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公主峰

131、公主峰

()演武鄉正西,燕山綿延一脈,有一座並非漁陽大山的最高峰,但這山峰在本地名氣頗大。傳說古代草原民族和中原作戰,一位嫁到中原的草原公主目睹戰亂災禍,心裏很是悲痛,自己又勸解不得雙方征戰,於是在一次交戰中來到漁陽悲切而亡,她的善良很讓兩國人尊敬,於是就在漁陽之北的小山上位她建造了墳墓。據說公主化作魂魄也是日夜悲啼,她的香魂,漸漸支撐起這裏的土地,將自己的墳墓化作橫鬲兩國的高山,隨後戰爭漸漸平息下去,兩國的人們居住在山峰的兩側,相互往來又過了幾百年,已經融合成再也分離不得的漁陽。

這是個美麗的地方,山峰並不十分挺拔,也比不上江南山崗的柔美,但莫名有一股悲天憫人的力量,倘若有幸能看到雨後初晴山峰上的彩虹,彷佛公主香魂化成的精靈。

公主峰北側,是連綿不絕的群山,再往北幾十里就是北蒙草原。山南又是一座更高的峰,兩山對夾山腳下是一汪湖泊,湖畔連綿川間草原,恍如碧玉盤上鑲嵌着藍珊瑚,極是美麗。

自衛生所出門,演武鄉鄉黨委的幾個頭頭被槍聲驚動,打電話叫了派出所的民警保護着遠遠喝叱詢問,等知道居然就在眼皮底下被逃犯隱藏了一天一夜,鄉黨委書記和鄉長几乎嚇傻了,若非幾個民警在後面推了一把,不知還要怎樣出醜。

演武鄉派出所的所長叫張力,三十來歲的精瘦漢子,見了杜寧國之後迎上去當胸便是一拳,心有餘悸道:“老杜,你丫不夠意思啊,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也該通知我們一聲,哪怕配合你們虛張聲勢也好啊。”

杜寧國瞥了一眼喬南松,努嘴示意道:“別說怪話,我可沒這本事判斷逃犯就在演武鄉。呶,人大辦的副主任,年輕有為,咱可是聽人家命令的。”

張力撇撇嘴:“小毛孩一個,據說趙立武那老東西對這小子壓的厲害,你還怕他?”

杜寧國瞪着眼睛警告道:“老張,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這小子跟人武部的寧政委有關係,你要學那幾個敢給人家臉子看,當心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張力吃了一驚,偷眼去看和軍士長說話的喬南松,低聲道:“沒錯?老寧家可是誰也惹不起的,這小子要真跟寧政委有點關係,還能被發配到人大辦去?”

杜寧國哼道:“還嫩了點,真要放在實權部門,趙家作梗不說,太扎眼。不過畢竟是個毛孩,別太在意,趙立武這一次是想把他栽進去,反正他是負責人,我上面還有個孫梁,他們怎麼說,咱們怎麼干就行。”

張力笑嘻嘻拍拍杜寧國肩膀,縮着腦袋往後退了幾步,又示意幾個民警不要太靠前,嘟嘟囔囔道:“媽的,誰愛上誰上,老子不伺候!”

不小心正撞上劉家那老頭,老頭橫着眼睛哼道:“自求多福,逃犯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藏了二十多個小時,就算縣上那幫老爺沒工夫找你麻煩,人質可是通天的人物,要擼你一句話就行。”

張力一愣,他是不知道人質來頭的,急忙又趕了兩步去問杜寧國,杜寧國皮笑肉不笑哼哈幾句,見實在敷衍不過去,也明白老丈人的意思,低聲道:“全國人大的副委員長,姓孔,你自己想想。”

張力目瞪口呆,原以為就是幾個外地人,誰想竟然有這麼大來頭,登時慌了手腳急忙向杜寧國求救,杜寧國嘆道:“躲是躲不過去的,衛生所的小劉和人質相處了一天,這丫頭心軟,指不定跟他們能說上話。”

劉真真是杜寧國老婆娘家堂妹,這關係張力是知道的,聽杜寧國這麼一說,心裏隱約明白他的意思,於是湊了過去遞了一根煙,彎着腰親自給點着了,扯着哭臉道:“老杜,杜哥,你是我親哥,真真那邊你可得多幫兄弟說點好話。你就,要兄弟怎麼干,什麼負責人不負責人的,人在咱們兄弟手裏抓着,他光桿司令一個,還能把咱怎麼樣?”

杜寧國等的就是這句話,笑吟吟和劉老頭對個眼色,重重吸了一口煙,笑着拍拍張力的手背大步往前面去了。

“你打算怎麼辦?”軍士長和喬南松走在最前面,後面幾個演武鄉的領導聽說是人大辦的副主任,敷衍的心思便沒了,自己湊在一塊商量怎麼推卸責任,正好給兩人說話的空間。

喬南松瞄了一眼軍士長,不明白他的意思。

“打算抓活的,還是找機會擊斃這個李平?”軍士長是事不關己,神態很是輕鬆,一邊指着路領着後面的人疾奔,想了想這樣問道。

喬南松嘆了口氣,道:“按說到了現在,應該把善後事情留給上面,這樣一來我也輕鬆,二來也不用承擔更多的責任。可是現在的問題是,人質里有個小孩――算了,到地方看情況再,說不準等咱們到了,上面的人已經把事情幹完了呢。”

軍士長看出了喬南松的彷徨,猶豫了很久,眼看快到了公主峰才低聲道:“走走寧政委的門路,漁陽這次肯定要出事,請她幫忙說句話,還不至於會連累到你。”

喬南松搖搖頭,漁陽的情況,是趙家一家獨大,京城市對這個問題肯定早有共識,但趙立峰還在,趙家在漁陽盤根錯節牽涉又太廣,這時候要對漁陽下狠手,趙家甚至肖家肯定佔着天時地利再次壓縮十幾年來外來幹部爭取到的空間,終究要怎麼辦,還得看上面的意思。

畢竟,孔衛紅的家屬出事實際上很大責任在他們自己,漁陽的現狀決定了逃犯一案最多是讓政法系統做出調整。

事情還不至於讓他無路可退,更何況上面的調整,論功勞自己沾不上邊,論牽連輪不到自己,如今唯一要應付的,就是趙立武的算計而已。

事已至此,喬南松首次感覺到自己的那點小聰明在如今的情勢下根本起不到半點作用。縣委縣政府沒有人撐着,下面的人若非趙家和別有用心的肖家出來,就是各為自己的小算盤機關算盡的人物。

更何況,寧夏的背景看不上自己,自己也不願這麼早就投入到最高層的派系角逐中去。

該怎麼辦?

喬南松覺着,無論李淶厚還是廖老,目前自己都不能以他們為真正可以借勢的源泉,自己的格局太低,早早涉足太高層次的權力角逐,百害而無一利。

匆匆趕路間,這些想法轉瞬即逝,前面軍士長大步攀登,後面緊跟着的幾個派出所幹警也氣喘吁吁,那些坐慣了辦公室的“公僕”們就更狼狽了。杜寧國和張力扶着劉老頭跟在中間,情況倒比別人好一點。

上了公主峰,眼見快到山頂的時候,青苔枯黃的石階陡然收束,一方架在半山腰上的磨盤石頭,不知誰書寫的公主峰三個大字已經沒了顏色。拐過大石,後面又是如棧道般一截小路,僅可容一人過。

過了這段小路,原來才到公主峰正面,晨曦中山下公主廟自蒼翠山林里探出一角屋檐,廟頂上探出一條盤龍,再往上卻是一株青松,青松往上,是一處方圓三四丈的平台,一側靠着山壁,一側凸出在半空。

此時,幾個一動不動持槍圍着平台的戰士對面,一個盤膝而坐的寸發男人一手掐着懷裏一個小孩,另一隻手抓着地上的一堆東西往嘴裏塞。

一行人趕到的時候,雖然那平台比腳下的地方要高一人多點,但也看得清楚,那男人身邊並沒有槍械,甚至一件硬器都沒有。

杜寧國眉毛一擰,沖那幾個戰士不滿道:“這麼好的條件,為什麼不開槍?”

喬南松對這人本就不滿,聞言張口欲叱,轉眼悄然忍了下去,因為那軍士長已回過頭來。

“自己看。”畢竟杜寧國是軍官,軍士長也沒對他不客氣,只是很鄙視地上下打量了他片刻,揚眉一指平台之外的半空中。

眾人有位置不好的急忙換了,齊齊矚目去看,登時倒吸一口冷氣。

在半空中,一截繩子吊著一個人晃晃悠悠在空氣中飄蕩,這平台本就自公主廟頂上橫出半空中,高度總得有一二百米,這人被吊在空中,如果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什麼也留不下。

“這,這怎麼回事?可以先擊斃逃犯再去解救人質嘛。”演武鄉一個領導擦了把頭上的虛汗,彎着腰雙手扶着膝蓋呼呼喘息,很聰明地出了這麼一個主意。

劉老頭眯着眼睛瞧了半晌,忽然哼道:“這人脊背後頭,肯定有一塊凸出的石頭或者鐵樁,他把人質吊在半空中,用繩子在鐵樁上栓幾圈,只需要用身體壓着,繩子就不會鬆動。一旦開槍,這個逃犯肯定是死,但他身下的平台有坡度,屍體會向著我們這邊倒過來,懷裏的小孩只須輕輕一推就能掉下懸崖,繩子上那人也絕對活不成。”

張力聽地面紅耳赤,怒聲道:“媽的,難怪不用槍,還有這麼個道道。”

軍士長低聲罵道:“他沒子彈了,要槍也是累贅,嘿,不愧當過偵察兵的,不用槍咱們也拿人家沒辦法。”

杜寧國左右看了看,想了想道:“不給他水和食物,看他能忍幾天。”

那人忽然大笑,很囂張地大笑,身子一顫,那吊在繩子上的人便往下沉幾寸,果然和劉老頭猜測的一樣,只聽這人大聲笑道:“行啊,我已經沒打算活下去了,吃飯喝水算什麼?哈,你可以什麼都不給,我也不會主動要,咱們倒是看看,誰比誰更狠。”

杜寧國氣極,剛要抓槍腦袋上一冷,那軍士長的手槍正頂在他腦門上,冷聲道:“上尉,如果你再敢激怒罪犯,我不介意繳了你的械。”

劉老頭急忙打圓場,杜寧國也是邊疆回來的軍人,對這軍士長的來頭能猜測到一些,悻悻瞪了喬南松一眼,示意他的手下收起槍支往後退了幾米。

“怎麼辦?”軍士長就像一塊石雕,既不見他着急,向喬南松問的這句話也聽不出他不着急,心裏不知怎麼想的。

“給他送水。”那人揚起脖子將邊上一瓶礦泉水喝光,又掰開懷裏似已昏迷的那個七八歲小男孩嘴巴滴了幾滴,隨手抓了幾把沙土填進水瓶,隨手往台下一扔,幾秒鐘之後,砰然一聲響,公主廟裏的幾個和尚慌忙從佛堂里竄出,直當是炸彈之類的東西,手忙腳亂好不狼狽。

那人很是歡暢大笑,伸手抓過軍士長扔過去的一瓶水,擰開之後毫不猶豫往嘴裏灌了一氣。

演武鄉的領導又低聲出主意,道:“往水裏下點東西,肯定能成。”

說完又找杜寧國商量,杜寧國哼道:“這個不行,他不時往孩子嘴裏喂水,要出了問題誰負責?等縣上的領導來,市委霍書記是老刑警,說不定他有辦法。”

漁陽的大小領導自然知道霍利民已經來到漁陽,演武鄉的頭頭們一聽他的名字,集體一個哆嗦,絕口再不提什麼鬼主意了。

太陽漸漸從東山冒出頭來,峰下一陣車笛聲,接着土裏冒出來一般武警和警察各自找到位置,仰着頭將長短槍支往上瞄準,喬南松覺着他們像是朝拜,或者像信徒望着山頂上的供奉者行注目禮。

李平背後不知是石塊還是鐵樁,他坐着一點也不費力氣,偏頭微笑着享受似往山下望了一圈,譏誚笑道:“好隆重,是牛福林來了?”

如排練好的一般,山下擴音器里喊話組一遍又一遍重複起“你已經沒有退路,只有棄械投降爭取寬大處理”的話來。

李平更加譏誚,揚聲笑道:“我在監獄餵過豬,剛去的時候耳邊哼哼唧唧的聲音的確很讓我頭疼,不過後來習慣了,已經能自動過濾了,練出來啦,別費功夫,有這點精力,還不如找個好角度一槍從這兒……”他指着自己的額頭,又點點太陽穴,“或者從這兒,運氣好的話我也動不了,這兩個人還能得救。”

這時候,爬到半山腰的霍利民站住腳大聲喊道:“李平,我知道當年李敬堯弟兄害的你家破人亡,現在你已經報了仇,組織上也已經對有關人員即將作出審訊處理,你的路還很長,不要再繼續一條路走到黑。”

李平放下水瓶掏了幾下耳朵,作出側耳凝聽的樣子,也大聲回答道:“說,你繼續說,我聽着呢,要不要找幾個和尚來幫你宣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霍利民又往上爬了幾步,喘着氣道:“李平,我知道你心裏委屈,對李敬堯一家也充滿了仇恨,但是你也要知道,死去的人已經不能活過來了,你的日子還很長,你還有老婆,還有兒子,你為他們想想,你要是這麼繼續對社會抱着仇恨,他們以後的日子該怎麼辦?”

李平慨然嘆道:“你這個人,也比那些拿着喇叭說廢話的人高明不到哪兒去。是,我是有老婆兒子,不過已經出國了,要是能找得到,你們還可以用他們娘兒倆來威脅我。唔,你們這些當官的,當然不能用威脅這兩個字,這樣,順着你們的說法,用他們來感化我。去,找去,我等得住。”

霍利民手腳並用飛快爬到山頂上,掀開纖寵似擋在自己面前的演武鄉幾個領導,走到平台對面道:“你也是當過兵的,也立過功,俗話說一日是個兵一輩子是個兵,難道你忘了兵的行為準則了嗎?”

李平突然大笑,前仰後合似乎聽到什麼最好笑的笑話,半晌戛然停住,森然切齒道:“是啊,我曾經是個兵,現在也是兵!當年,我為所謂理想所謂國家所謂人民而戰鬥,現在,我還是個兵,但現在的我,只為自己和仇恨而戰鬥!當年的那個兵,失敗了,完了,連自己的親人都不能守護,戰鬥地一塌糊塗!但現在?現在我勝利了!殺盡仇人,心胸暢快,現在的我,才算勝利。”

隨後爬上來的趙立武怒叱道:“李平,到現在你已經沒有退路了,還想頑抗到底嗎?只有投降爭取寬大處理,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李平輕蔑豎了根中指:“你算什麼東西,滿肚子男盜女娼骯髒伎倆,居然敢跑來教訓我?!哪兒來回那兒去,滾!”

趙立武張口結舌,霍利民揮手打斷他,仰頭道:“李平,我是京城市政法委副書記霍利民,趙立武沒資格跟你說話,我該有?咱們談談,怎麼樣?”

李平不屑一顧:“談談?去地下跟我妹妹談,去找借口把我開除出部隊的貪官污吏談,去為了李敬堯那點錢十多年來處處想置我於死地的狗腿子們談,去找用霓虹燈埋葬像我這樣窮苦人血淚的國家蛀蟲談!嘿嘿,想必你是很樂意跟他們談談的,去!”

霍利民無言以對,李平譏諷道:“怎麼了?要找借口軍政分離牽涉重大是不是?魚肉窮苦人有你的一份,欺軟怕硬是你的嘴臉,正事怎麼不見你這位大書記人民公僕出現?李敬堯是我殺的,他家裏的煤氣也是我放的,他那個什麼秘書,也算是我殺的,唔,李敬堯那個不成器的兄弟,你們可能不知道,我把他剖腹了,現在除了李敬堯這個兒子,李家全完蛋了,都是我乾的,我窮凶極惡罪大惡極,你倒是讓手下開槍啊,一了百了不是更好么!”

說著,李平從身後拽出一個背包來,拉開拉鏈,裏面凌亂裝着四五顆人頭,血淋淋的,面目猙獰還有死不瞑目的,其中更有一個長發女人,瞳仁似要凸出來一般,顯見四千極為恐懼。

霍利民渾身顫抖,手指李平破口罵道:“你這個畜生,你,你怎麼下得去手?!”

李平嘿嘿笑道:“是啊,我怎麼下得去手!你去問問李敬堯唄,十**歲的小丫頭,他們怎麼下得去手?血債血償,很簡單,敢殺人,就要有被殺的覺悟,大書記,你落伍了,莫非當了大官,就忘了江湖上的規矩?”

霍利民疑惑皺眉,李平擺擺手笑道:“你是記不起來的,老子被你們下黑手弄進牢房的時候,你還只是個市局的刑警隊長,說實話,前些年老子對你可想念地很哪。不過,現在不怎麼想了,你這個人,心狠手辣又很厚黑,實在是道上跑的弟兄們的眼中釘,要是老子手裏還有一個子彈,現在就送你下地獄,想必很多老兄弟非常願意看見你的。”

周圍大小領導急忙掩耳,喬南松卻心下奇怪,這些逃犯從監獄倉庫里弄走的子彈不少,怎麼這個李平居然說沒有一顆子彈了呢?

山下漸漸圍上來的武警越來越多,李平顯得很高興,又瞥了一眼霍利民正要說話,卻聽小路後面有人罵罵咧咧而來,道:“你們漁陽是幹什麼吃的?一個罪犯了還都沒辦法,我看簡直就是不作為嘛!”

又一個女聲道:“好了,少說兩句,不管用什麼辦法,我只要我兒子平安。”

來的正是人質里的幾個,一個是那少婦,另一個看樣子是她男人,後面跟着三個保鏢,趾高氣揚轉了過來。

一見大大小小的領導,那男人又訓斥開了,李平忽然笑道:“喲,原來還是有來頭的呢,真不該大意,早點弄死幾個,老子也能出點名了。”

喬南松被那男人吵地直想一拳砸過去,心裏猶豫片刻,瞥了那緊緊盯住還沒醒來的小男孩的少婦一眼,牙一咬往前走了幾步,仰着頭盯着李平看了片刻,道:“李平,你的那幾個弟兄,是我先發現的,也是我組裏的人開槍擊斃的,你有膽量讓我上來么?”

李平驚訝掃了一圈,呵呵笑道:“哦,你這個小年輕,倒有點膽量。沒關係,跟我混的,就算跑出去還得吃槍子兒,早死早投胎。你不怕我殺了你?”

喬南松笑道:“我怕死,但你殺不死我。你不搖頭,我就當你沒意見了啊,壓穩繩子抱緊孩子,我上來了。”

“等等!”李平眼睛裏突然爆出暢快的光亮,盯着喬南松的眼睛瞧了片刻,指了指後面人群里一個中年胖子,道,“想跟老子談,也得等老子吃飽了才行。你,給我送一包牛肉一瓶酒上來。”

喬南松笑道:“我給你送上來,稍等,馬上買來。”

李平哼道:“你這小子,膽子大,看樣子也練過,老子沒多少力氣,可不能讓你靠近,還是讓他來,老熟人么。”

那胖子,穿着警服戴着眼睛,原來是漁陽監獄的一個領導,他磨磨蹭蹭不肯上去,李平一放鬆,吊在半空中那個不知生死的人又往下墜了幾米,霍利民還沒說話,趙立武喝道:“讓你去就你去,磨磨蹭蹭的,平時怎麼干工作的?”

監獄的幾個領導威脅利誘了一番,那胖子才喘了兩口氣,接過山下緊急送來的一袋牛肉一瓶酒,抖動着大腿一步一步往平台處挪去。

喬南松回過頭來,看着霍利民微笑道:“霍書記,根據您的指示,我們小組的人去了演武鄉巡邏,無意中發現了逃犯的藏身地點,當時情況緊急沒來得及向您彙報,以至於到現在和李平進入相持,請您批評。”

在場眾人盡皆愕然,霍利民什麼時候交代過他了?

霍利民臉上卻露出一點微笑,這個年輕人很有覺悟嘛,於是和藹可親交代道:“既然已經爭取到機會了,待會兒你要有耐心,再接再礪把任務完成,儘力做到把損失降低到最低程度!”

喬南松心裏悄然放鬆了一些,目光先掃了下趙立武,又沖淡漠的寧夏點點頭,吸了口氣轉身正要等那胖子過來便和李平說話,卻見李平緩緩站起,那胖子踮着腳將兩包東西往上一扔回頭就要跑,李平罵道:“日你娘,讓老子自己過來拿是不是?”

胖子回頭一瞅,假如李平往前走一兩步,腳下的生死肯定是要鬆了的,沒奈何又戰戰兢兢往前走了兩步,踮着腳趴在石頭上用力一推兩個膠袋,只聽砰地一聲,那胖子厲聲慘叫,李平哈哈大笑,眼看着胖子轉過身來,原來那平台上草皮下埋了一顆炸彈,威力並不大,正好這胖子身寬體胖全部能擋住散彈,只是他肚皮已經被炸裂開來,青色的腸子咕唧一聲鑽將而出,本就被那幾顆人頭駭得臉皮發青的一些人,忍不住撲倒地上嘔吐起來。

這胖子肚皮被炸裂開來,一時並不死亡,腳步踉蹌往後走了幾步,腳下打滑,骨碌碌摔將下山,只聽慘叫連連,轉眼已沒了蹤影,片刻有附近的武警報告,這人已經死了。

李平嚼着牛肉灌了一氣酒慢悠悠笑道:“老子真是個天才,用子彈做的土炸彈,雖然威力不怎麼樣,但小範圍內弄死一兩個人還是很輕鬆的。”轉眼又沖喬南松揚着下巴道,“小子,這樣的土炸彈多的是,還敢來么?”

喬南松腳下發虛,他也沒想到還有這麼一處,假如剛才自己就這麼過去,眼下恐怕早沒命了。

但李平沒讓自己先過去,究竟是什麼意思?

心下犯了嘀咕,不由有些後悔,但霍利民的目光轉了過來,趙立武嗤嗤地冷笑,喬南松心下一橫,暗道:“娘希匹,就算沒有主角模式,老子也該長命百歲才對,就不信好巧不巧土炸彈就那麼妙靈驗在老子身上,上!”

他也是無可奈何,眼睛一立小心觀察了一圈,大步走過平台前的那截懸崖,認準自認為安全的地方往上一撲,睜開眼時已安安全全置身平台之上,這石頭堅硬如鐵短時間內不能鑿開,卻是再不能裝炸彈的。

便在這時,李平露出潔白的牙齒嘿嘿一笑,倏然一抬腳,繩子上吊著的那人撲一聲落到山下,便是他有法寶護體,也是該死了。

喬南松一凜,順勢往前一撲誰料李平竟將懷裏的孩子往他手中一塞,低聲急促道:“李跟舜辦公室電腦……立定拿到……”

清脆的槍響,喬南松臉上一熱,手中感覺到了懷裏孩子的心跳,心喜之下又覺噁心,突然被李平軟軟撲倒的身體一堵,仰面往後便倒,耳畔又一聲槍響,肩頭生疼如刮骨剝皮,心下暗道:“趙立武,我日你老娘!”

方倒下,石頭上火光四濺,臉上被飛濺而起的碎石擊得疼痛難忍,脫口喝道:“趙立武,你敢對老子下黑手!”

趁着槍聲暫停的片刻,喬南松奮起餘力往下一躍,眼見那少婦含淚奔來,心頭一動將孩子往身下一壓,腿上又一麻,再中一槍,緩聲道:“大姐,孩子沒事。”

而後便見趙立武猙獰的臉色一閃而過,霍利民和那軍士長發足往這邊奔來,書記張磊竟也似不顧安危三步兩腳跨國小路擋住自己,槍聲,頓時再也響不起來了。

死門剛邁了過去,生門又該怎麼闖?

肩膀上中彈的地方,差一點就到骨頭了,腿上卻實打實地鑽到骨頭縫裏,鑽心的疼讓喬南松神智越發清醒,將孩子送到少婦手上,眼巴巴只要聽她說一句話。

幸而那少婦這次算是由衷感激,慌亂道:“謝謝你,我代兵兵的爺爺奶奶謝謝你。”

聽到這句話,喬南松就知道接下來的漁陽政治風暴,差不多跟自己絕緣了。

只是,如毒蛇一樣鑽進自己耳朵的李平臨死前那兩句話,以及趙立武竟敢讓人趁亂下黑手的動作,鐫刻一樣深深烙入喬南松的心裏,前者如伊甸園一樣不斷誘惑他去想,後者,卻讓他生出和趙家不死不休的仇恨之心來!

“多謝你,教會我忍耐,沉默,安息。”被台上擔架的剎那,喬南松望了一眼湛藍的天空,閉上眼睛心裏默念了這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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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官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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