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狼行 第十四章 墨夷淼的稱號

雪夜狼行 第十四章 墨夷淼的稱號

儘管有些事她並不同意,但似乎沒人在乎她的意見。

哥哥墨夷磊正冥思苦想着,突然一拍大腿說,“有了,妹妹。”

嚇了墨夷淼一跳,抬頭去看哥哥,不知道他又想出了什麼“真王妙計”。

“是這樣,咱們要把你包裝一下,要知道,你可不是凡夫俗子的女兒,先要有個名號,”顯然哥哥今天心情很好,真王之怒無影無蹤。

他看向墨夷迪說道:“你說該給妹妹起個什麼名號。”

“這個全憑磊皇子定奪。”墨夷迪說,他知道墨夷磊已有了想法。

“你們聽好了,”墨夷磊朗聲說道:“我以墨夷家族的族長、七國尚存的真王之名宣佈:墨夷淼,為黑色沙暴中誕生、流亡者、七國僅存的聖公主。”

哥哥一本正經,莊嚴肅穆,彷彿國王。

“公主?公主是什麼樣子?”顯然,墨夷淼對公主這一稱謂相當陌生。

“噢,我可憐的妹妹,這不怪你,你一天公主的日子也沒過過。”墨夷磊同情地看看妹妹,他雖然有八年的皇室生活,但也不知道公主該是什麼樣子,或許該像母后那樣。

墨夷磊學着印象中母親的樣子,端着身子弱風扶柳般走路,展示給墨夷淼看,模樣滑稽又怪異,墨夷淼看了格格直笑。

“你,你嚴肅點,母后就是這個樣子,你該學着點。”墨

夷磊紅着臉,但氣勢依然是真龍氣勢。

“母親……”墨夷淼心裏一陣難過,母親是生自己而死,十五年裏自己不曾有一天母愛,如今卻要模仿母親的樣子,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妹妹,你也別難過,我想通了,母后的事不能怪你,要怪,”墨夷磊停頓了一下,面目猙獰而兇狠地說:“要怪就怪惡賊皇甫雄、惡賊步揚塵,還有青丘靈力這個老東西,當然少不了慕容家族,還有獨孤家族和上官家族,哦,天哪,要砍的腦袋實在太多了。”

三人正數着話,城主無良的管家帶着兩個下人來訪。

兩個下人用扁擔抬着絲綢和錦緞,管家捧着一個木盒,這管家精瘦,臉如錐子,眼卻靈活亂轉。

“參見皇子殿下,”管家卑躬屈膝地行了禮,又把木盒打開放到屋內的桌子上,裏面是些金銀首飾。

“這些是我們吳城主為公主殿下出嫁所提供的嫁妝,還有很多,待出嫁之日隨公主一併帶走,請皇子殿下笑納。”管家彬彬有禮地說。

“回去替我多謝吳城主,他的心意我收下了。”墨夷磊面無表情,甚至帶點生氣的神情說:“回去告訴你們吳城主,讓他和大漢商定借兵的事,不借我五萬兵馬,誰也別想娶走公主!”

“是,是,殿下放心,我這就去回話。”管家帶着下人唯唯諾諾告退。

墨夷磊待來人離去,欣喜若狂地摸着綢緞說:“真漂亮,妹妹你看這料子,這是正宗南方慕容家的東西,我小時候,穿的衣服就是這種料子,如假包換。”

墨夷淼知道,這些錦緞將給自家做成嫁衣,嫁給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人,那人會給哥哥兵馬,哥哥用這些兵馬去收復七國。

她摸了摸,綢緞柔軟似水,流過她的手指,她從未穿過,也從未見過這麼柔軟的衣料。她突然害怕起來。

“他為什麼送我們東西,為什麼對我們這麼好?”墨夷淼問。

“你說吳良?哼,他可不笨,”哥哥自信地說:“他知道有朝一日我重登王位,不過想討個領主或封臣。”

墨夷淼沉默無言。

吳良是個城主更是個商人,這個偏遠的小城是東西方大陸貿易的咽喉,來往的商隊駱駝川流不息,無良自己,便經營着龐大的商隊。

對於吳良這種人來說,領主的虛名幾乎無任何意義,城外是漫漫黃沙,能榨出油來?

商路的暢通對他來說才至關重要。

而商路的暢通無非是與游牧部落的和平相處。

而且墨夷淼還從市井聽到關於吳良閑言碎語:只要開的出價錢,他爹他都樂於出賣。

但墨夷淼沒法去提醒哥哥,他一定是被蒙蔽了雙眼,卻以為看到了未來。

她知道最好不要在哥哥編織美夢的時候吵醒的,否則會引起“真王之怒。”哥哥發起怒了非常駭人,她會皮開肉綻。

看着妹妹滿臉愁苦,墨夷磊不耐煩地說:“妹妹難道你不想嫁?我已經答應了,你可別想讓我出醜。”

“我……”

“妹妹你是知道的,按照父皇母后的安排你是要嫁給我的,”哥哥回頭看向墨夷迪:“你說,是不是迪叔叔?”

“確是如此。”墨夷迪回答。

“你看,妹妹,你若不願意嫁給那個單于,那就只能這樣了,”他上前緊緊拉起墨夷淼的手說:“只能咱倆成親了,我不介意現在就洞房,走。”他用力地拽墨夷淼,裝作要把她拉去卧房。

“不!”墨夷淼用盡全力抽出手,靠在牆角哆嗦流淚。

“看吧,我的好妹妹,十五年了,咱倆至少這一點達成了一致,你不願嫁給自己哥哥,我不願娶自己妹妹,只此就應當喝一杯慶祝一下。”墨夷磊說完繼續逼問妹妹:“那你嫁不嫁給單于?”

墨夷淼無奈地點了一下頭。

“不行,我要你說出來,真王後人言出必行。”墨夷磊依然不依。

“我願意,行了吧,我願意嫁給單于。”墨夷淼哭着回答。

“這不就好了,妹妹,嫁給單于有什麼不好,當然聽說他們做那事喜歡在草地上干,你習慣了也就好了。”墨夷磊說完,又把嘴附在墨夷淼耳邊神秘地說:“等我復了國,你若過的不順,我帶七國聯軍殺向草原,砍了那鳥單于接你回去,真的,不在乎多砍一個。”

哥哥的“真龍妙計”常常使墨夷淼毛骨悚然,細想又覺荒誕不經。

她已經十五歲,可以有一定的判斷。

“對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墨夷磊叫過墨夷迪——這是他唯一可以致使的人,“去城裏找個會說游牧民族話的人教教妹妹,否則他怎麼和單于交流感情。”說完,他神秘地笑。

這並不難辦,這座貿易小城裏有的是精通各族語言的人。

“我的好妹妹,有朝一日我們終將收復故土。”哥哥墨夷磊經常這麼對她承諾,有時他邊說手還無法剋制地顫抖,“想一想那數不清的珍珠綢緞、一呼百應高高在上的皇室生活,你就會理解你的哥哥。”

哥哥每每回憶童年,眼中都會放出光芒。

墨夷淼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房間裏,她想像不出皇室的生活也對此並不嚮往。

她的房間陳設簡單而且光線陰暗,但即便如此她又特意換上了深色的窗帘,為此房間更顯暗郁,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她靜下心來。

大多數時間,墨夷淼在灰黑陰暗的房間裏,想像偉大的父親、慈愛的母親及顛沛流離的生活中失去的童年。

而哥哥墨夷磊則不同,天一擦黑便會在房間裏一根根點上燭火,直至房間梁如白晝。

“黑暗中總有讓人心中不安的東西。”哥哥如是說。

門上響起一陣輕敲。

“進來。”房間裏的墨夷淼回過神來,城主吳良派來的婢僕們走進屋內,鞠躬行禮,然後動手準備為她沐浴。

半年前游牧部落的一位首領把他們作為“禮物”送給城主吳良,以感謝吳良晚宴的款待,吳良又把她們送給了墨夷淼,而她們自己也無法說清換過多少個主人。

“反正生而如此,在哪都一樣。”那名瘦小而灰白如鼠的老嫗曾如是說,此外便不發一言,她一生的經歷剝離了她“生”的全部氣息,而僅剩下“活”着。

另一位婢女則與老嫗相反,她是個年齡和墨夷淼相差無幾的年輕姑娘,邊做事邊喋喋不休。

“哦,公主殿下,這裏太黑了,小的都找不到你了。”說著年輕女孩雙手黑暗中象徵性地亂摸。

“呵呵。”惹得墨夷淼笑出省來。

她們在半人高的木盆里放滿從廚房提來的熱水,撒進香料和花瓣。

年輕女孩用條粗布巾裹住墨夷淼的頭髮,攙扶她入浴。

浴水清涼。

她特意要求她們少放熱水,兩位婢僕巴不得如此,畢竟把熱水從廚房提到這裏並不容易。

墨夷淼甚至想要求她們不要放熱水,但這樣會顯得自己過於古怪。

老嫗仔細地為她梳洗,把她滿頭烏髮紮成辮子,老嫗驚奇地發現,女主人的頭髮根部呈亮銀色,要不了多久,女主人會滿頭銀髮。但她沒有吭聲。

年輕女孩則為她搓背修腳,並告訴她她有多幸運。

“單于的財富多到無法清點,滿載金銀的馬車潮水般流入鷹城,而各地抓獲的奴隸比單于十萬游牧鐵騎還要多,他們被捆綁雙手,用繩子穿成一條線,行走時宛若看不到盡頭的蜿蜒小溪。”她說個不停,沒完沒了。

而墨夷淼也並沒有打斷她,使女孩更來了勁頭。

女孩告訴她單于是多麼的英俊,多麼高大勇猛,多麼的戰無不勝,說他的圓月彎刀可以照亮整個草原,說他的戰馬可以踏遍世界任何角落,甚至遠不可及的西方世界,“這是真的,”女孩信誓旦旦地說:“我見過很多金髮碧眼的奴隸。”

“那位單于叫什麼名字?”墨夷淼突然一問。

女孩一愣,然後恢復喋喋不休,“哦,公主殿下,您怎麼能不知道他的名字呢,太陽照的着的地方都知道這個名字,西方世界信仰一個叫上帝的神,他們則稱他為“上帝之鞭”,意思是說他替他們的神來懲罰他們,公主殿下您怎麼會不知道呢,他可是您未來的夫君,您將是他第一任妻子?”

“第一任妻子?你是說他還會有幾任?”這話引起墨夷淼的反感。

“他叫阿提拉。”女孩學會了乾脆而直接的回答。

但很快女孩又忍不住多嘴:“即便尊貴如您,也不能直呼其名。”

沐浴清凈之後,婢僕們扶她起身,那細棉布擦乾她的軀體。

女孩把她的頭髮梳理整齊並做出精巧的造型,老嫗則為她塗抹來自西方世界的花料香精,手腕、脖頸、胸前、后腰各處輕觸一抹。

接着為她穿上吳良總督從裏到外的錦緞華服,那些衣服過於精巧而穿時必須小心翼翼,女孩都閉嘴不再說話全神貫注。

老嫗為她戴上銀冠和鑲嵌藍寶石的黃金手鐲,最後,是按照游牧部落的習俗戴上黃金打造的厚重項圈,上面刻滿神秘的字符和雄鷹的圖案。

“您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公主!”裝扮完畢后,女孩驚嘆。

哥哥墨夷磊坐在院內的一個涼亭了,石桌上放着已經冰涼的茶水,真王難得有如此耐心。

看到她走過來便站起身來,帶着挑剔的眼光上下大量。

“站過來,”他一句一句發號指令,“向左轉,對,再向右,嗯,很好,不錯……”

墨夷淼送了口氣,看來哥哥今晚對她很滿意。

連日來,這座無名小城突然熱鬧起來,小城西門外有片極為遼闊的空地,三三兩兩的遊騎兵在那裏紮下帳篷。

隨後,更多的人從草原趕來,游騎馬隊、小部落的首領,運送糧草的車隊,甚至還有遙遠國度派遣的使者,原本遼闊的空地顯得狹促起來。

一到夜晚,這些部落的人點起數丈高的巨大篝火。他們圍坐篝火烤肉、高歌、歡舞、喝酒、賽馬或搏鬥。

他們的刀有如圓月,鋒利無比,常有敗落者命喪當場,有人會就地挖開黃沙將死者埋了,人們則繼續在上面歡舞和搏鬥。

這種“晚宴”一直持續到東方泛白。這些人精疲力盡,東倒西歪躺在地上沉沉睡去。

還會有更多的人來,墨夷淼堅信,她不知道她未來的丈夫是老是丑,是殘暴還是溫柔,但她知道,他是無邊草原的霸主,是天單于。

而她自己呢?她是誰?或許正如哥哥所說,她不是凡夫俗子的女兒,她是,想起哥哥的話,墨夷淼心中默念:

我是黑色沙暴中誕生、流亡者、七國僅存的聖公主,墨夷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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