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永王回朝
大景國元熙二十三年四月初，距離皇帝陛下五十聖壽不足五日，帝都街市上一片歡樂祥和的氣氛，百姓自發張燈結綵，竟是比年節還要隆重。
而鎮守南疆的永王車架也終於抵近帝都，太子李錚奉聖上之命，率文武百官出南城二十迎候永王大駕。
迎接永王的隊伍從清晨即在城郊等候，直到晌午十分還遲遲不見永王車架。文武百官中有年長者，枯站半日已經體力不支，漸漸便有人開始發起牢騷。
“昨晚驛使便回報朝廷說永王車架已到達距離帝都三十多里的安吉驛，咱們一大早出城二十里相迎，難道永王半天還走不了十里地？”
“哼！永王自恃軍功，怕是故意要拖延行程，好顯露自己的威風。”
“唉！這次永王回朝，其用意天下皆知，皇帝陛下不計較，咱們做臣子的又有什麼好說的？”
太子坐在車輦上，聽到官員們的牢騷抱怨，重重咳嗽了一聲，示意諸人安靜等候，勿再多言。
經過一段時日的調養，徐朗受的傷好的七七八八，雲陽侯府地位尊崇，原本不必隨百官一同出迎永王，但是徐朗早想見見永王這不可一世的大將軍王，便陪同太子殿下一同來了城郊。
又過了許久，終於看到遠處的官道上有車架緩緩駛來，正是永王來了。
永王所乘坐的馬車車身巨大，裝飾輝煌，前頭拉車的是六匹雄俊的黑馬，車架前後都是甲胄鮮明的軍士護衛，看上去不下三百餘人，隊伍中旗幟飄揚漫卷，幾乎連天上的太陽都遮掩住。
車隊停在文武百官的迎接隊伍前，護衛的甲士一齊勒住坐騎，一個個端坐馬上一動不動，連馬匹也似乎被施了定身法，響鼻都不噴一個，整個隊伍安靜得可怕，只剩下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太子見狀連忙下了車輦，走到永王車架前，躬身行禮，喊聲道:“侄兒李錚，奉父皇之命，率領文武百官在此迎候王叔車架！”
永王車架這才有了動靜，兩個美貌的奴婢將車簾挑開，一名身形微胖、身穿大紅織錦麒麟長袍的威嚴男子從車內走了出來，站在車轅上朝太子拱拱手。
“好侄兒！咱們叔侄有許多年未曾見面了吧？”永王殿下哈哈大笑，“如今你是太子，國之儲君，勞煩你來親自接駕，我這個做叔叔的心裏還真是過意不去啊。”
永王李浩言語雖然客氣，卻並不從車架上下來，居高臨下和太子寒暄，一股驕橫之氣顯露無疑。
太子臉上雲淡風輕，又欠身頷首道:“父皇自從知道王叔要回朝給他賀壽，日日都盼着您早些回來。此刻父皇已在宮中設下酒宴，等着和您暢談呢！”
永王嗯了一聲，目光掃視列隊迎候的文武大臣，突然對太子說道:“好侄兒，這陣仗有些不對吧？”
太子回首看了看身後垂手肅立的眾官員，不解道:“父皇感念王叔多年來鎮守南疆，勞苦功高，這回特地下旨令在帝都任職的所有六品以上、二品以下的官員都來迎接叔父車架。叔父還覺得有什麼不妥貼周到的地方？”
永王摸了摸唇邊的八字短須，傲然道:“按照本朝禮制，立下汗馬功勞的功勛大臣回帝都，百官當跪拜迎接。我臨行前曾上奏聖上按此禮儀安排迎候，聖上當時是答應了的，如今這幫大臣見了本王為何不跪？”
迎候的百官面面相覷，頓時小聲議論起來。
永王所說的百官跪迎之禮確實有之，但不過是個虛儀，就像皇帝賜勛臣“宮中騎馬”和“宅院九進”是一個道理，不過是皇帝用來表示對勛臣的褒獎，但從未真正實行過。
能受文武百官一齊跪拜的只有皇帝，哪個功勛大臣有膽量和皇帝平起平坐？
太子李錚強壓心中怒火，臉上仍然笑意盈盈:“原來是為了這件事！王叔功勛卓著，又是皇室血親，當得起這份榮耀！”
說罷太子轉身朝文武百官喝道:“永王回朝，百官跪迎！”
文武百官聽到太子親口下令，都是一愣，卻不敢違逆，紛紛下跪伏地。
“哼！要跪你們跪！我王彥道為官二十餘年，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父母君王，其他人我寧死不跪！”一名鬚髮花白的老臣不肯跪拜，大聲呵斥。
這位老臣王彥道乃御史台諫言大夫，官居三品，素來脾氣剛硬，顯然對永王所作所為忍無可忍了。
王彥道這麼一說，立馬有幾個有骨氣的大臣附和，也從地上站了起來
“哦？你是什麼人，如此大言不慚？”永王眯着眼睛望向王彥道。
王彥道也是個犟脾氣，索性從隊列朝永王車架走近。太子伸手攔他，被他一把沖開，徑直張口呵斥永王:
“永王殿下身為皇族宗親，綱常禮法比誰都清楚！天子如此器重永王，遣太子儲君屈身前來迎駕，已經是無上榮耀！而永王殿下得寸進尺，真要百官跪迎，難道說永王在南疆待得太久，已經忘了君臣之道，忘了聖賢的教誨了嗎？”
這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正氣凌然，文武百官無不欽服。
“嘿嘿，你們這些窮酸文人，說起大道理來一套一套，讓人生厭。”面對御史大夫王彥道的斥責永王並不動怒，冷笑着反唇相譏
“皇帝陛下不但是我的君主，也是我的兄長，你這番話莫不是要離間本王和陛下君臣手足的關係？”永王一邊說著，從胸口衣襟里掏出兩顆銀光燦燦的鐵膽，悠閑地在手中旋轉摩挲。
王彥道還要說什麼，永王猛然喝道:“挑撥離間，其心可誅！”說話間抬手朝王彥道一揮，手中把玩的其中一顆鐵膽劃出銀弧，直奔王彥道頭頂砸來！
人群里發出一陣驚呼，顯然沒有人預料到永王竟然如此蠻橫無忌，膽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著太子殿下的面傷害朝廷命官！
永王驟然出手，飛出去的鐵膽勢大力沉，王彥道怔怔發愣，完全不知道閃躲，已然是難逃頭骨碎裂，腦漿迸濺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