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端陽大慶

第69章 端陽大慶

馬車行駛后,外面喧鬧聲此起彼伏。

笑聲、話聲、車輪聲和小孩子的嬉鬧聲混雜,聽的白子蘇心痒痒。

正好路上堵得厲害,馬車半晌不能動一下,白子蘇便揭簾向外看去,就見道路上馬車一輛接着一輛。

香車懸艾,檐下垂着一串串的香囊,香囊被做成角黍的形狀,遠看過去,倒像是街道上開出了連綿不絕的角黍鋪子。侍從們提着銅鈴鐺,熏着五毒香粉,或坐在車轅上,或行於儀仗間。整條街道像是蒙上了一層香霧,煙縷冉冉。

白子蘇從陸府一路行來,雖然人也多,但大多是遊人。然而丞相府所處的永興坊不同,它靠近皇城,多是高官顯貴、皇親國戚的住處,因而格外的熱鬧。逢着端陽這樣盛大的節日,便更加顯露出它的繁榮昌明來,掎裳連袂,水泄不通。

朝遠一點的地方看去,路邊有不少步行的貴家仕女,在郎君的陪同下,有的執扇掩面,羞瞧郎君鬢上翎羽。酒鋪外,有三兩對夫婦,娘子們抱着孩童,郎君們則是用剛買的雄黃酒,給孩童額間畫上王字。

嬉笑聲便是從這裏傳出來,一位身着官服的郎君,給孩子畫完王字,含笑和身邊的小娘子說了句什麼。似乎是說剛寫的那個王字,於是那小娘子便低下頭去瞧孩子。

這麼一低頭的瞬間,郎君迅速抬手,在小娘子額間也畫了個王字。小娘子又氣又羞,伸手就要去搶他手裏的筆。郎君大笑,揚手就把蘸着雄黃酒的筆舉過頭頂,任那小娘子如何踮腳,也抓不到那支罪魁禍首。二人之間的孩子也跟着哈哈大笑,跳起來拍手,不知在幫誰叫好。

不知不覺,白子蘇的唇角,也跟着那笑聲,綻出一個柔和的弧度。

“書院也備了雄黃酒,等到了那裏,也給我們子蘇畫一個。”見她看的出神,張允讓溫聲笑道。

轉頭看他,白子蘇眼睛裏閃爍了一下,想要使勁點點頭,可是一想到眉間的白粉,她又點不了這頭了。

要是雄黃酒滴到眉心那裏,將白粉抹去了,陸文濯一定會暴跳如雷。雖然他不在,可是萬一回府的時候撞上了呢。

抿了抿嘴唇,白子蘇還是搖搖頭:“小孩子才塗這個,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才不想要呢。”

明明語氣里都是嫌棄,可是嘴唇抿的緊緊的。張允讓無奈地笑了笑,伸手把她額前凌亂的頭髮掛到耳後:“國子監學正親自幫你畫,也不要嗎?”

“用飛白寫嗎?”白子蘇倏地來了興趣。

張允讓的字,是公認的至寶,尤其是一手飛白,出神入化。聖上多次稱讚他的字為京城第一飛白,有王右軍之風采。甚至令他書寫詔令,便於放入文室留存。

也因此,他的飛白平常只書寫,卻從不將墨寶贈人,以免節外生枝。可就是這份謹慎,讓白子蘇頭痛不已,因為往常想求他一幅飛白墨寶,軟磨硬泡都沒有用。

就連他給她遞信,也都是草隸或者小楷,從不書飛白。她想臨摹練習飛白這一字體,也只能在丞相府,若想將他的墨寶帶回去臨摹,門都沒有。想讓他賜個字,也是難上加難。

故而一見他點頭應允,白子蘇當即睜大了眼睛:“可以寫在紙上嗎?我想久久地留着。”

“這是辟邪和驅出瘟症用的,要畫在額頭上才行。”張允讓耐心地和她解釋。

“可是在額頭上,一日時間就沒有了。寫在紙上,才可以久久地辟邪。”白子蘇不依不饒,拉着他的袖子就晃呀晃。

“允讓就答應我吧,今天是端陽節嘛,一年才有一次的。我保證,絕對不拿你的墨寶亂顯擺,我會藏地嚴嚴實實,只一個人偷偷欣賞。”

“不行。”張允讓肅了神色。

若是其他的要求,他斷然經不住白子蘇的央求,唯有這一樣,他不能夠答應。然而儘管如此,這一聲又一聲的允讓,也還是會措不及防地將他擊潰,令他節節敗退。

好在他本了臉之後,白子蘇很快就意識到不對,立馬停下了央求。

張允讓淡淡鬆了一口氣,他很清楚,若是她在叫兩聲允讓,他一定會潰不成軍,舉手投降。可是她沒有再繼續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慶幸,還是在遺憾。

不可否認,她是個很會察言觀色的學生。至少在他教過的那麼多學生裏面,她在這方面,是最出色的那個。平時再張牙舞爪的鬧騰,只要他的神色微沉,她便會迅速收斂。有時候,也會小心翼翼地詢問自己的錯處。狐狸變兔子,不過一瞬一息之間。

他不知道她是從哪裏學來的,反正他是沒教過她這些。有時他也分不清楚,到底狐狸是她,還是兔子是她。每次懷疑之際,她哈哈一笑,兔子便又無影無蹤了。

就像現在,她笑着撩起車簾,好像又被窗外的景緻吸引,興緻勃勃,只是不再提墨寶的事情。

就要進皇城的這段路,格外擁堵,過了好一會,馬車依舊沒有挪動。而酒鋪里的人,則是換了一波又一波。

又來的這一對夫婦,隔開了一人的距離。看上去像是貴公子的男人在前面買酒,衣着華麗的小婦人便低頭站在後面,懷裏抱着一個孩子,手裏還牽着一個大點的孩子。大孩子不知道什麼緣故,哭鬧不止,聲音甚至破開重重喧囂,傳到了路這邊,引得行人側目。

大約察覺到旁人的目光,那男子十分惱怒,轉身搡了婦人一把。婦人驚慌,俯身去哄大孩子。

結果大孩子學着男子的樣子,甩着她的手就朝她推搡。懷裏的小孩子被推到,也跟着大哭。

場面一發不可收拾,男子乾脆轉身出了酒鋪,丟下他們,快步朝路邊的一輛馬車走去。婦人手足無措,拉着孩子就去追男子,這一場吵人的喧嘩才算結束。

他們的馬車在道路邊,婦人跑過來時,離得近了些,白子蘇才發現這個婦人的年齡也不大,就和之前的小娘子差不多年紀。只是她神色壓抑,遠遠看去,只能叫人以婦人二字相稱。

看的有些累了,白子蘇便將目光轉向旁邊的香鋪,那裏的一對夫婦,看起來倒是令人舒心。

又是一個身着官服的郎君,只不過這次的官服是紫色的,應該是位罕見的三品以上的高官。他身旁的女子,則是一襲低調雅緻的丁香色細葛裙,正含笑看着他,不知在低語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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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紅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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