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始是步入寧梟門,初逢太子傅喻瀛 第06章:下馬威
我一直低着頭,不敢去看他,直到他的身影在我面前漸行漸遠,我抬起了頭,本以為他已經離開,卻忽然又聽到他熟悉的聲音:“過來,我親自教你琴藝。”
我長嘆了一口氣,乖乖的轉身走過去。他將地上的瑤琴拿起又放回架子上,用修長的手指輕撫着斷開的那兩根弦,惋惜道:“可惜了這把好琴,你姑且先用它學學指法吧,明日我會命人來修。”
他說完,便伸出手撫琴。在他手指的不斷撥動下,琴弦發出動聽悅耳的聲音,好似塞外悠遠的天空,空靈悠揚。琴聲忽的一轉,又像是直涌而來的瀑布,急湍有力。他的琴聲高盪起伏,扣人心弦,漸漸撫平了我心口的膽寒。
美中不足的是,有幾個音並沒有按照曲譜所彈,我想原曲的那幾個音大抵是需要那兩根斷裂的弦所彈出,所以他才換了音。儘管彈奏的與原曲有些不同,但卻無傷大雅。
琴身上攜帶的香味和他身上薄荷葉的香味在空氣中交雜,令人愈加感到心曠神怡。
他彈完一曲,忽然起身讓我坐下,並開口道:“你來。”
我抬手覆上瑤琴,照舊像之前那般亂彈一頓。
太子對剛才的事情恐怕仍然心存疑惑,我固然想在他面前展露出我的能力,但也得明白,此刻是斷斷不可以的。
他輕輕的拍了一下琴尾,示意我停下。我正欲轉頭看向他時,忽然感覺到一把長劍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你倒是十分聰明。”他再次抬手摸了摸斷掉的琴弦,對我說:“可惜你忽略了一點,芙安雖然性子有些驕縱,但她對瑤琴的喜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尤其這把琴還是由上好的紫檀木所制,所以...她是斷然不會因為生氣而砸了這把琴的。”
我坐在凳子上,一動也不敢動,方才芙安很顯然是中毒而亡,所以這劍上肯定是簇了毒的,我若是一不留神被它劃破皮膚,可能就要命喪黃泉了。固然屈居人下,我依然強裝鎮定,語氣十分平靜的說道:“公子既然已經猜到了,為何還要殺了她。”
即便芙安是宣武王的人,但她尚未做出不利於太子的事情,太子為何要這麼早就要了她的性命?
他輕笑出聲,抬手扳過我的臉,強迫我看着他,淡淡道:“你這麼聰明,難道還看不出我在殺雞儆猴?”
殺雞儆猴?我皺眉看着他,所以他殺了芙安,只是為了給我一個下馬威?
他鬆開了我的下顎,伸手輕輕撥動身側的琴弦,聽着悠長的琴聲回蕩在房間裏,他淡淡道:“宋遺珠,我希望你清楚,我對你可不一點點的欣賞而已,只是別人不願認可你,我殺了她,是希望他們能看清你在我身邊是個什麼地位。”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我的臉上,看着我的神情忽然冷清,聲音也漸漸冰冷下來:“但是宋遺珠你記住了,我是喜歡聰明的人,可我不喜歡把小聰明用在我身上的人,這次你利用我就算了,若是再有下一次...”他停頓了一下,又道:“這把劍...就不只是架在你脖子上這麼簡單了。”
看着他冷然的面孔,我暗自咬牙,強行定了定心神,面無表情的等待他的話。
他收起長劍,再次撥動琴弦,淡淡的同我說道:“好好彈一首,讓我看看你關於瑤琴到底會多少。”
我暗暗咬牙,心中十分清楚,若是這一次再亂來,那把劍可不就僅僅是在我脖子上架着那麼簡單。深吸了一口氣,我認認真真的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彈奏,即是手上的傷口由於動作幅度太大而裂開,我也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不過好在,他對我的儘力而為也比較滿意。
之後他便開始指出我的不足,讓我重新撫琴,如此反覆下去。
他的嗓音明朗卻清冷,一如冬天的風,雖然寒冷卻使人清醒。
正是這樣,我坐在他身邊更是心驚膽戰,對他的警惕也是不減反增,沒有一刻敢鬆懈。
在我最後一次彈奏完后,他說道:“好了,今日就先到這,我會派人來為你包紮傷口,過會兒弈軒會來教你下棋,你先好生練着琴,我明日再來。”
他說完就離開了,我也總算如釋重負,緊繃的身子漸漸放鬆。我閉上眼睛,長長的嘆了口氣。
太子行事乖僻,喜怒也不形於色,令人難以琢磨。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我的的確確懼怕他,甚至一點都不敢忤逆他,在遇到他之前我從未如此害怕過一個人,害怕到竟事事都不敢違抗此人的地步。
我搭在瑤琴上的手猛然抓緊,三四根琴弦被我捏到一起,我感受着從手心傳來的琴弦的緊繃之感,亦如剛才坐在太子身邊的我。
這樣怕風怯雨的自己真是讓我厭惡至極。
門外忽然響起兩下敲門聲,接着便傳來了話音:“遺珠小姐,老奴可以進來嗎?”我睜開眼睛,手掌鬆開了緊繃的琴弦,臉上又恢復了以往親和的笑容,聲音從容淡定的說道:“進來。”
門被緩緩推開,是婆婆走了進來,她的臉上依舊掛着初見我時那般慈祥的笑容,猶如給我煩悶不已的內心澆了幾滴甘露,使其燥熱稍褪。她躬着身子跟我說道:“遺珠小姐,公子吩咐了老奴為您包紮傷口。”
她說著便走了過來,我也並不客氣,向她伸出那隻受了傷的手。
她為我包紮完后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走到了芙安留下的那灘血跡前,輕咳了一聲后,又有兩人從門口走了進來。
我看着地上那灘血跡,一時間愣了神。
長劍貫穿芙安身體的那個瞬間仍歷歷在目,我心中本以平復的煩悶再次出現。
男子放下手中端着的水盆,和婆婆一起躬下身擦拭着地上的血跡,在麻布上沾滿了血漬后便將其泡在盆中洗凈,然後繼續擦拭地面,如此反覆。
我正回想着芙安臨死前的那般絕望和悲憫時,忽然注意到婆婆和那兩名男子的神情,自他們進門到現在,臉上一直都是平靜自若的樣子,這使我不禁意識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