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跳

他用棍子尖端，將那沾滿人血的舌頭撕去了好幾塊肉。痛得水裏的女鬼表情扭曲不堪，最終還是鬆開了何生的腳踝。

逃脫魔爪的何生，本想就此爬上他面前的梯子，可在這之前，何生又注意到，梯子旁邊還有一個新玩意。

那是一個接在牆上的電箱。電箱鐵門大開，何生除了其內部繁多的插孔與按鈕后，還注意到有兩根電線裸露出來。它們皆是斷線，一根懸吊在空中，另一根則直接繞過平台，浸泡到了蓄水池內。

何生二話不說，上前就是將電箱內部開關全部關閉，再將那懸吊空中的電線甩到水中女鬼附近。幹完這些，他便面對那片冒煙發泡的蓄水池，直視水面那張對自己虎視眈眈的鬼臉。

讓你特么追老子！

何生一通操作，再度將電箱內的開關全部開啟，令每一個按鈕上方的提示燈，都綻放出了刺眼的紅光。

在這一瞬間，蓄水池表面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該冒泡的冒泡，該生煙的生煙，但水面上的“長舌女鬼”，可就不一樣了。

她那半張臉，在何生打開開關后的一瞬間就開始發瘋似的抖動，整條長舌，也向著四周不停亂甩。當何生將剩餘的開關一齊打開之後，那女鬼臉上更是爆出了火花，整張臉直接從紅變黑，就連她那引以為傲的長舌，也徑直被電成了焦炭，徹底萎靡地落到水下。

卧槽，威力這麼大？何生內心如此驚嘆道。

他曾在網上見過他人觸碰電塔纜繩而被電死的驚悚視頻，可發生在自己眼前的，卻遠要比屏幕內震撼且恐怖的多！何生很想知道，這線內流通的，究竟有幾伏電壓呢？

在天花板水管中攀爬的黑髮女鬼，注意到了水面上的一幕。她那動作猛然停止，何生看得出來，對方明顯動搖了。

機不可失！青年遲疑一秒，便迅速舉起自己先前用來當做船槳的操作桿。趁着女鬼注意力分散，他將操作桿當成了標槍，一把將它拋了出去。何生的姿勢略顯彆扭，畢竟他只在奧運會上看過別人比賽，自己並沒親身試過。但『龍心肺』這一能力，卻大大提高了他轉腰以及甩腕的力道，令何生這把“槍”，勢不可擋，威力無窮。

等懸挂在天花板的女鬼轉頭時，一根尖銳且修長的鐵棍，已經劃破了空氣，與她近在咫尺。

女鬼面露驚相，迅速用茂密的頭髮去抵擋，然卻被鐵棍輕易穿透，硬生插進了她唯一的眼珠。

“嘎啊啊啊——！”

女鬼一陣嘶嚎。那叫聲極其尖銳刺耳，何生感覺自己的鼓膜都要被她給撕裂開來。

該死！這怪物眼都被插穿了，卻還掛在水管不下去。本想順便連她也一起電死的......算了，眼睛都瞎了，應該不會繼續追了吧？

何生一邊思索，一邊沖向梯子。他強忍背後猶如炸彈般破耳的慘叫聲，飛快沿着木梯攀爬。

爬了十分鐘，何生腳下的叫聲逐漸消失，而他本人也到了牆壁的另一側。

這梯子也太鬼長了......爬完木梯的何生，在地上半跪歇了一會，便觀察起自己來的新地方。

這是另一個平台。

何生上前，發現四周牆壁都掛有火把，與剛才他跑過的下水道與蓄水池相比，這個較為明亮的地方氣氛略有不同，讓何生內心生起一絲絲的安全感。

青年干張嘴，不知自己來到什麼怪地方。他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忽然感受到底下有一陣風，吹過了他的下巴。何生低頭一看，表情瞬間凝固，然後一下往後蹦去。

他剛才那一步，踩在了平台的邊緣，再往前，何生就會掉到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差點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摔死。

何生抹去臉龐一滴汗珠，又是將這古怪的地方好好看了一遍。

何生的前後左右，是圍成一圈的圓形牆壁，他頭上是遙遠蒼白的天花板，腳下則是漆黑恐怖的萬丈深淵。

此情此景，讓何生冒出了一個想法：他抵達的這個新空間，就好像根直立寬敞的管子一樣，不，更形象的說，應該是一口寬敞的井，而自己現在的位置，就好似處於這口井的中段地帶。

接下來往哪裏走？何生提出了這個關鍵性問題。隨後，他就注意到，平台對面的牆壁上，有一堆縱向排列的細杠。

何生小心走到平台邊上，仔細望着那一列杠。

“那是......梯子？原來還有一個梯子。”

看來，只要自己能按照『提示』去爬那道梯子，應該就能找到出口，從而通過這該死的‘教學關’了。

何生喃喃自語，可他的臉色很快一變，發現了什麼不對。

青年探頭，對底下的深淵望了望，接着再一次將目光緩緩挪移到那列梯子上。

卧槽！這距離，少說也有50米吧？我要怎麼爬上那梯子？

何生目瞪口呆，隨後翻出了手機，渴望能得到什麼新的提示，然而一無所獲。

難道要我就這麼跳過去？

何生望着自己的腿，傻眼了。雖說他已經數次領教到『龍心肺』這一奇技的用處，但50米的距離，未免也太過誇張！若何生真有一腳跳過去的能力，早在剛才他跳水管時，就把自己一頭撞死在天花板上了。

尼瑪啊！開玩笑吧！

何生開始瘋狂刷新起手機屏幕，他堅信，“跳”絕對是個愚蠢而且錯誤的選擇。

“嘶呀呀呀……”

一聲令青年熟悉而恐懼的嗓音，在何生背後忽然出現，並緩緩靠近。

青年愣愣回頭，向剛才自己爬過的梯子俯身一看。

烏黑茂密的頭髮，滿是血水的半顆頭，插着根鐵棍的眼眶，還有其下那陰寒瘮人的微笑，讓何生癱倒在地，面色再度白成了灰。

這貨對我到底是有多深的執念？

何生長呼幾口懼氣，迅速轉身跑回了平台邊緣。他腳下的平台，平坦且狹窄，根本就沒有他能逃離的地方。黑髮女鬼還差幾秒就能爬完梯子，何生明白，眼下已經容不得他另尋答案了，不管“跳”這個抉擇有多麼蠢，他都得硬着頭皮去做。

再傻，也比被那女鬼活撕了要好！

何生表情悲哀地想道，他深呼吸，隨後鼓動全身細胞，對着平台邊緣就是一陣迅猛的助跑，最後使勁一跳。

啊啊啊！『龍心肺』，給我力量吧！

何生沒有餘力去思考這台詞有多麼羞恥了。他現在只期望，奇迹能夠發生！

然而並沒有。

何生這一跳，只跳了20米左右的距離，而他記得三級跳的世界記錄好像是18米左右。

『龍心肺』，只讓他超越了人類極限一點點。而這一點點，並不能滿足何生的需求。

“呃——”

勢頭散去，人身下墜，青年張嘴哼唧完，就這麼面朝遠處的梯子，掉了下去。

好吧，看來我要摔死了。

何生在空中張牙舞爪，內心絕望地揣測道。

唉，行吧。反正也要比被那女鬼手撕了好。

青年迎着下墜而來的強風，閉上了雙眼。他以為此時自己的表情很帥很安詳，但實際上，他的臉頰被空氣刮的像波浪一樣起伏，簡單來講就是丑的一逼。

嘎嘎嘎——

青年聽見這聲音，重新睜開雙眼，內心發出了這樣的驚嘆：

不會吧？

他錯愕地抬頭，望向上方。

一個黑影，遮住了何生頭頂的燈光。她頭朝下方跌落，速度快到了極點，跟在何生背後，絲毫沒有遠去。

黑頭髮，血紅臉，鐵棍眼，猙獰笑。

何生連樓都跳了，這女鬼卻還是跟了上來。彷彿就算地點是天堂或地獄，她都不管，都依然會一往無前，直到將何生的頭顱啃個乾淨，才肯罷休。

何生看見此景，心裏除了震驚，除了恐懼，還多生起了另一股情緒。

那是感動。

何生竟然心生了感動。

畢竟他從未想過，這世上竟然會有為了自己甘願跳樓的存在。儘管對方不是人，是鬼，儘管對方不是為了救他，而是為了殺他，但一想到這女鬼因為自己，連命都豁了出去，何生全身就好像被閃電劈了一番，醍醐灌頂，精神煥發。

毋庸置疑，這位追殺何生的殺人女魔“頭”，一定精神不正常，但這樣的場合下，都能對她產生喜悅之意的何生，也許也沒比對方正常多少。

乘着這股勁頭，何生視野逐漸變得清晰。他這才發現，自己離梯子的距離已經越來越近。

靠，自己是傻了不成？怎麼忘記拋物線這一道理了！

何生終於反應過來，只要不落地，他便能在空中一直做水平方向的移動。然而，何生眼下已經下墜了五十多米，若他真的在靠近梯子時一手抓住它，那麼何生很可能會直接被墜落的衝擊力撕裂成條，體內的脊椎都指不定都會飛出來，然而他記得，手機上清清楚楚寫着的那項『龍骨骼』，能夠提高他肉體的抗壓與承重上限。

換做是以前，何生鐵定沒有辦法應對這樣的局面，可若是如今獲得不可思議超能力的他，那就另當別論了。

管他的！老子拼了！

何生下定決心，重新調整好姿勢。他身後的半顆頭，死死盯着青年不放，甚至還用自己那茂密的黑髮在天空做游泳狀，能接近何生一點是一點。

十秒過去，何生與梯子的距離已經不到一米了。

就是現在！

何生兩手一伸，對着梯子中的某根鐵條就是一抓。就在這一剎那，他整個人的運動軌跡被強行改變，果不其然，一股撕扯之力從何生頭頂暴然而起，並從他的腦袋徑直撕到了何生的腳跟。

青年禁閉雙眼，咬緊牙關，半秒不到的時長，對此時的他來講，好似是一個世紀般漫長。這一刻，何生覺得自己感受到了天底下最劇烈，最恐怖的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