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一百零二章
不是末日公司從默默無聞到聲名鵲起一共用了三年,從四個古里古怪的創始人開始,到現在已經一共收羅了世界各地將近一百位古怪專家,精通各個領域,主要的工作就是儘力修補這個已經千瘡百孔的地球生態。
公司成立三周年,很矯情的塞恩在寧鎮附近租了一個度假村,給在世界各地忙碌的公司成員們發了一張邀請函。
因為寧鎮地理位置偏僻,他找的這個度假村九轉十八彎,精緻的邀請函裏面一大半內容都是各種地圖。脾氣好一點的專家還能維持禮貌想個理由拒絕,脾氣古怪一點的直接就拉黑了他。
三周年慶,來參加的只有他們四個仍然留在寧鎮做系統的創始人。
“三點鐘和所有人有個視頻會議,四點鐘會有全球記者會。”活到現在終於做出一件大事的富n代塞恩強迫其他三個人都穿上了正裝,盛夏季節正午時分,除了他,剩下的三個人表情都不怎麼好。
尤其是阿蠻,她被神經病塞恩安排了一條晚禮服,款式很簡潔,黑色露肩及地長裙,裙擺有碎鑽,必須得配高跟鞋的那種。
她並不排斥穿漂亮衣服,偶爾變裝挺有意思,穿高跟鞋走路也是她曾經的訓練項目之一,站了一天,她也不覺得累。
她痛苦的是旁邊簡南的碎碎念。
“你明明告訴我你肩膀上的傷好了。”簡南一直皺着眉,貼着阿蠻咬耳朵。
他有一個月沒見到老婆了。
上個月公司里有個專家小組在戰區被困,阿蠻帶着另外兩個后加入公司的前特種兵進了戰區。
消失了十天,把那隊專家小組完好無損的帶出了武裝區域。
專家小組完好無損,但是進去營救他們的小分隊每個人身上都掛了彩,阿蠻肩膀中了一槍,所幸穿着防彈衣而且只是堪堪挨着肩膀劃了過去,后肩膀和手臂連接處被彈道灼傷,長長一條。
阿蠻為了這個傷口在墨西哥躲了兩個禮拜等傷口基本好了才敢回來,一回來就趕上了塞恩的三周年,本來想找借口藏着的傷口因為這件該死的晚禮服一覽無餘。
她騙簡南只是擦傷。
可是簡南這人對傷口的了解堪比法醫,只是一眼就看出來她的傷口是彈道灼傷造成的。
於是她躲了兩個禮拜企圖躲去過的的嘮叨被重啟,從早上十點她穿上晚禮服開始一直到十二點,連續兩個小時,沒停過。
“你不能吃煎炸的東西。”塞恩的周年宴一直都是自助餐形式,簡南跟在她後面盯着她的盤子,“喝點雞湯吧,再加點水果。”
阿蠻默默的放下了夾子上的炸雞。
”辣的也不行。“簡南繼續。
阿蠻丟掉手裏的勺子,轉身。
一個月沒見到他了。
她這次出任務是自己找的塞恩,簡南沒攔着,只是沒日沒夜的把接下來十天的工作都做完了,收拾行李的時候,收拾了兩個行李箱。
他要跟着一起去。
戰亂的地方,她不可能讓他跟着。
她拒絕了,他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安靜的把她送上了飛機,行李箱裏一堆的葯和其他奇奇怪怪的東西,他都打印了使用說明,小小的一個行李箱,塞滿了各種小紙條,錦囊一樣,不管她遭遇了什麼,總能在行李箱裏找到對應情況應該要用的東西。
他收拾了兩個行李箱,卻在一開始就知道,她不會讓他跟着。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她這三年每年都會接一次類似的工作,她骨子裏有一些暗黑的和現在社會格格不入的東西,定期出現在地球上某些不需要規則的角落裏,會讓她心裏的不安定感得到微妙的平衡。
前面兩次都成功了,但是第三次,她失敗了。
受傷的那一瞬間,在戰火硝煙的戰場,她腦子裏劃過了簡南的樣子。
他在曼村以為她掉到魚塘里之後的樣子。
瘋子一樣往前沖,無數次摔倒了爬起來,在人群中,眼神完全失焦。
她的自信來自於自己多年來的非人教育,她開始質疑自己的自信是不是太過盲目,是因為簡南的眼神。
消失十天,在墨西哥跟他支支吾吾了兩個禮拜,下了飛機在機場看到他,人群裏面他個子最高,長期野外勘察讓他變黑了很多,就這麼盯着她。
她就莫名其妙的心痛了一下。
就像現在,她轉身,他還是那樣的表情,皺着眉抿着嘴,穿着西裝繫着領帶,手裏端着他接下來要逼着她喝的雞肉粥。
和那個寫滿了各種小紙條的行李箱一樣。
“最後一次了。”阿蠻看着他,承諾,“以後不會再有了。”
她不會再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了,在那樣的地方她已經找不到平衡,她會分心想到他,所以,她不會再冒險了。
簡南沒動。
“不好看么?”阿蠻歪着頭問他。
她覺得塞恩的眼光挺好的,這條裙子居然和她的板寸挺配,裁剪也很高級,她的身材都被襯得凹凸有致。
只是肩膀那條新的疤痕,有點破壞意境。
“不想我么?”她繼續問他。
下了飛機就直奔度假村,在車上她趴在他懷裏睡著了,也沒來得及說什麼。
然後就被他看到了傷口。
小別勝新婚的驚喜被磨的一點都沒了。
簡南放下了手裏一直端着的雞肉粥,抱住她,嘆了口氣。
“不去了么?”他問得並不確定。
他知道阿蠻去這些地方的原因,他始終記得阿蠻最初的樣子,那個黑色的背包上跳躍的紅色平安錦囊。
她一直是個矛盾的人。
她偶爾也需要經歷矛盾,讓自己恢復平衡。
“不去了。”阿蠻的回答很肯定。
她從來都不是猶豫的人,決定了就是決定了。
“為什麼?”他很少會問她這三個字。
“會想你。”阿蠻實話實說,“平時不會,受傷的時候會。”
她以前認為的戀愛和婚姻,都是獨立的個體的,她和簡南互相成就,所以她從來不干涉簡南的未來規劃,她自己關於未來的決定,她也很少會拿出來和簡南溝通。
都知道對方會為了自己放棄一些東西,所以他們都不想給彼此壓力。
但是結婚三年後,個體的概念變得混淆,犧牲的概念也變得有些不一樣。
“我們就這樣一路黏到底吧。”阿蠻宣佈,“如果膩了,再坐下來一起想辦法解決。”
她已經習慣了每次單獨出任務的時候行李箱裏的紙條,她對他已經有了依賴,所以,就隨心吧。
像過去的每一次一樣。
“我以為我還要再等兩年。”簡南終於呼出了一口氣。
他仍然很迅速的就懂了。
一個月的提心弔膽,終於有了安放的地方。
“你的魅力比你想的還要大。”阿蠻拍拍他的屁股。
“還有。”她用手把兩人的距離撐開了一點點,“別練肌肉了。”
簡南:“?”
“你現在有點肌肉了走路還是四肢不調看起來比以前還要怪。”阿蠻皺着眉頭。
神經上的問題,肌肉練多了也沒用。
簡南挪了挪:“……這不是練的。”
他確實覺得自己最近背厚了手臂粗了。
阿蠻眯着眼。
“那兩個人自從你走了以後就不搬東西。”簡南告狀。
所以都是他在搬。
中間換了兩次營地,都是他在和民兵一起搬東西。
他本來也不用搬的,但是他最近因為阿蠻心不在焉很容易就被人忽悠了,他們兩個連續忽悠了他好幾次。
“而且塞恩今天給我的襯衫還小了一號。”他皺着眉松領帶,嘴裏開始嘀咕不停。
“你這條裙子也太緊身了。”
“你明明是槍傷,誰給你做的治療?公司里那個醫生不行,嘴巴太壞了,感冒他都能給你說成絕症。”
“會痛么?”
“這兩天你不許背之前那個雙肩包了。”
話特別特別多,卻絕口不提她為了不讓他知道傷口在墨西哥多待了兩周的事。
一如既往的,他捨不得說她。
阿蠻手裏拿着自助餐的大盤子,簡南說一句她就往他嘴裏塞點吃的,笑眯眯的不亦樂乎。
旁邊兩個十分無聊的單身漢就這樣插着手看着。
“一會記者會讓他主講吧。”本來抽籤決定的事,普魯斯鱷決定暗箱操作。
他怕他今天會出鏡,還特意帶了頭套。
黑西裝配上鱷魚頭套,晃腦袋的時候會有汗滴下來。
他覺得很帥。
“公司周年慶的演講也讓他來吧。”塞恩也開始暗箱操作。
“為什麼他會有女朋友。”這個問題他已經問了三年。
“我也請了好多次私人保鏢,還特意找過女孩子。”塞恩的表情十分難受,“沒人理我,女的不理我,男的也不理我。”
普魯斯鱷:“……”
他不敢說他最近都已經被逼到開始上相親app搞配對了。
戀愛不難。
但是找到像簡南和阿蠻這樣的,太難了。
可是他們看過了範例,又不願意將就着委屈自己。
所以一切都是這兩人害的。
“我就點了四個大龍蝦!”塞恩在阿蠻吃掉第三個龍蝦的時候終於忍不住沖了過去。
吵吵鬧鬧的,和剛開始見到的那個半裸着滿臉絕望的年輕人完全不同。
或許,真的會有那麼一天,他們修補的速度趕不上毀滅的速度。
但是,總要試試的。
萬一呢。
***
那天周年慶上簡南的記者問答被很多主流媒體刊登在了特別醒目的位置。
視頻裏面的年輕人五官長得很端正,穿着西裝,卻被抓歪了領帶,他看着鏡頭,眼瞳黑黝黝的。
他說,他們這群人都是怪人,都曾經被排擠,他們這群人心目中對成功對成就的定義,也和普通人不同。
“我們是人類社會裏面被遺漏在外的少數無社會性的個體,但是我們更全能,我們可以幫助人類社會能夠更好的躲過六次大滅絕時期。”
瘋子一樣的堅定。
瘋子一樣的眼神。
還有更瘋子一樣的話。
他居然在最後還加了一個公司的招聘郵箱:“工資很高,福利很好,只要你有能力被排擠並且不怕死,都可以來試試。”
塞恩捂着臉。
普魯斯鱷憋着笑。
阿蠻在遠處穿着長長的晚禮服沖他比了個大拇指。
最瘋子的周年慶記者招待會,來自於不是世界末日公司。
來自於瘋狂的年輕人。
無所畏懼。
所以,跌跌撞撞的,終將走的更遠,走出新的可能。
走出希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