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永南碎屍案(三)

第五章 永南碎屍案(三)

第二天,我們分頭行動,去找蔣愛青當年的社交圈子裏面所有的朋友。

然而,一無所獲,他們除了對蔣愛青表示同情,也提供不了幫助。

Amy在車上分析兇手的特點:他精通解剖學,心理素質強,懂得妥善地處理屍體又不留下一點線索,他肯定是讀醫科的,也許和你一樣,是法醫。但是我們排查了受害人的圈子,她沒有任何一個朋友是讀醫科的,這個又怎麼解釋?從你推測兇手從窗外約受害人出去的,說明他們是認識的,可是真的找不到這個讀醫科的朋友。兇手真的存在嗎?我怎麼感覺他像幽靈一樣,瞬間殺了受害人,之後就銷聲匿跡。

我一邊開車一邊回應她的疑問:我們排查的只是她現實的,可以看得到的朋友圈子,還有一些所謂的“朋友”,是我們看不到的,必須要從暗地裏揪出來。我們真的查清楚她身邊的人了嗎?

檔案有記載的,都查過了,沒有可疑。她老實地回答我。

突然,她的手機響了,她簡單地應了幾句就掛機了。

她高興地說:有好消息!孤兒院的院長剛才打電話給我,說隱約記得20年前蔣愛青有一個讀醫科的朋友。

他叫什麼名字,在哪裏上班?

好像叫仁愛醫院……

我們來到了仁愛醫院,有護士來諮詢我們,Amy直接露出工作證。

我們要見院長!

話音剛落,就有一把聲音響了起來:我是這裏的院長,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提議:這件案子比較敏感,我們去你的辦公室聊吧。

你們要找蘇天儀?院長驚訝地問我。

對,我們正在調查20年前的一贓命案,懷疑兇手和被害人是認識的,而兇手應該是一個讀醫科的專業人士。我們也查過了,蘇天儀和受害人是認識的。

院長哈哈大笑:你們的推理很符合邏輯,但是我要告訴你們一個不算好,也不算壞的消息,蘇天儀的確是醫學系的學生,但是他是整個醫學系裏面資質最差的學生,他看到屍體就會吐,雙手拿着刀都會發抖,切人體組織的時候凹凸不平,理論課的成績倒是不錯,但是說到動手能力就真的不堪入目。95年分配到我們醫院實習,還是會害怕屍體,又不敢用刀,我中途就辭退他了,他實在不屬於醫學系,連最基本的解剖都不會。

也就是說他沒有畢業?

他資質那麼差還能畢業,那就真的有鬼了!

原來20年前,警方已經調查過蘇天儀了,發現他確實不懂解剖學,連最基本處理屍體的方式都做不了,很快他就被排除嫌疑了。也就是說,他不是兇手。

我聽完Amy的說法之後也表示贊同,蘇天儀只有理論的知識,沒有解剖學的動手能力,他不可能可以將屍體完整地分解成2000多塊的肉塊,而且每一刀都沒有傷到骨頭,這麼專業的解剖知識,他根本不會。

哎!線索又斷了!難道真的如此天衣無縫?

我不同意她的說法:再精密的犯罪,總有裂縫的。

直覺告訴我,現在就差一個靈光,只要我將崔悅提出的兩個問題想通了。

這件冤案就會真相大白。

雖然蘇天儀沒有嫌疑,但我們還是要去他的家裏去看看的。

我讓Amy跟在我後面,我輕輕地敲門,很快就有人開門了。

開門的是一個戴着眼鏡的中年人,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是那種書獃子,眼睛近視了,估計是看書看多了的緣故。

請問你是不是蘇天儀?我保持禮貌地問他。

他問我有什麼事,我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證,而且示意要進去查看,但是他拒絕了,他正想要關門,跟在我身後的Amy拿出了警察證,示意他要警民合作。

果然還是警察的證件管用。

他的房子整潔,乾淨,好像天天有人打掃一樣。

我看了看桌子上的照片,順手拿了起來,不禁眉頭一皺:你和蔣愛青很熟?

她是我很好的朋友,我們不常聯繫,但是我們的關係一直很要好。他微微地笑着說。那表情好像在回憶很美好的事情一樣。

只可惜她已經不在了……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很憂傷。

她出事之前有沒有和你提過什麼,或者有什麼奇怪的舉動?

沒有!她出事之前那三個月,我都沒有和她聯繫。直到我看了新聞,才知道她已經……

我只好接着問:那她有沒有仇人或者男朋友之類的……

他很肯定地說:不會的!她那麼善良,不可能會有仇人的,至於男朋友,他很少和陌生人接觸的,就算有,她一定會向我提起的。

我換一種問法:我聽說你是醫學系的,你和醫學系的同學有沒有聯繫,或者他們會不會認識蔣愛青?

不!我一向獨來獨往,不會和任何人有聯繫。他很堅定地說著。

你就住這種陰暗的房子?這裏看上去和晚上沒有區別。我反問他。

他苦笑着:我的人生從來就沒有陽光!你們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我想到處去看看。不等他的同意,我就私自走進了廚房。

我看着廚房用品的擺放都很整齊,餐具,盤子……等等!好像有些地方不對勁,可是哪裏不對勁呢?不管了,先用手機拍下來再說。

離開蘇天儀家裏之前,我問他:你一直都是一個人住?

他很自然地笑着:是啊!一個人習慣了,不過……我還是挺想念她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離開了。

許醫生!有發現嗎?Amy焦急地問我。

有,但是說不出來。她肯定以為我在故弄玄虛,但這是事實。

回到永南警察局,我將手機拍到的照片曬了出來放在工作桌子上,開始一張一張地研究,一邊研究一邊問Amy:有沒有發現照片裏面有哪裏不妥?

Amy支支吾吾地說:好像有……又好像沒有……我也說不出來。

你的閨房有沒有那麼整齊?我轉移話題問她。

她頓時就臉紅了:比起他的房子,我的房間實在太亂了……

突然我的手機響了,原來是崔悅的來電。

案情有沒有新的線索?她焦急地問我。

你那麼悠閑啊?今天沒有病人嗎?我在開她玩笑。

我想幫你查案,你還要挖苦我?!她很委屈地說。

我一邊用放大鏡放大曬出來的照片,一邊說: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嫌疑人,但是他不符合兇手的作案條件。

她認真地說:我覺得,這件案子也許有兩個兇手,一個殺了人,一個負責肢解。

她也許和醫學系的學生沒有結怨,殺她的人是一個極度平凡的人,幫兇手毀屍滅跡的人才是醫學系的人。

我手裏的照片突然掉了下來:對了!你提醒我了,這件案子在當年一直找不到兇手,很有可能是調查的方向錯了,他們被兇手誤導了,如果真的是一個殺人一個負責毀屍滅跡,嫌疑犯的排查就不會那麼窄小了,兇手不一定是醫學系的人,他也許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沒有任何的解剖知識。但是另外一個人卻擁有豐富的解剖知識和精密的刀法,他負責處理屍體,至少從表面上他是不認識受害人的,我們再怎麼調查也查不到被害人和幫凶的關係,處理屍體的人不一定是兇手,而兇手不一定是會處理屍體的人,好一個移形換影。

那個用電量的數據和拋屍的時間問題,你想到了嗎?她在催我解決問題。

我沒有回答她,默默地掛了電話……

晚上回到酒店房間,我還在思考崔悅提出的兩個問題。

Amy在用我的電腦,她在查看我的驗屍過程和心得。

“許醫生,你有沒有碰過一些很噁心的死屍?”她一邊看,一邊問我。

我閉上眼睛回答她:有啊,再噁心的都有。

“你整天對着死人,不覺得害怕?”她繼續在問。

我憂鬱地看着窗外:死人有什麼可怕的,它又不會害你,又不會罵你;活人反而就比較可怕了,他會欺騙你,謀害你!

她突然笑了起來:你好笨啊!你看這個驗屍記錄:

死者方松,死於交通意外,頭部有多處比玻璃刺傷的傷痕,頭部以下部分身首異處,屬於粉碎性壞死。

這麼簡單的死法,你還要將已經粉碎的下半身拼接回來,拼接屍身本來就需要很長的時間的,你卻連續拼了48小時,你一天拼一點,一天拼一點就不用那麼累了,還浪費了解剖室的那麼多電力!

我聽了她的話,眼睛睜得很大,她漫不經心的語言,竟然解開了崔悅給我的難題。

我興奮地對她說:我想到了!謝謝你!

雖然我已經想到處理屍體的方式了,但是還有很多疑點沒有想通,我們約了永南警察局的局長一起吃飯,但是我事前是不知道他會來的,我以為只有Amy和我一起吃飯。

她好像想探討我的內心想法:你昨晚說你想到了,你想到什麼了,透露一點點給我聽聽。

我皺着眉頭說:不知道,還有很多疑點沒有解開。

她表現得很失望的樣子。我看了看桌面上擺了三副餐具,有點厭煩地說:這裏的服務員是怎麼回事?明明只有兩個人,多了一副餐具他們也不將它收拾走!

她趕緊說:桌面上擺了三副餐具肯定就是有三個人吃飯啊,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我們還有一個客人沒到。

慢着,你剛才說什麼?我很嚴肅地問她。

我們還有一個客人沒到。她不以為然地重複。

不是這一句,是第一句!

她想了想:桌面上擺了三副餐具肯定就是有三個人吃飯啊……

我激動地拍了一下桌子:我終於明白那些照片哪裏不妥了!

局長剛好來到了,他就坐在我對面。

他在我對面不好意思地說:我遲到了,剛才有個小孩因為我穿的衣服和他爸爸的衣服是一模一樣的,他就將我當成他爸爸了。真是好笑!

Amy也跟着笑起來了。我在自言自語:原來是這樣……

你說什麼?局長問我。

我馬上動起身:對不起,我想到一些很關鍵的線索了,我得去一趟警察局。

需要我協助嗎?Amy問我。

我想了一下:不用!剩下的交給我一個人得了。

我回到車上,給崔悅打了電話,可是被轉到留言信箱了。我只好留言:永南碎屍案的兇手是誰,我大概知道了,但是還需要驗證一些事情,你收到留言就打給我。

我開車到蘇天儀的樓下,我在車裏打電話給永南情報科。

這邊是情報科,請問有什麼事?

我是高級法醫許仲文,正在查20年前的永南碎屍案,我需要你們的協助。

幫我查查,在20年前,蔣愛青失蹤的那一天,還有誰在同一天失蹤了。

那邊在說:讓我看看,有了,有一個,張麗文,她的同事前來報案說她失蹤了,當時失蹤人口將她列為失蹤處理,之後一直沒有她的消息,檔案就一直在電腦裏面。

也就是說,在法律上張麗文只是失蹤了?

你還有什麼要查?

幫我查查蘇天儀的父母是做什麼的?

大概過了五分鐘,很快有回應了:還真看不出,原來蘇天儀的父親是屠夫,他從小就在屠場幫他父親,直到他高考那年,他父親出車禍死了。

還差最後一個疑點,你幫我再查查,當年發現碎屍肉塊的地方,都有哪些地下室或者實驗室之類的?

光是實驗室就有300多間。

你幫我看看,哪間實驗室的用電量在蔣愛青失蹤之後的那九天的數據是一模一樣的。

這個有點難度耶,不過應該沒問題。

麻煩你快點,沒時間了!我開始催促她。

有了!在發現受害人頭顱的地方有20間實驗室,其中一間它的用電量在受害人失蹤后的九天的數據是一模一樣的,基本是保持不變。

那間實驗室的持有人是誰?

蘇天儀的父親的資產。由於他父親去世了,蘇天儀自然就成了這間實驗室的持有人。

謝謝!我掛了電話,崔悅的電話很快就打過來了。

你知道兇手是誰了?她直接問我。

兇手我已經找到了,還有他的作案方法我也想通了。

先給我說一遍,我很想聽聽!她的語氣開始興奮了。

我盡量讓她平復起來:先不要急,待會我打開免提,你就知道這件懸案的真相了。我現在就單獨去找兇手對質。

你一個人去?你不擔心有危險?要不要找個警察去協助你?她似乎很擔心。

不用了,兇手不會傷害我的,我也想知道兇手做了那麼多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麼。我還在考慮要不要抓他……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找他?

今晚,就是20年前蔣愛青失蹤遇害的時間。

這件案子已經過去20年了,受害人一直含冤受屈,今晚終於可以幫她找到兇手,還她一個公道了……

現在是2016年7月3日,晚上的十點半左右,20年前蔣愛青就是在這個時間段失蹤遇害。我戲劇性地敲開了蘇天儀的門。

他好奇地問我:還有什麼問題嗎?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你走吧!

如果你不趕時間,讓我進去喝杯茶吧,不會阻你很久。

他想了想,最後還是同意了。

我坐在沙發上,將手機放在桌子上,已經開了免提,崔悅正在等我的案情分析。

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看了看四周圍:反正我們兩個大男人也沒有事做,要不你聽我講個故事吧!

他詭異地笑了一下,只是那一下,很快就收回了,眼睛看着我,示意我繼續。

在很多年前,有一個小嬰孩出生了,這個孩子的家裏很窮,家裏唯一的生計都是靠着父親的,父親是一個屠夫,他從小就看着父親宰殺那些動物,偶爾他也會幫父親的忙,久而久之,他也練成了好刀法。

然而,這個男孩自小就很有抱負,他想當一名醫生,一名濟世為懷的醫生。

但是在這個時候,出了一個小問題,在他高考之前,他的父親出車禍死了。

無疑這個打擊對他有很大的影響,但是他還是考上了醫學系。遺憾的是,他一看到死屍就會產生噁心的反應,他甚至不敢面對屍體,就連解剖都做不好,最後被醫學院的院長開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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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者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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