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的目的
再出來的時候,丞相府的馬車已經停在茶鋪的門口了。
她換了書院的衣服,絳色的紗質外衫籠着中衣,露出朱紅的交領,襯的她的容色愈發瑩白奪目。
菱花紋宮絛,多出了一小截,被她系成了兩個如意結垂在腰間,隨着她的步伐輕輕搖曳,更是將她的身段勾勒的恰到好處。
不知是她走得太快,還是宮絛太過耀眼。車上的人,微微有些晃神,待人走到跟前,才想起來伸手扶她。
只是白子蘇神色匆匆,並沒有看到張允讓伸出來的手,也沒注意自己的大好形象,手腳並用,麻利地爬上馬車,就一屁股坐到了對面。
還沒剛坐定,她開口問道:“我還是有一點想不明白,你們說仰止是彈奏的時候,被太子撞見的,可仰止不是待在荷風亭嗎?那個位置僻靜,怎麼會有客人自那裏經過?”
愣了一瞬,張允讓緩緩收回懸在半空的手,垂目道:“因為調音。那天,他正好去前殿幫府里調試箏琴。”
“去調音?”白子蘇立馬直起身子:“不對啊。我記得你們府上,不是有專門負責調音的琴師嗎?怎麼能輪到仰止去調?”
“是有。”張允讓低聲道,抬起頭看向窗外的街景:“死了。”
這麼巧?白子蘇疑惑地看着他的側臉。
“前段時間便暴斃身亡了,那時正好碰上滿月酒。短時間內,想要再找一位高音準的調音師,屬實困難。就是那時候,仰止開始幫我為府上調試一些樂器。”
“你說調音的琴師,剛好死在滿月酒之前?”白子蘇心裏咯噔一聲,無數的碎片自面前如飛絮般,迅速閃過。
被割裂的琴弦,暗中盯着她的目光,陸文濯奇怪的神色,必須讓她這個新手彈奏的要求,她沒有彈那根弦后陸文濯的怒意……這些畫面在她眼前漸漸拼湊,令她的手心裏沁出細密的冷汗。
張允讓點頭,見她臉色蒼白,不免擔心的問:“有什麼問題嗎?”
微微回神,白子蘇伸手抓緊他的衣袖:“允讓你說,若是那天我在你們府上彈奏的時候,琴弦不小心斷了,會發生什麼事情?”
“琴弦斷了……應該會臨時補一根弦吧。不過那天較為特殊,你的演奏又是在浮翠七子後面,因此琴弦斷了這樣的失誤,很可能招致場上眾人的不滿。所以也有另一種可能,是換掉你的演奏。”
不錯,就是這兩種發展趨勢。
補一根弦?誰補?
照張允讓的說法,負責調音的琴師都死了,那麼補琴弦的事情,只能落到當時幫忙調音的仰止身上。
換掉她的演奏?
她不彈了,換誰上,能換誰上?不僅要撐得住丞相府滿月酒的場子,還得不次於浮翠七子。而且還要在那樣短的時間內找到替補。除了仰止,白子蘇實在不知道還有誰。
所以這兩種發展,最終都會落在同一個人身上——仰止。滿月酒的時候,太子也在。只要仰止出面,結局或許就會和昨日的情形,驚人的重合在一起。
自滿月酒之後,她猜了那麼久,都沒有猜出來當時陸文濯叫她上台彈奏的目的。原來從一開始,他要設計的人就不是她,而是仰止。她的存在,不過是為了拉開這場設計的序幕。
那麼如今仰止被帶走,說不定也是陸文濯一手策劃的。
細思極恐,白子蘇的後背一陣陣的發涼。
“為什麼會問這些?”見她呆愣在那裏,張允讓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他是不明白她為何這麼問,畢竟那天,她的彈奏還算順利,除卻上場時摔了一跤,沒有其他的毛病,琴弦也好好的。
“沒什麼。”白子蘇捏了捏手指,還是不準備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他,只是搖搖頭道:“我覺得,仰止的處境也許比我們想像的要糟糕。”
陸文濯那個人,既然費盡心思,三番兩次地設計仰止,那麼必有他的目的,這個目的,絕不會是讓他去東宮看病那麼簡單。
雖然她還沒有搞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目的。但是和陸文濯相處的經驗告訴她,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子蘇。”嘆息一聲,張允讓在袖子裏抬手,微微托住她抓着他袖擺的手,溫聲道:“我答應你,過些時日,我會去看他。若是他的血疾,在東宮沒有得到緩解,那麼我會將他帶出來。你就莫要跟着擔心了。”
“可你不是說東宮很難進嗎?”白子蘇抬頭,對上他如羊脂玉般溫潤的目光,聲音也不覺放軟了些許。
“沒事的,我會想辦法。”張允讓勉力笑了笑,安撫似的隔着袖擺,輕輕掂了掂她的小手。
他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但只要是他對她說過的,就一定會履行。故而他的聲音不大,語氣也很柔和,卻莫名有一種力量,令人覺得可靠和安心。
白子蘇點點頭,緊擰的眉頭也在他的話聲里,漸漸舒展了一點。
若是此番機緣,正好治癒了仰止的血疾,又可以全身而退,倒不是個壞事。
她怕的,只是陸文濯那個不清不楚的企圖。若仰止的事情,關係到陸文濯很重要的安排,那麼陸文濯,或許不會輕易放過仰止。
看來,她要抓住一切機會,好好探查一下陸文濯,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見她又有些出神,張允讓托起她的手腕,問道:“你的手指上的傷,看上去不輕。還疼嗎?”
“不疼了。”白子蘇搖搖頭,想了想又笑道:“就是拿筆還有點費勁,不過這樣也好。這樣的話,你就不能再讓我抄寫經文了。不是我偷懶哦,我現在哪怕是寫一個字,都很艱難呢。”
之前還說沒有事,都不能執筆了,這傷的得多嚴重。然而她的手上受傷至此,他竟然什麼都沒有做,這些天也沒有問過她的情況。張允讓微微皺眉,眼睛裏不覺閃過一絲愧疚。
“沒關係啦,我正好趁此機會,發展發展我的左手哈哈。”
白子蘇說著,把左邊的爪子亮給他看:“早就想換左手練練字了,一直也沒有嘗試。這下可要麻煩先生重新再教一遍我這個笨學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