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始是步入寧梟門,初逢太子傅喻瀛 第05章:生殺予奪
太子骨節分明的手掌伸到我面前,他的拇指上帶着一枚金扳指,扳指的雕工分外精細,上面還嵌着一顆綠寶石,十分的奢華大氣。
我將手款款地搭在了他的手上,而後便被他拉了起來。我一抬眼,就看到了他身後的芙安。
芙安並沒有看我,她的兩眼直勾勾的盯着那把琴,神態有些緊張。我心中不禁暗笑,那把琴如此貴重,卻在她的眼底下摔壞了,此時此刻,她必定怕極了太子責罰。
“怎麼回事?”
太子雖然看着我,但這話明顯是說給他身後的芙安。
芙安的視線從瑤琴上收了回來,她低着頭出聲道:“屬下不知。”
太子自是不信,冷聲道:“你知道我要聽的不是這個。”
芙安神情十分為難,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只是沒聽到她說什麼,我思慮了片刻,正準備洋裝好人說些什麼原諒她之類的話,好先發制人將責任推給她,沒曾想芙安忽然跪在地上,出人意料的說道:“是屬下的過錯,還請主子責罰。”
我不由得為之一愣。
她竟肯把這罪頂下來?
很快我便清楚是我想太多。只是稍稍停頓了一下,芙安又接着道:“是屬下無能,未能教好宋小姐,才讓宋小姐一氣之下砸了這把琴,屬下本想阻攔,卻不小心將桌子上的東西碰到了地上,宋小姐也被屬下不留心推倒在地。屬下知道宋小姐還有傷在身,所以並不敢耽誤,方才便是想要出去尋郎中來為宋小姐治療。”
她微微抬起頭,眼角的餘光似是在向我挑釁,到底是我小看了她,竟沒想到她會反咬我一口。
太子用手中的玉扇抬起我的下巴,強迫我看着他的眼睛,似是在疑問我真相是否如此。
我咬了咬下唇,吞吞吐吐道:“芙先生...一直盡心儘力的教習遺珠,是遺珠愚笨,總是學不好...所以先生大抵是恨鐵不成鋼,這才與我起了爭執...可那把琴...那把琴是被先生砸了的...公子若是不信...可以問問門外的人,當時我與先生爭執的動靜很大,他們應該...”
太子抬手示意我停下,我便知道太子已經明白了我話中的意思。他揮了揮手,身旁的嵐止便立刻會意,很快便將門口的兩人帶了進來。
太子仍然看着我,話語卻問着那些人:“你們當時離得最近,都聽到了什麼?”
“屬下聽到遺珠小姐與芙先生起了爭執,芙先生好像是大罵著遺珠小姐,說了些什麼‘辜負了公子的一片苦心,給你用這把琴還不如砸了它。’這一類的話,接着沒多久就聽到了裏面穿出的噪音,大抵便是盤子碎地、瑤琴落地的聲音了。”
我的眼睛雖然一直看着太子,不過餘光卻也能瞟見芙安微微發怒的樣子。
我一早知道太子派了人守在我的門前,本來我是打算讓他們聽到后間接的告訴太子,沒曾想太子竟然親自來了。
芙安固然先手一步將罪推在了我身上,但她卻沒有想到我是對她早已不滿,從決定習琴時我便開始算計她,所以此刻,就算她有千百張嘴便也是說不清的,因為人證是偏向我的,而她不過是口說無憑罷了。
太子收回盯着我的視線,轉身看向芙安,冷聲道:“你還有話說嗎?”
芙安定是沒想到她與我的對話會被別人聽了去,此刻便是啞巴吃黃連,她咬牙說道:“屬下無話可說,還請公子能給屬下一個證明清白的機會。”
“不必了。”太子清冷出言,不容一絲反駁,淡淡的繼續說:“殺了。”
我瞬間愣在了原地,我是怎麼也沒想到他的處罰會如此之重。
他繞有興趣的看着我驚異的模樣,又說出了一句讓我難以抉擇的話:“你親自動手殺她。”
我不解的看向太子,想要從他的目光中猜出他心中所想,卻終是徒勞無獲。強行定了定心神,我低下頭不再去看他,鎮定的說:“公子,屬下的傷還沒有完全恢復...”
我話還沒有說完,腳下忽然傳來鐵器清脆的落地聲,我定定的看着腳下的長劍,不再說下去。
太子是鐵了心的要我殺她,便是我說什麼也沒用的。可我雖然親眼見過殺人的場面,卻從未自己殺過人...
“我不喜歡你這樣偶爾狠心又偶爾善心的樣子。”太子抬手輕輕捏住我的脖子,“你知道我希望你怎樣做,如果讓我失望,那你便沒有了可以利用的價值。”
我抬起頭來看着他,他的面上仍是沒有任何錶情,只是他這番樣子更讓我覺得心驚膽戰。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變得十分沉重,沉默了一下,我用着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說道:“屬下明白。”
在他鬆開我的脖頸后,我便躬身撿起那把劍。我顫抖地握着劍柄,像是拿着千斤重的東西。
芙安被兩個人按住,動彈不得,表情萬分驚恐的望着我,她拚命搖着頭,可以看出她是非常害怕的,但她卻始終都沒有開口求饒。
我緩步走到她的面前,雙手舉起長劍,閉上眼睛向她刺去。
我能感覺到長劍穿過她的身體,也能想像到血流不止的畫面。我緊縮眉目,用力將劍拔了出來,雙手止不住的顫抖,手中的劍也落在了地上。
“公子,我知道...你一直懷疑我的身份,可公子...即便我是宣武王的人,我卻一直都...愛慕着你啊。”
我睜開了眼睛,驚訝不已的看着她。
一直以為芙安只是性子上的驕縱,看不慣太子對我這樣一個新人如此器重,所以才會對我出言不遜,卻未曾想過還有這樣的一層因素在。
她的嘴唇已經開始發黑,身體漸漸地倒在了地上,很快沒了氣息,可她的眼睛卻睜得老大,一直兇惡地盯着我看,像是死不瞑目。
我看着她的樣子,心臟狂跳不止。
我殺人了...是的,是我親自陷害、親手殺害的人。
我朗朗蹌蹌的退了幾步,忽然有人從背後扶住我,我轉過頭看去,正好對上太子投射來的視線。
他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似乎在他面前死一個人根本不算什麼大事,似乎別人對他的真情流露根本不值一提。
我忽然明白,眼前的這個人,燁國的太子傅喻瀛,是一個掌握着生殺奪於卻又冷血無情的人。
我努力的平復下了心情后,便轉過身單膝跪在地上,低頭捧着手中沾滿鮮血的長劍。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我盡量讓自己能夠平靜地去同他說:“稟公子,您交代的事情已經完成。”
“很好。”他揮揮手,示意其他人出去。
我仍然不敢抬頭,待他將劍拿走,又對我說了起來后,我才緩緩站起身。
他邊擦拭那把劍,邊對我說:“你之前在金鑾殿跟你父對峙的膽子哪去了?”
“親手殺人,要比害別人去死更讓我覺得難以下手。”
他收起長劍,抬眼看向我,淡淡地說:“如果你手上不沾一次血,你便永遠不敢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