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不做倒插門
“說啥連累不連累的？給你你就拿着吧。眼下你爺爺病得暈倒了，再不進補身子越難受。就算你不要，那你也得為你爺爺想想啊。”
“這……”
顧行深看了一眼臉色慢慢變過來的老爺子，眉心擰得緊緊的。猶豫了一會兒，這才下定決心，抬頭看着程青雪。
“成，這些東西我就替爺爺收下了，以後我掙了糧食，一定會還給你的。”
“行，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程青雪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站起身來。
正要出牛棚，就聽見有人在喊顧行深。聽那聲音，好像還是個女的。
她正要探出腦袋往外看，顧行深便面色嚴肅地站了起來：“你先在裏面躲一會兒，等她走了你再出來。”
程青雪知道他這是為自己着想，應了一聲后縮到了裏面的角落。一邊照看着老爺子，一邊透過柵欄之間的縫隙往外看。
只見一個戴着草帽的年輕女生連跑帶跳地上了山坡，穿着一身粗布長衫長褲，腳上踩着一雙黑色千層底。
雖說那身衣裳已經洗得發白了，卻沒有一塊兒補丁。草帽一摘，露出紅潤的臉盤子。烏黑油亮的麻花辮垂在胸前，一看就知道家裏過着好光景。
顧行深卻刻意和她保持着距離：“夏瑤同志，你找我有事嗎？”
“也沒啥事，我就是問問那天我跟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得咋樣了？這都三天了，你也該給我一個答覆了。”
夏瑤紅着臉，有些害羞地看着他，時不時地摸着那根麻花辮。
自打見顧行深第一眼，她就被這個男人的樣貌迷住了。
十里八村的，只有這個後生長得濃眉大眼，身材還很健壯，幹活又利索。
聽說他生在讀書人家，父母犯事兒坐了牢，他和他爺爺被牽連，這才來到這個村裡來了。
雖說這裏窮鄉僻壤的，可他光是往那兒一站，就把村裡那些愣頭青給比下去了。
要不是他家成分不好，媒婆早就把他家門檻給踏破了。
也就只有她這個村支書的寶貝閨女不嫌棄，親自上門給自己說親。
不說別的，光是攀上她家，就能讓他從牛棚里搬出來過上好日子。
只要是個長腦子的，就不會拒絕這麼好的條件。
一想到這兒，夏瑤腰板兒都直了不少，笑得那叫一個溫柔。
顧行深卻將她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板起臉斷然拒絕：“夏瑤同志，你回去吧，我不會跟你在一起的。”
“你說啥？你拒絕我？”
夏瑤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臉上的笑容瞬間收了回去，不可置信地瞪着顧行深。
顧行深也不含糊：“我還要照顧爺爺，不能和你成親，更不能當倒插門。你還是回去找個媒婆，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你這是啥意思？你嫌棄我了？顧行深，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都和牲口住一塊兒了，還管那個死老頭子幹什麼？只要你進了我家的門，就能吃香的喝辣的。看你長得精精幹乾的，腦子裏卻是裝了漿糊！”
她可是堂堂乾子弟，有多少男人排着隊想娶她？
他倒好，不主動上門找她就算了，居然說出這種話來？
真當她夏瑤吃素的不成？
顧行深就算涵養再好，這會兒也忍不了了。
他皺起眉心，面色深沉地看着女生：“我是爺爺一手帶大的，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不會讓他老人家餓着。況且，我對你沒有一點意思。只要你回去了，我就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強扭的瓜不甜，你也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爺倆的生活。”
“顧行深！”
夏瑤惱羞成怒，一把將草帽扔在他身上，指着他的鼻尖破口大罵：“你真當我沒人要是不是？我還就告訴你，一大幫子人等着我點頭呢。不瞞你說，我爸手裏有一個回城的名額。我本來打算等咱倆結婚以後，把這個名額給你的。可你不識好歹，我就把機會給別人好了。”
“反正我已經和傅億山好了很久了，他對我言聽計從的。我乾脆就把這個名額給了他。過不了多久，我就跟他去城裏過好日子去了。你就帶着那個老不死的一輩子留在這兒，遲早餓死你！”
夏瑤跺了跺腳，捂着臉跑下了山坡。
顧行深面色凝重地望着她離開的背影，苦笑一聲。
昏睡中的老爺子聽見動靜后睜了睜眼：“出啥事了？”
“沒事兒，有個放羊的把羊丟了，氣得罵人呢。您先歇着，我出去看看。”
她本以為傅億山只是厭棄了原主，就把原主甩了。
不成想，卻是為了那回城的指標。
看來，這原主的眼光也不咋地，一腔神情全都給了渣男。
程青雪苦笑一聲，站起身，若無其事地走到顧行深跟前：“那個……時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眼下不方便，我就不送你了。”
程青雪點點頭，轉身走了。無意中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顧行深站在山頂上目送她。
健壯的身影在太陽下形成一道剪影，看上去莫名心酸。
程青雪前腳進了家門，後腳就見後娘急吼吼地沖了出來。
程母拿着笤帚就往她身上招呼，邊打邊罵：“你這個敗家東西，把你妹和你弟的早飯都吃光了。你說，藏在箱底的雞蛋和紅糖是不是你偷走了？老娘上輩子做了什麼孽，這輩子居然養出你這麼一個白眼兒狼來！”
程青雪氣不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那笤帚奪了過去：“這米是我從磨坊背回來的，憑啥只能給他倆吃，我就不能吃了？要不是我娘死的早，你以為你能進得了我家的門兒嗎？”
“我呸！別說是你背回來的了，就算是你種出來的，這飯菜也沒你的份兒！你就只配喝那餵豬的泔水！我就不信，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片子還能反了天了？”
以往，她都不用說一句話，只是瞪上這個死丫頭一眼，她就嚇得連氣兒都不敢喘了。
今兒個倒是太陽從西邊上來了，打了弟弟妹妹不說，還偷了糧食。
她就是上方揭了瓦，也是一個沒膽子的黃毛丫頭，一巴掌就把她治得妥妥貼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