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四章 消失的兇手1912(三)

第六百七十四章 消失的兇手1912(三)

在她的印象中,這是第三次被邀請到警局了。

招待她的仍然是鍾警官,對方很客氣,手裏拿着幾份報告,輕輕地拉開椅子,無聲無息地坐了下去,慢慢地抬起頭望着她,她也很勇敢地與對方四目對視,氣氛是一貫如此的寂靜。

好幾秒過後,鍾警官從口中蹦出了第一句話:真的好,我們又見面了。

她皺着眉頭,微微一笑,略有遲疑地說:別了,見面當然是好,但最好不要在這種嚴肅的場合,這將會意味着……

“我知道,我知道,不過規矩你也清楚,我只是走一個流程而已。”

她的手慢慢放在桌子上,無所謂地搖擺着雙手,示意對方可以開始。

早在昨天,有人在海底里發現了一副女屍,打撈上來以後,發現女死者是被人活生生地用手掐至其窒息之後才被丟棄在海里,由於屍體長期被浸泡着,一時之間很多信息被丟失,不過還好,有一部分的信息沒有被毀掉。

首先,女死者的名字叫李家佳,今年二十六歲,碩士畢業,已婚。

話音剛落,她的手便很不自然地蠕動着,鍾警官稍微停頓了一會,注意到對方的動靜,胸有成竹地繼續說下去。

我們特案組很快就接手了這一宗案件,經過調查,我們從死者生前的消費記錄發現,在颱風登陸之前的那一天,她曾經呼召了一輛計程車,用手機支付了車款,然後其手機的定位功能就突然被關閉了,信號也開始處於消失的狀態。其丈夫也在颱風登陸之後的第三天向失蹤人口報案,死者已經有三天沒有回家,電話打不通,一直聯繫不上她,問過了很多朋友和親戚,均沒有收穫。所以他很肯定,自己的妻子是失蹤了,而且去向不明。

她越來越緊張,手掌與手掌之間互相纏繞着,不斷地反反覆復,半天才說出一句話:這件事與我有什麼關係?

鍾警官拿起桌面上一份文件,高高舉起來說:關係可就大了。我們調查過當晚負責接送死者的計程車司機的資料,發現他是嘩嘩打車旗下的司機,其車輛也直屬該出租車公司的名下產品,根據後台的資料數據更新,這名司機在接了死者的訂單以後,就再也沒有回總部的中央中心報道,也沒有下班的打卡記錄,車輛仍然沒有歸還,換言之司機與女乘客是在同一個晚上,同一個時間段消失,他們同樣地失去了聯絡。我們找到嘩嘩計程車公司的人員記錄檔案,找到了當晚失蹤司機的資料,在直系親屬那一欄,只有我一個人發現了你的名字—張幕雨小姐!而那位兼職司機就是你的好弟弟—張幕雲。

她吞咽着唾沫,身子微微往後挪動。

鍾警官手裏拿着報告檔案,繼續地說:我查過了,張幕雲在大學時期就已經考到駕照,讀研究生期間就已經在嘩嘩計程車公司做臨時兼職,晚上開車,白天就休息,然後上課。年輕人在求學時期有這樣的毅力的確很不錯,很值得欽佩。但他與女乘客同一時間失蹤,消失在世人的眼前,現在女乘客的屍體被找到了,而他卻仍然不知所蹤,這件事就表面看來,的確是匪夷所思。

她不太自然地微笑着說:對嘛,我弟弟也失蹤了,趕緊派人去找他。

鍾警官臉上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很嚴肅起來。

經過法醫的詳細檢驗,發現女死者在生前曾經遭受過性侵犯……

桌面上的杯子不小心摔了下來,摔成粉碎,打斷了一番話的陳述。兩人互相對視,稍微停頓片刻以後,又互相離開彼此的視線。

法醫在死者的下體採取到有效的精液,相信這是犯罪嫌疑人在侵犯死者的同時,沒有做安全措施,甚至沒有毀滅罪證。經過一系列的化驗之後,得出的結果為……當然我們需要匹配DNA,我們找到了張幕雲的精液DNA與死者的體內精液DNA進行系統匹配,最終的結果為百分百是吻合的。換言之,在死者下體發現的精液是張幕雲留在那裏的,他性侵犯了她,並殘忍地將她殺害。

“不可能的!我弟弟是不會殺人的!他讀了那麼多書,受過高等教育!怎麼會是如此一個冷血無情的兇手呢!”她拍案而起,異常激動地喊着,眼裏儘是竭斯底里的掙扎。

鍾警官用手勢示意她冷靜一點:我當然願意相信你弟弟沒有殺人,但是證據是不會騙人的,事實上就是他的精液在死者的陰部內找到,先不說他有沒有殺人,最起碼我們可以肯定一件事,他與死者之間肯定有發生過性行為,我們檢驗了兩者之間的DNA結合情況,發現他們之間不僅一次發生過關係,而且是很多次。我……懷疑你弟弟與死者之間有不尋常的曖昧關係。而且我們還調查你弟弟的所有消費記錄,他在一年裏,曾經多次在酒店開了房間,但又不是旅遊,更不是聚會什麼的。我想,他們去酒店就是為了幽會。

她捂着臉龐,保持沉默,深呼吸着,全身在顫抖着。

鍾警官以溫和的口吻說:告訴我,關於你弟弟的情況,不然沒有人可以幫助他。目前所有的不利證據統統指向他,如果你不肯合作,我們只能走正常程序,出通緝令。

她親口承認:是的,我弟弟的確與那女人有染,可是她被殺害,真的與我弟弟沒有半點關係。

“他正在攻讀博士的階段,典型的知識分子,他選擇朋友都會選擇高學識,高智慧的那一群人,他不是那種亂搞男女關係的人。他之所以如此迷戀那個女人,完全是因為她的知識豐富度,兩人可以探討各種知識領域上的論點,互相交流,這樣才有共同的話題,他們甚至合作一起寫過一篇論文,在他們的母校期刊處登了出來。他們很開心,覺得找到了自己生命中最熟悉彼此的另一半,他們很快就愛上了對方,繼而沉淪在探討肉體與靈魂上的水乳交融,忘我地享受着彼此之間因為互相相愛而帶來的快感。他們很依賴這種感覺,離不開彼此的肉體生活,可是同一時間他們也忘記了彼此的身份。他只是一名在讀的博士生,而她已經結了婚,是一名有丈夫的女子,她的丈夫還是那種有頭有臉的政界商人。他們本來就不應該相愛,就像海鳥與魚相愛那樣,只是一場意外,一場夢罷了。強行相愛只會灰飛煙滅,自取滅亡。他們之間再怎麼纏綿極其量只是一對迷惘中的小情人,愛得不到,恨不會產生。怎麼會萌生相愛相殺的念頭呢?”

鍾警官手裏的筆在嘩啦啦、無比流暢地寫着她所說的每一句話,寫着寫着,筆突然停了下來。

“不對啊,上次我們在咖啡館喝東西的時候,你親口告訴我,你弟弟已經與那個女人說清楚,撇清了彼此之間的曖昧關係,他還答應你,會好好讀書,找一份好工作,然後正正經經地結婚生小孩,不再讓你操心的。”

她苦笑着說:那傢伙其實就是在欺騙我!不是他跟那個女人說清楚,而是那個女人跟他說清楚了,是那個女人主動要求撇清他們之間的曖昧關係,他根本從來就沒有醒悟過,更別提會好好讀書。他跟我說,想去一趟旅行,然後匆匆忙忙地出了門,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打電話給他,他也不接,長期處於關機的狀態。我越想越不對勁,於是去了他的房間,才發現他根本沒有去旅行社報名,他在我走了之後轉眼就去退了報名的費用,行李箱一件衣服都沒有收拾好,去旅行的目的地其地圖也沒有準備,他根本由始至終都沒有想過去旅遊,我還在他的書本里找到一張消費單據,他貸款,在珠寶店買了一枚價值連城的戒指,他還要求在戒指上面刻了那個女人的英文名的縮寫。他還買了鮮花,預訂了場地,我很肯定那臭小子準備跟那個女人求婚!天吶!他簡直就是執迷不悟啊!我去找了他讀大學時所有的同學,但都沒有見過他,我就這樣失去了他的消息,他的蹤影。我現在還在擔心他的安危,他從小到大,無論多不開心,多不順心,他頂多就跑出去兩三天就會回來的,但這一次他足足消失了一個星期!

鍾警官下意識地反問:從颱風登陸之前就失蹤了?

“是的,我弟弟失蹤了,那女人才開始失蹤,怎麼算,他都不像犯罪嫌疑人吧?”

鍾警官繼續地頻繁寫着供詞。

“其實呢,到目前為止,我們只能肯定張幕雲與死者曾經發生過關係,由於發生關係與死者的遇害時間是相當的接近,所以並說明不了什麼。可是從表面跡象來看,張幕雲是最後一個接觸死者的人,他現在又莫名其妙地失蹤,計程車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如果他再不出現,主動交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我們警方只能走正常程序,將案件的調查進度所包含的資料細節發放給媒體,登上報紙。不過他在報紙上的報導就會顯示為’犯罪嫌疑人’,暫時不會被列為兇手。我們可以做的只有那麼多,剩餘的時間就要交給你了。”

“我?”她困惑地反問着。

“如果警方登出了報紙,張幕云為了急於證明自己是清白的,他一定會主動聯繫你,到時候你要聯繫警方。”

“不!我不能這樣做,他可是我弟弟!”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如果不這樣做,他的犯罪嫌疑將會越來越大,普通市民會將他列為最新的攻擊對象,當然只能透過鍵盤的輸入進行大規模的攻擊,這算不了什麼,但他將會是下一個星期的頭條人物。”

她欲言又止,剛剛要站起來,又重新坐了下去。

“那就是說,我並沒有選擇的餘地。”

“是的,你唯一的選擇就是與警方合作,勸服你弟弟,主動交待整件事。”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裏。”

“得了,相信我吧,到他走投無路的時候,他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鍾警官將記錄好的紙張折了起來,惡狠狠地說:沒有人會與自己過不去的。

夜深人靜,警局的人該下班的下班,就算是加班的都熬夠了時間,已經下班。唯獨黃雁如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手指在跳個不停地敲打着鍵盤,她對鍵盤的佈局位置很熟悉,完全不用看鍵盤,相反來說,她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側邊的一張照片上,那是用玻璃框鎖起來的照片,她盯着那張照片看時,眼裏是充滿了哀怨,手機撇在一旁,聲音調到了最大,連震動也開了,很顯然她的專註力如此集中那是因為她在等待一個來電,一個她苦苦等待的來電。

門在這時候被推開了,她的視線迫不得已從照片上移開,轉向門口那邊,鍾警官這時候已經踏進來,手裏拿着一份文件,看樣子是她連續加班好幾個小時打出來的筆錄報告,她很頹廢地將筆錄報告丟在桌面上,接着在黃雁如的對面坐了下來,單手撐着額頭,疲倦不堪地歪着腦袋,似乎在等待着某些事物。

黃雁如終於停止手頭上的電腦工作,轉而拿起桌面上的筆錄報告,抓着頭部,傷腦筋地說:剛剛結束一宗模特案件,現在又來一宗計程車案件?這日子還能不能好好過了!上一宗案件的余后報告以及正確部署我還在策劃着呢。

鍾警官閉着眼睛,暫時陷入休息的狀態,但嘴巴還在說話:案件不是完結了嗎?還要部署?

黃雁如拿出自己一直珍藏着的眼鏡,戴起來,注視着手上的紙質文件,眯着眼睛說:你可別忘了,上一宗案件的幕後黑手逃掉了。

“她只是一個被毀了容的女孩,還能跑哪裏去,早晚會抓到她的。”

“如果只是要計劃抓她回來當然好辦,可是很顯然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個人一直在暗中支援她,助紂為虐,廢棄的建築物被引爆的炸彈就是最好的證據。上級一直在催我解決這宗案件的幕後黑手,我現在還在煩惱這件事,這麼瑣碎的案件就不要攬回來處理了,這只是一宗普通的劫色謀殺案而已。”

鍾警官突然睜開了眼睛,重新奪回她手上的紙質文件。想發牢騷又不好在自己的上司面前發作,只能沉着氣說:司機與乘客幾乎在同一時間下失蹤,女乘客被害,屍體在海中浮了出來;司機則去向不明,儘管他是唯一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接觸死者的人,表面看起來他很有嫌疑,實際上……

黃雁如煩躁不安地插了一句:實際上也很有嫌疑。走正常程序,將他通緝吧。

“福爾摩斯,既然你這麼肯定……”她稱自己上司為福爾摩斯,深深的諷刺意味,不過她明白的,對方已經有很多說不清的煩惱事一直在纏繞着她了。

黃雁如揮揮手說:去吧去吧,剩餘的事情就交給新聞部,這宗案件很簡單的,一目了然。

鍾警官沉默了一會,大膽地提出建議:既然你沒有時間沒有心思去處理這宗案件,你倒不如授權給我,全權處理,我可以向你保證,一定可以查出真相的。

黃雁如默默地從抽屜里拿出一張A4紙,往上面蓋了一個公章,然後遞給她:這張紙你拿去吧,如果在古代就代表着手諭,在調查案件的過程中,遇到不合作的,你就可以出示這張帶有公章的紙張,對方自然會與你合作,不合作也得合作,就是這麼強制性的。

她將紙張接過,然後藏起來,艱難地說:其他部門的同事很難合作嗎?

黃雁如轉過椅子,望着天花板說:你不懂,人事調動,很多人都換了一輪。這世界有很多人,但你不能確定他們都是正常人。

接着她匆匆忙忙地趕鍾警官出去:從現在開始,計程車案件就交給你了,無論調查進度如何,你都不用向我報告,只需要調查就行。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可能會非常的麻煩,就這樣,再見。

門被無情地關上,徒留下鍾警官孤零零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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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者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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