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消失的兇手1912(四)
平淡無奇的生活,百般無聊,毫無新鮮感的人生軌跡,最需要的是一小部分的熱門城市話題來刺激頹廢無聊的生活。
那麼最近最熱門的話題是什麼呢?
我覺得這個問題應該由親愛的CRAZY同學親自回答會比較好。
這不,她從今天早上開始,放棄翻譯的黃金時間,一直在埋頭觀察着新聞網站的評論區。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們,最近最火爆的頭條新聞。
新聞部編輯的標題我覺得不夠吸引,應該改為:嘩嘩出租車再次出事故,無辜女乘客無緣無故遭受性侵害,屍浮大海;副標題為嘩嘩出租車公司拒絕為警方提供有關肇事司機的所有資料,事有蹊蹺,疑似包庇罪犯。當然這種標題只是我個人短小精悍的猜想,事實上,出現在網站上的新聞標題很簡單,只有寥寥數字:嘩嘩打車司機性侵女乘客,去向不明。
怎麼說呢?這是一個無憑無據的惡意毀謗標題,肇事司機一天沒有找到,都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在網站上出現的標題卻有一種一口咬定,煞有介事的指認行為。該標題如果說非要起了什麼作用,我想,只有激起無數個憤怒網友的不滿心聲。
CRAZY正在盯着的電腦屏幕里,就足以證明這一點。
網站的新聞剛剛上線不到二十四小時,立刻就惡評如潮。
大部分思想極度偏激的網友,多半在評論區留下無比惡毒的評論。
例如嘩嘩打車公司包庇肇事司機;指責有關部門不作為;指責警方辦事不力,故意怠慢調查進度;呼天喊地哭訴上帝的不公平諸如此類的幼稚評論。
是的,既惡毒又幼稚,讓人哭笑不得。
更有意思的是,有多事的網友還在網上冒認肇事司機的口吻回複評論,聲稱自己沒事,並且已經逃出國外,過着一種很舒服很愜意的如意生活,還留下輕蔑的嘲諷語言,諷刺那些口不擇言的惡毒網友,致使整個評論區都’互相搏火’’相互攻擊彼此’,整個氛圍都變得緊張起來,我看着CRAZY在孤軍奮戰,死命地在網上跟別人往死里懟,不由自主地感到好笑,我不知道這件案件是觸動了她內心深處的哪條神經,導致她一下子變得十分的憤世嫉妒,似乎一心要為民除害,手指不斷地敲打着鍵盤,聲音越來越響,我則在擔心她的電腦鍵盤會因此被敲爛,我還在想着勸她冷靜一點,在我的眼睛慢慢落在電腦屏幕上時,我卻被標題以下的一段文字給吸引住了。
“警方初步懷疑死者與司機之間有着不尋常的曖昧關係,不排除這是一宗因愛成恨、感情糾紛引起的謀殺案。但有關於案件方面的調查,警方仍然在進一步的調查,司機是殺人嫌疑犯的可能性仍然很高,如果有司機的消息,請第一時間知會警方,協助警方的熱心市民將有獲得相應的報酬。”在文字的結束之際,旁邊還有一個警察敬禮的卡通形象立在那裏,看起來很滑稽。
原來警方的通緝令比新聞的報導還要早那麼一丟丟出來,難怪他們的情緒如此高漲。
我看着她氣憤的神情,故意找茬地說:怎麼?你也想拿那一筆領賞金?
她沒有回答我,仍然孜孜不倦地敲着鍵盤,沉迷在其中,不能自拔(拜託,這可不是玩遊戲)
我在無可奈何的同時,突然接到了一個毫無預兆的來電。
我親愛的主管要顧着抓捕蘇菲及其同黨,田青上一次被襲擊,受傷頗為嚴重,最近才剛剛出院,由於身體還在養傷階段,不適宜出院處理任何的案件,莫求又屬於文職類型,唯一可以外出辦案的人選就只有我一個,最糟糕的是,我還糊裏糊塗地被迫接納了計程車謀殺案的調查工作。整個特案組就像在精神上被分解了那樣,各自有各自的難處,我們無論如何都湊不到一起,整個隊伍與瓦解了沒分別。
“特案組人手不夠,你可以向人事部請求支援,向其他部門選幾個精英中的精英,挖他們過來幫忙就得了。可是你偏偏找到我這個普普通通的法醫來幫忙,你是怎麼想到的?”
我與她在討論這一番話的時候,已經身在太平山的山頂了。太平山是我們這個城市所有富人的居住地,經濟特區是以貧富進行劃分開來的,整個太平山的治安環境很嚴密,出出入入都要查身份證,外來人士不允許開車進去,只能走路,哪怕是警察都是一樣的,因此鍾警官開車載我來的,到了山腳下,就被強行禁止開車,只好下車行走,徒步到達目的地。而在這個到達目的地的過程中是非常的漫長,我們又嫌光是走路太乏味,於是一路上吵吵鬧鬧。
“特案組是無可代替的!我怎麼可以找特案組以外的人來參與這一次的調查工作呢?”
她的奮力回擊使我很不服氣:說得很好,可是為什麼要找我?
“奇怪了,你不是特案組的一份子嗎?讓你幫個忙怎麼了?”
就是這麼一句話,我被她堵得無話可說。
我故意地抱怨道:我們究竟要去哪裏?還要走多久?
她用高跟鞋踩了我一腳,咬牙切齒地喊着:到了!就在前面!
說真的,我還真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粗暴的女警察,還要是特案組選拔出來的,真的很難想像這是事實。
我們的目的地終於到了,是一座半山別墅,四面環海,叢林橫生,時不時從樹上傳來悅耳的鳥叫聲,樹葉會隨着小鳥的離開而產生抖動的頻率,陽光剛好,斜照在大地之上,金黃色的斜影,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大自然的氣息。靠近山邊泥土的地方,你會很容易發現颱風過後帶來的災難景象,例如山泥傾瀉的殘餘土壤,但大部分已經得到控制,畸形的石頭,七歪八倒的樹木堆在亂成一團的泥土之上。一群小螞蟻從地上爬上樹,浩浩蕩蕩地出發。
張文的別墅空間很大,光是客廳就已經像個停車場那樣大,奇怪的是,如此大的一棟別墅,他就聘請了一個傭人,招呼我們坐下,倒了兩杯茶水給我們,然後便吩咐我們在此等候張先生的到來。
我肯定鍾警官沒有見過如此豪華的別墅,她像一個風水大師那樣,皺着眉頭參觀着客廳的每一處角落,樣子雖然看起來很嚴肅很專業,還時不時陷入片刻的沉思,但我知道她肯定是在感嘆這別墅的大,一幅幅風水畫倒掛在牆上,排行是根據金木水火土來的(好吧,其實我也不懂風水)不過我很肯定,這棟別墅的一擺一設是經過精心設計所擺出來的,全都是有規律的,包括我正在坐着的沙發,連擺放的方向都是很講究的,導致我坐立不安,生怕稍不留意的行為會影響這別墅的風水佈局。
我喊她過來坐下,不要到處亂走,她出奇地聽話了,我問她為什麼如此這般聽話,她一臉陰沉地說:這間屋子給我的感覺很不妥。她無緣無故說出這句話,讓我有點措手不及,這時候張文穿着一套整齊的西裝,從閣樓上風度翩翩地下來了,他打着整齊的領帶,墨黑色的,夠成熟穩重,笑容在不經意之間流露出來,眼裏的哀傷逐漸滲透着,我這才留意到最右側的牆上懸挂着好幾張很可愛的嬰兒照片,在客廳的盡頭還有一張嬰兒車,新買的,估計是最新款的設計。
我們不約而同地恭恭敬敬站了起來,他微笑着朝我們示意坐下,我們倆都很拘謹,他眯着眼睛說:我在昨天就已經接到預約電話,你們誰是鍾警官?
她朝他伸出手說:你好,是我給你的來電。
他意識到自己的尷尬,瞬間化解:抱歉,因為昨天的通話時間過短,我不記得對方是男還是女,只知道她姓鍾。
“沒關係,其實是我應該說抱歉才對,這時候還來打擾張先生你。”她很客氣地說著,對着我的時候,她可不是那麼客氣的。
他揉着手指,微笑着說:這是你們的工作嘛,況且我也很願意與你們合作。
我注意到他的小動作,這顯示他很緊張,不斷地按揉着尾指,那裏應該是戴戒指的地方,妻子的遇害,使他突然摘下了戒指?
“請問你太太在失蹤之前,其行為舉止有哪些奇怪的地方?”
“她偶爾會躲在角落裏講電話,聲音很小,捂着嘴巴說話很輕的那種,吃飯時會魂不守舍,心不在焉。近段時間她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有問過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卻偽裝成沒事發生的那樣,她就是這樣的,如果她不肯說,無論我怎麼哄,她都不會說出來。況且我公事繁忙,沒有太多的時間去觀察她的生活變化。”
“她有沒有欠債呢?”
“據我所知,沒有。我們又不缺錢,她根本沒有必要借錢。”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請問,你們有孩子嗎?
鍾警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抱怨我奪取她的主動權,我當沒事發生那樣,笑嘻嘻地對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用拳頭壓在嘴巴上,輕聲地咳嗽了幾聲:沒有。我們剛剛結婚那會已經說清楚了,除非雙方同意,否則誰也不能私自決定要孩子。
我不以為然地說:其實小朋友挺可愛的,為什麼你們之間會有這樣一個協議呢?
他攤開雙手說:養大一個小孩不是容易的事,任務艱苦。做父母的又怎麼可以如此輕率決定呢?更何況這幾年我們都很忙,沒有時間去想這些問題。
我假裝聽懂了,然後又說:這幾年情況穩妥了,於是你們決定想要孩子了?
他驚訝地望向掛着的嬰兒照片,苦笑着說:是的,我們決定要孩子了,就在幾個月之前,我們看了醫生,做了產前檢查,其檢驗報告指出我們的身體都很好,完全沒問題,符合生小孩的條件,於是我們便開始嘗試受孕。可是……尚未成功,她就已經不在了。
政商界的佼佼者就是不一樣,妻子遇害,他還能表現得如此淡定,眼神中透露着三分哀傷,不仔細觀察,還真意識不到。
我決定引導他說出真實的情況。
“那麼多年都不想要孩子,無緣無故又想要,我覺得這與忙碌的生活沒有半點關係,肯定還有內在因素。”
“是的。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別人是七年之癢,我們是五年之癢,感情的檔期早就出現了問題,我們彼此冷漠對待,不聞不問,就算是開心的事也不會選擇分享。就在那一天晚上,我們很難得地享用了一次燭光晚餐,她卻對我提出了離婚,當時我真的全無心理準備,呆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她要離婚。我問她原因,她說沒有新鮮感了,想離就離,沒有其他的理由。我是那種比較念舊的人,一段感情好歹也走過了那麼多的時光,我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習慣了她的脾氣,習慣了她的笑容,實在是不希望在這個時候才說要換另外一個人,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一段感情也要重新經營,我經不起折騰了,我不想放棄她,於是我剛她說,要不我們要個孩子吧,有了孩子我們的感情就有穩定的根基,這樣就不會再想離婚的事情。很慶幸的是,她同意了,一個孩子的確可以挽救一段婚姻,這個就是我們要孩子的初衷。”
鍾警官大概弄懂了我的企圖目的,像搶分熟那樣搶着問:你們有婚內出軌嗎?
他微微依靠在沙發上,仰天長嘆道:同床異夢的感情,婚內出軌一點都不奇怪。這種事我們是出奇的相似。
“所以在你們決定要孩子之後,你們就分別斷了之前的不軌的情感。”
“是的,儘管這樣聽起來是很不可思議。”
“但在媒體報導上,你們可是典型的模範夫妻。”
“那是因為我們死要面子才假裝的,她說要去大學教書,我也沒有阻礙她,尊重彼此是我們感情能長久的其中一個秘訣。”
我情不自禁地諷刺了一番:然而你們的愛情保質期還是出了問題。
“是的,你說得沒錯。”
鍾警官急着要重新奪回主動權:在她失蹤之前,她有說過要去哪裏嗎?或者去見某人?
他茫然地說:不!她只是接到了一條短訊,然後就匆匆忙忙地出門了,我來不及問她。然後她就在那天晚上之後開始失蹤,直到她的屍體從大海里浮上來,我才從這突如其來的噩耗中頓悟,這些不幸的事情已經發生。
“你太太出軌了,你會恨她嗎?”
他的眼睛慢慢往下移,微微地握着拳頭,緩緩地說著:我也出軌了,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她,她倒是有想過離開我,這樣是很不公平的……他那幽怨的目光逐漸地浮現着,瞬間又消失得一乾二淨。無論如何她都是我的妻子,獨一無二的愛人,儘管她已經離我而去。
我忍不住又插了一句:她匆匆忙忙地跑出去,難道你就不會感到奇怪?不會很好奇她為什麼會出去?
“會,她的行為舉止一直很怪異。”
“可是你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去哪裏。”
“是的,但是我心裏清楚,她已經在一點點地撇清那些曖昧不清的關係,沒準她真的遇到了麻煩,我不想干擾她的私事。”
鍾警官還想說話,但被我制止住了,我拉着她,匆匆忙忙地告別張家別墅,臨走之前還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張先生,他的眼裏若隱若現地漂浮着某種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