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回 硬如石頭
按照鄭情以往的脾氣,早就翻臉了,破口大罵,繼而動粗了。可是今天有王大頭引見,他再惱怒,再生氣,也不想將好友裝在裏邊。
他漲紅了臉,暗自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靜,冷靜,再冷靜。衝動是魔鬼。他望着彪哥那笑眯眯的胖臉,嚴肅地說:“我寧可當民工,也不想當鴨子。”
彪哥雙手按膝,說道:“這是為啥呢?有多少男的想當還不夠格呢?那日子可是神仙日子,身上爽透了,還有大把大把的錢花。”
鄭情昂首挺胸,淡然一笑,說道:“民工是人,鴨子不是人。”
彪哥哈哈哈的笑起來,說道:“**的的還挺有骨氣的。可你別忘了,現在是個啥時代,是笑貧不笑娼的時代。骨氣當狗屁啊?還是手裏有錢才是大爺,哪怕是賣肉掙來的,人家也高看你一眼。有骨氣沒錢,誰勒你呀。”
鄭情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說道:“彪哥呀,咱們還是說說幹活兒,別再提什麼鴨子了。那個活兒不適合我。你看,我能不能在你的手底下混碗飯吃呀?”他已經夠低聲下氣了,心裏直罵自己太賤。
彪哥再次用混濁的目光觀察鄭情,說道:“看你小子還挺有剛兒的。你想過來混,也行。可進我們這兒還有個規矩,你知道不?”
鄭情心裏一凜,感覺麻煩來了。從彪哥的眼神里可以看出,這個規矩必然是有損人格的。這傢伙不知道還有什麼花樣為難人。
鄭情搖頭。彪哥?一眼王大頭。王大頭陪笑說道:“彪哥呀,我還沒有跟他說過。我是想讓彪哥親自告訴他。那規矩是彪哥你定下來的。”
彪哥斜視着鄭情,板着黑胖的臉,一本正經地說:“每個進來的民工,想要在這裏幹活兒,都要先給工頭洗一星期的腳丫子。”又補充說:“王大頭也給我洗過的。”
鄭情心中一震,覺得突然有無數的亂箭射在自己的心上。他感覺受到極大的污辱。
他都不用想,說道:“彪哥,這是誰家的規矩?不合情理。”
彪哥下巴一揚,傲然說道:“這是我家的規矩,是我定的,你敢說不合理?”他拍了一下床鋪,眼珠瞪圓了,臉上的胖肉還抖了一下。
王大頭怕砸鍋了,趕緊說:“彪哥呀,他剛從農村來,沒給人干過活兒,什麼都不懂。你大人有大量,別跟他一般計較。回頭開資了,我請彪哥喝酒。”他的笑容極其恭敬和奉承,就差跪抱大腿了。
他還向鄭情直使眼色,讓他順應形勢。
彪哥深吸一口氣,指着鄭情說:“你小子到底干不幹?痛快點。”
鄭情沉思幾秒,說道:“如果取消這個不合理的規矩,我就干。不然,我走人了。”
彪哥再次發威,大吼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工地有工地上的條條框框。出來混,就得先當孫子。小子,這規矩沒啥不合理的,是你太不懂事了。”他伸伸臭腳丫子,冷笑道:“來,給彪哥洗一次。洗好了,我可以不讓你幹活兒,給你找幾個富婆財主,讓你吃香喝辣的,比你當民工不強多了嗎?真是大姑娘要飯??死心眼子。”他耐心地開導着鄭情。
鄭情是花崗岩腦袋,就是不開竅。他嘲諷道:“這麼好的事兒,你怎麼不去干呢?多浪費呀。”
彪哥大怒,罵道:“放你媽的狗屁。我要是有你的歲數和外形,我早去當鴨子了,還在這工地上吃灰、操心嗎?真他媽的不識抬舉。”說著話,將桌上的水杯,用手一撥剌,嘩啦一聲,掉在地上摔碎了。
那些民工,包括王大頭在內,都噤若寒蟬,一聲不吭。要知道彪哥發怒那可不是好玩的。那肯定有人有倒霉了。
鄭情被罵,再也忍不住了。他也指着彪哥回罵道:“你才他媽的才放狗屁呢。這活兒,老子不幹了。”轉身要走。
彪哥呼地站了起來,叫道:“給我站住。”
鄭情回頭冷笑,說道:“你還有什麼指教呀?”他的眼神開始變冷,冷冰冰地盯着彪哥。
彪哥盛氣凌人地說:“你當這裏是你們家呢?想走,可沒那麼容易。你想走可以,先給我跪下認錯。我彪哥出來混,這麼多年了,還沒有人敢指着我鼻子罵我呢。我們經理都不敢。你挺有種啊。”
王大頭瞅着鄭情,一臉的埋怨,說道:“鄭情啊,你快說聲對不起。別讓彪哥上火了。彪哥可是會武把超的。在這個工地上,還沒有人打得過彪哥呢。”
鄭情再次打量彪哥,心說,這個粗俗不堪的大胖子,他居然還會武嗎?有點不象啊。
鄭情不為所動,說道:“認錯是不可能的,因為我沒有什麼錯。大家都是人,都是平等的。不能因為你是工頭,我就得跪着做人。”
彪哥不怒反笑,說道:“很好,很好,象個爺們。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象爺們一樣的男人了。你不是不想跪着做人嘛。好,我就打得你跪着做人。”他握緊了拳頭,就要衝上去。
在他的想像中,他那茶壺般大的拳頭,一拳便可以打得鄭情這小子骨斷筋折,半個月爬不起床。
王大頭真怕兩個人打起來。他倒不怕鄭情吃虧。他對鄭情的功夫太了解了。在他家鄉的那一片,沒人敢與他為敵。
王大頭連忙抱住彪哥的胳膊,說道:“彪哥呀,‘冤家宜解不宜結’呀。還是別打得好。打架會傷了和氣。”
彪哥將王大頭甩開,罵道:“別他媽的攔着我。今天我不把這小子打得跪地求饒,我就不是彪哥。”他身邊那幾個親信,也捋胳膊挽袖子的,打算幫狗吃屎。
王大頭見了苦笑,心說,完了,完了,這一打起來,我的好日子可到頭了。
鄭情冷聲說:“想打架,我奉陪到底。不過,咱們可有言在先,我要是把你打傷了,我可不負責任的。”
彪哥狂妄的大笑,笑得肚子肉直顫,說道:“小子,你夠狂的。行。你就要是有本事,就是把我給打死了,我都不用你管。我死了也服氣。他們都可以做證。”
鄭情說道:“咱們打過之後,你不準為難王大頭。他是我的好兄弟,誰欺侮他,就是跟我過不去。”
彪哥又笑,說道:“好,你要是把我打服了,我以後待他更好,當他是兄弟。”
鄭情滿意地笑了,說道:“我相信你。這才是男人。”他的臉上充滿了豪情,也有即將戰鬥的興奮。每次一見打架,或者要打架,他的情緒都特別好。於修竹多次說他:“你呀,天生一個暴力分子。生錯了時代。要是生在古代,你肯定是一個喬峰那樣的大俠。”
鄭情雖有暴力傾向,但是從來不輕易打人。尤其是不打女人。他跟於修竹相處一兩年,也只打過她一耳光。還是這次逃離農村前打的。
那彪哥見鄭情如此平靜,也挺佩服。為了試探鄭情的實力,指指那幾個親信,說道:“你們幾個去跟他近乎近乎。你們平時不是挺愛打的嘛。”
那幾個親信答應一聲,都嬉皮笑臉地過來。鄭情也不出手,瞅着他們將自己抓住。抓腿的抓腿,拉胳膊的拉胳膊,還有人站在背後,想一腳踹他跪下。
鄭情笑道:“你們也都是可憐人,我不忍心打你們。你們還是靠邊站。我跟這胖子的事兒,你們別瞎參乎。”
背後那小子大聲說:“胡說八道。快跪下認錯。”一腳踹過來。那四個也在使勁兒,有的向下按,有的往前推。不知道是想讓他先跪下,還是先趴下。
鄭情笑着擺出馬步,象石像一樣不動。那四個白費勁兒。最慘的是後邊那個出腳的。這一腳用了七分力氣的,準確地踹到膝蓋彎上。蓬地一聲,並沒有想像中的撲倒和悲慘的叫聲。
鄭情巍然不動,彷彿沒受過外邊的攻擊。踹他的那小子則叫起來,單腿着地,揉着另一腳叫道:“媽呀,痛死我了,他媽的,我踹到石頭上了。”在地上直轉圈。
這一手可把大家給驚着了。那四個綁架姿勢的民工,不等彪哥下令,則自動放手了,不敢相信地,大眼瞪小眼地瞅着鄭情。都不敢相信這個文弱的清秀的青年有這麼棒的功夫。
以往都是在影視劇里見過類似的鏡頭的。這次終於親眼見到了。原來真有這麼厲害的傢伙呀。他的骨頭怎麼那麼硬呢,難道不是肉長的嗎?
王大頭不吃驚。彪哥見了,深感意外。他也練過幾年功夫,自信無法做到。他知道碰到勁敵了,要是出手,結果難料。可就此罷手,讓這小子輕易地走了,那我彪哥以後還怎麼在這裏混呢?自己的威風被人家給殺掉了,還有誰肯服我呢?為了自己的一張臉,自己也得打。
他還僥倖地想,也許這小子只是硬功厲害,挨打功厲害,而打人的本事則啥不是。不打倒他,這些民工還能再當自己是土皇帝彪哥嗎?
打,沒啥說的。他厲害,我也不是吃素的。
彪哥到底不是沒經驗的小孩子。他率先鼓起掌來,說道:“好呀,好功夫。這個二驢子可是練過腳功的。一腳踢不動你,你夠牛。不過,你可別以為憑這一手就能打倒我彪哥。來,咱們到門外比劃比劃。別崩屋裏血,以後咋睡覺啊。”
鄭情嘿嘿一笑,說道:“只怕不會是我的血。”轉身出了工棚,在寬綽的地方備戰。\');大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