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大結局
阮炯是了解穆九的,所以從來不去教她要忘掉過去展望未來這種話,他只是在穆九喪失生念時,對她說她的命是魏東隅的死換來的,就算是替魏東隅活着,她也要好好活下去。
這句話扎了穆九的心裏,成功將心裏產生的自殺的念頭扼殺。只是一年還復一年,沒有魏東隅的日子卻變得更加難熬。
穆九生來涼薄,從不知自己竟然會這麼喜歡一個人。兩年多的時間過去,她對魏東隅的情意沒有消磨掉半分,反而讓它們像她喝過的酒一樣侵蝕入骨縫裏。
多喝一瓶酒,思念就更深一分,這些思念如果再找不到一個出口宣洩,穆九想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時間周而反覆,轉眼又是一年過去,這年穆九依舊沒有回海城,但這年春天的時候,阮炯來了拉薩,他給穆九帶了一個消息。
陸天晴死了,但並不是死在當年那場爆炸里,而是死在了邊境的一場緝毒行動里。這幾年陸天晴一直生活在邊境,那次行動的時候,她突然出現在雙方的交鋒間,被毒販射殺。這場緝毒行動里,邊境的刑警順利捕獲了一個大毒梟,據毒梟供述,當年盛世集團的董事長陸遠道亦是他的大客戶之一,季冉當初交給阿青的毒品用來謀害何衍的毒品,就是從陸遠道這條渠道上來的。但奇怪的是,陸天晴在邊境生活多年,似乎並不是是為了重新接上這條販毒的線,卻在雙方交鋒的時候突然出現,死於毒販的槍下。
“哥,你還好嗎?”穆九手放在阮炯肩上,輕聲問他。
阮炯拍了拍她的手,說:“我沒事。”眼睛卻通紅了一片。
穆九走到吧枱后,從桌子底下翻出兩瓶青稞酒,一瓶遞給阮炯,自己開了一瓶喝,抬頭看向天空,咕噥着:“我們真是難兄難妹。”
誰也沒再開口說一句話,穆九關了客棧,兩人在院子裏對着天上的圓月,喝得酩酊大醉。
阮炯到底比穆九克制,穆九宿醉醒來,阮炯已經用客棧廚房裏為數不多的食材做好了兩碗醒酒湯。
阮炯盯着穆九把醒酒湯喝完,說:“小九,跟哥回去吧!”
穆九端着空碗沉默片刻后,答了句“好”。
阮炯反而錯愕住了,他此行確有帶穆九回去的打算,但料想穆九不會太輕易同意,心裏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不曾想,穆九答應得這麼乾脆。
“小九,你說真的?”阮炯驚疑地打量着她。
“不過不是現在,我需要一點時間,把客棧盤出去。”
阮炯見她並不是隨口一說。釋然道:“你都要回去了,客棧也不開了,也談不上什麼盤不盤,重要的東西帶走,房子退了就是。”
穆九笑了笑,說:“也是。”
不知為何,雖然得到了穆九肯定的答覆,阮炯心中還是惴惴不安,穆九掛出轉讓客棧的時候,他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小九,你真的決定好了?”
穆九抱着滾滾,低頭摩挲着那枚發黑的警徽,說:“哥,陸天晴的骨灰是不是帶回海城了?”
阮炯眼底有痛色一閃而過,“是。”
“我回去看看她。”
“好。”
“順便……”穆九頓了頓,才啞聲道:“去看看魏警官,都快四年了,我卻一次都沒有去看過他,你說他會不會覺得我忘恩負義。”
阮炯想起自己了解的那個魏東隅,說:“不會。”
“是啊,魏警官他只會讓我滾。”
阮炯這才意識到,陸天晴的死給他帶了情緒,何嘗又不是磨滅了穆九最後的希望。
三年前,穆九失去了愛人,三年後,這世上唯一一個是和她有些血緣關係的親生姐姐也死了,而陸天晴的死,把穆九原本抱有的僥倖都帶走了。她終於接受了魏東隅已逝的事實,但這個結果卻並沒有讓阮炯覺得如釋負重,反而更加擔憂穆九現在的精神狀態。
穆九並不在阮炯面前掩藏自己的情緒,但更多時候她是很平靜的,平靜的和阮炯分析那些東西可以賣掉,而哪些東西可以帶走,兩人討論這些的時候,穆九又變成了那個開着客棧,沒心沒肺卻愛喝酒的老闆娘。
穆九原本打算把客棧拆賣,蘇瑾聽說后表示她想接手客棧,為表誠意她第二天就飛來了拉薩。二人簡單交談后,蘇瑾表示客棧的一切,她都願意接手,甚至連客棧名字都不會動。穆九心想這再好不過,除了象徵性地收了筆轉讓費,店裏的東西原封不動的送給下一任“緣九”客棧的老闆娘。
二人剛將生意談完,單銘就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不由分說地拉着蘇瑾就走,穆九伸出的手還僵在半空,一句“那客棧就交給你”也沒順利說出來。
阮炯此此時剛好下樓,他剛才一直在樓上給穆九收拾行李,並不知道蘇瑾的到來,將穆九舉着手看着門口,蹙眉問:“我剛才好像聽到你在跟誰說話。”
穆九垂下手,收回視線看着阮炯笑笑:“客棧剛剛轉讓出去了。”
“這麼快?”
“嗯。”
阮炯點頭,突然扭頭警惕地看向門口,目光銳利地打量着並肩走進來的一男一女,是蘇瑾和單銘回來了。
“是我朋友。”穆九跟阮炯解釋,“剛才說完接下客棧的人就是他們。”
阮炯的視線這才恢復如常,職業的特殊性,讓他時刻都對陌生人保持着高度警惕。
“你們聊,我去樓上打個電話。”
阮炯上樓后,穆九見蘇瑾面露詫異,瞭然笑笑,她來西北后,發現自己有語言天賦,學了不少當地的方言。之前和客人說話的時候,她都是操着一口濃重的西北口音,而她剛才和阮炯說話,卻是標準的普通話,甚至還帶着一點海城特有的軟調。
果然,穆九剛迎過去,蘇瑾就問她:“你不是當地人?”
穆九搖頭,問她:“蘇小姐,你還要聽故事嗎?”
蘇瑾還沒回過神,愣愣地點了點頭。
穆九用了兩個小時,講述完自己的故事,她看着單銘和蘇瑾十指緊扣,苦笑地扯了扯唇角,說:“人生漫漫,對有些人來說,這輩子能夠平淡相擁,已是種極奢侈的幸福。我真羨慕你們。”
蘇瑾哽咽道:“你轉讓客棧,是要回去了嗎?”
“對。”穆九撩起掉落的頭髮別到耳後,看着她淡淡地笑:“這輩子,我還想好好擁抱他一次。”
蘇瑾嘴唇翕動,握緊身旁單銘的手,說:“保重。”
穆九:“不再會。”
第二天一早,穆九和阮炯離開拉薩,阮炯原本想要帶她回阮家,穆九卻堅持回了海城。她沒有去其他的地方,而是直接去了海城公墓,陸天晴的骨灰被安葬在公墓角落的一個偏僻的位置,穆九走過去時,發現墓台上有一束新鮮的花。穆九奇怪地徵詢阮炯,卻發現阮炯唇線,視線就沒從墓碑照片上的女人臉上移開過。
穆九不再詢問,簡單祭拜過後,捧着束給魏東隅準備的雛菊對阮炯說:“哥,我去看他了。”
阮炯神色終於有了細微變化,他的視線從陸天晴臉上移開,說:“我帶你去。”
“不用,我知道在哪裏。”
穆九當年爆炸后並沒有找到魏東隅的屍體,所以立的是衣冠冢,穆九一直知道衣冠冢立在哪裏,只是一直不願意去相信而已。
穆九很快就找到自己想要找的墓碑,三塊無字碑整齊的列在一起。穆九朝兩塊看起來有些年歲的墓碑鞠了個躬后,把帶來的雛菊放在最新的那塊墓碑前。
“魏警官,我來看你了。”
夕陽在無字碑上折射出的刺眼光芒,讓穆九瞬間淚眼模糊,朦朧間,墓碑上似乎倒影出一個熟悉的身影,穆九手指顫抖地撫摸上石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嘆息聲,墓碑上的人影動了動,做了個彎腰的動作,只是穆九卻毫無察覺。
“這麼多年,我直到今天才知道我爸媽埋在這裏,我都沒嚎,你嚎什麼?”
熟悉的聲音響起時,穆九渾身僵住了,卻不敢回頭,怕只是自己的錯覺。
“天快黑了,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聲音再次響起時,穆九終於相信並不是自己幻聽了,倏地扭頭,便對上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穆九獃獃地看着他,然後不顧一切地撞進來人的胸膛,又哭又笑道:“魏東隅,你瘦了還黑了。”
“廢話,整天在邊境跟人鬥智斗勇……”
“但是你回來了……就好。”
魏東隅胸腔一怔,良久過後,他張開手臂緊緊箍住穆九,下巴抵着她的發頂,“嗯,我回來了。”
穆九腦袋埋在他的胸膛,狠狠地汲着他身上的氣息,“魏東隅,我好想你,想到恨不得死了好了,所以我這是已經死了嗎?”
魏東隅皺眉:“別瞎說。”
“那你再抱抱我,好不好?”
“太陽都下山了,再抱下去天就黑了,我可沒有在公墓里談情說愛的癖好。”
“嗯?”
魏東隅又嘆了口氣,將穆九從身上扒開,冷漠道:“走了,回家了。”
穆九愣住:“回……家?”
“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