忙哈腰,輕輕搧了自己一個耳光。

“好了!吳叔,您就照我說的去辦,畢竟這事咱們虧理!”

蘭子上前一步,意思自是不讓吳福自輕自賤。

“可是小的聽馨兒說,”吳福還是心有不甘,看到老夫人跟着木子他們進屋,便壓低聲音說。“小姐您不知道,此時鬥牛成風,而且每次都是趙家田頭鼓搗木子。您不是不知道,木子這貨夯得很,不管啥只要撒點糖都吃得香……”

本地有句俚語,說是巴巴撒點糖有人就分辨不出來,直接說來,未免有些污穢不堪,吳福自然不敢,而況覃家上下都敬畏小姐,早已勝過老夫人了。

“老吳,我知道您夫妻倆對覃家的忠心!”蘭子笑了笑,道:“您護家我承情,但是護短可不行。木子雖說是夯,但也不是好壞一點不懂,當時我就在場……”

想到木子當時在牛群里忘乎所以的樣子,心裏又是一陣氣涌。雖然救回了他的小命,可覃家的形跡也在無意中暴露了。儘管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但老夫人早有嚴令在先,不許讓任何人知道覃家能武。所以她每天練武都是在後院,而後院只許她和老夫人還有芳兒馨兒兩個丫鬟出入。

後院的院牆裏還種滿了紫竹,高大濃密,似乎連風也別想透進來,輕功一般的人要想窺探,估計也是徒勞無功。蘭子主練,芳兒陪練,所有的武藝都是老夫人手把手教,從一開始就不許練武時大聲喝叱,故而有時候她還跟馨兒打趣,說她們練的就是啞巴劍,自始至終悶聲悶氣,將來可憑發財。

儘管當時早已意識到危險,但一開始蘭子也是懵逼至極,畢竟事出猝然,讓人反應不及。好在終是一個練武之人,那份靈性已經異於一般。只是稍一愣怔,立刻驚醒。眼到手到,隨便一撈,秧農喝茶的那摞海碗已經撈到手裏。

就連自己也沒想到,一招馬超龍雀,平素怎麼練都是顧頭失腚,手忙腳亂,終是不成,居然能在情急之下,一氣呵成。其實心裏也更清楚,當時純粹是救人心切,運氣加拚命,若是時間允許,或者多少從容一點,讓她重新再來,心裏反倒一點也沒底了。故而後來只能暫棲牛背,等待別人施以援手。

外行也許會以神啊仙的想像,可要有個行家在場,或者傳聞出去,再想遮掩也是難了。只是心中總有個謎團,會武人家不少,自家為什麼非要藏形匿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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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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