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
姒幽打量着她,女子面色有些蒼白,沒什麼精神氣,像是一隻被關久了的動物,就連動作和反應都比旁人慢上許多。
姒幽不由好奇地問江七道:“她怎麼了?”
江七看了明珠一眼,答道:“她自進別莊之後,就被關在這裏,一日三餐自有人送來,但是除此之外,別莊內的任何下人都不許與她說話,獸被關久了都是如此,更何況人?”
正在這時,外面有下人送飯食進來了,一言不發地放下托盤,明珠見了來人,彷彿看見了什麼救星一般,跌跌撞撞地衝上去,抓住他的衣角,高聲問道:“王爺在哪裏?!帶我去見王爺!我要見王爺!”
正如江七所說的那樣,那人對於明珠的叫喊和請求充耳不聞,就像是一個聾子一般,用力推開她,抽出了自己的衣擺,大步離開了,明珠追了幾步,院門轟然合上了,將這裏與外界再次隔絕開來,宛如一個牢獄。
明珠拚命地拍打着那扇門,凄厲地叫喊着,直到最後累了,她才肯罷休,空氣安靜無比,過了一會,她又開始順着牆根轉悠起來,像一隻動物。
江七問道:“娘娘要進去看看嗎?”
姒幽道:“打開門。”
“是。”
那個引路的下人立即掏出了鎖匙,領着一行人轉到了門前,將鎖打開,推開院門,院裏發獃的女子聽見了這響動,立即轉過頭來,午後刺目的陽光照進她的眼中,白花花的一片,令她不得不劇烈地眯起眼來打量,神色驚疑不定:“王妃……娘娘?”
她面上露出驚喜之色,連忙奔過來,撲倒在姒幽腳下,哭求道:“娘娘,求您讓奴婢出去吧!求您了!”
明珠的情緒十分激烈,看得出她對於近來的這些日子恐懼到了一定的地步,甚至涕淚連連,緊緊抓着姒幽的裙擺,彷彿溺水之人攥緊了浮木,急聲哀求道:“娘娘!求您讓奴婢出去吧!求求您!”
寒璧見她如此激動,生怕她情急之下傷到了姒幽,連忙上前拽開她,低聲喝道:“你放肆,不可對娘娘無禮。”
姒幽退開一步,低頭打量她許久,明珠的哭聲漸止,只是仍舊滿臉是淚,楚楚可憐,哭道:“奴婢若是做錯了事情,娘娘和王爺只管打罵便是,求求您,別把奴婢關起來,奴婢受不了了……”
姒幽只是表情淡淡地看着她,終於開口道:“果真受不了了?”
明珠連連點頭:“是,是!求娘娘垂憐,讓奴婢出去吧,奴婢一定做牛做馬報答您!”
姒幽卻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告訴我吧。”
明珠有些茫然道:“什、什麼?”
她自從那一日被段越帶到這裏關起來,就再也沒有見過他,明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困在這個別莊裏,所以姒幽這一發問,她滿頭霧水,一臉懵然。
姒幽道:“是誰,要你把那個香囊拿給晉王的?”
明珠這才明白她的意思,也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被關起來,恍然大悟之餘,她打了一個磕絆,急急道:“奴婢是、是自己發現的!那個香囊本就是貴妃娘娘賞給奴婢的。”
姒幽望着她的眼睛,一雙幽黑的眸子沉靜而清透,彷彿一眼能看到人的心底去,令其所有的心思都無所遁形,明珠下意識撇開眼,不敢與她對視,目光飄忽不定起來。
姒幽仔細地觀察着她面部的表情,眼神以及每一個細微的反應,略微抿起的唇,倉皇的眼神,和不自覺抓緊衣袖邊緣的手指,種種反應都說明了,她方才在撒謊。
姒幽淡聲道:“只有一次機會,若是不說,我便走了。”
“別!”明珠驚叫一聲,她終於害怕了,渾身都顫抖起來,眼眶裏盈滿了淚水,驚恐萬分,她驚慌失措地道:“奴婢說!奴婢說!這香囊是宮裏的一個嬤嬤給奴婢的,教奴婢把話說給晉王殿下,她還答應奴婢,只要做到了,便尋個機會,給奴婢一大筆銀子,讓奴婢出宮去。”
她說著,砰砰叩頭道:“奴婢聽說是與貴妃娘娘的死有關,便答應下來,奴婢真的不是有心要騙晉王殿下的,請娘娘相信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求您讓奴婢出去吧!”
大概是為了證實自己話里的可信度,她立即又補充道:“那個嬤嬤姓王,乃是司衣局的掌事嬤嬤,娘娘找到她,一問便知,奴婢說得句句屬實,絕無假話!”
姒幽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便離開了別莊,臨行前,院子裏傳來明珠哀哀哭泣的聲音,不知是懊悔亦或是別的什麼,叫不知情的人聽了不免心生同情。
寒璧忍不住問道:“娘娘,那……她怎麼處置?”
姒幽想了想,道:“問一問四郎吧,我們回去。”
“是。”
一行人上了馬車之後,再次往來時的路行駛而去,路上,姒幽問江七道:“可以查到皇宮裏的這個嬤嬤嗎?”
江七答道:“可以查,不過依我看來,王妃自己去查,恐怕要更快一些。”
見姒幽眼神疑惑,江七又道:“王妃可以入宮,比我派人進去要方便得多。”
聞言,姒幽面上露出幾分若有所思之色來:“我知道了。”
及至晚上時候,趙羨回來了,姒幽將今日審問明珠的事情告訴了他,又道:“我觀她說話,應當不假,不如明日我們進皇宮,找到那個王嬤嬤問一問。”
趙羨擁着她,想了想,道:“恐怕不容易。”
姒幽略微抬頭,不解地看着他:“怎麼了?”
趙羨道:“既然是有人刻意指使明珠騙我,如何會讓知情的王嬤嬤留下來?定然是早早就處理掉了。”
姒幽眉心蹙起:“處理掉了?”
趙羨默然片刻,道:“秘密派遣出宮,或者乾脆已經殺了。”
他沒有明確說出來,但是很顯然,殺掉一個微不足道的宮人,比起大費周章將她弄出宮去,要簡單得多。
姒幽倏然便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疑惑道:“你從前說過,你們這裏有規矩,殺人,是要償命的。”
趙羨眸色深深,輕輕撫着她柔順的髮絲,低聲道:“可是規矩只是給大多數普通的人用的,還有更少數人,不受規矩的約束。”
姒幽忽而問道:“那我是那大多數人,還是那少數人?”
趙羨與她對視,答道:“你是少數人。”
姒幽輕輕眨了眨眼:“所以少數人中,還有更少數人?”
“是的,”趙羨將她擁住,道:“總有人是站在權勢的頂端,那就是最少數的人,可以肆意生殺予奪,而不會受到任何的懲罰。”
“現在站在那裏的人是我的父親,以後會是我的長兄。”
姒幽道:“可他要殺你。”
“我不會任人宰割的。”他說。
第二日便是兩人入宮給皇后請安的日子,才入坤寧宮,便聽見裏面傳來說話聲音,卻是皇后與壽王趙瑢在談話,等姒幽與趙羨進得殿來,兩人便停下了交談,皇后笑道:“是晉王與晉王妃來了,來人,快看座。”
趙羨與姒幽先是行了禮,皇后笑吟吟擺手道:“都入座吧。”
趙羨這才帶着姒幽在趙瑢的下首坐了,趙瑢溫和笑着,與他寒暄幾句,又問道:“不知時神醫去了晉王府後,弟妹的病情可有好轉?”
聞言,皇后詫異看向姒幽,關切道:“晉王妃身體不適?”
趙羨答道:“已經有所好轉了,多謝皇後娘娘關心,此事還要多虧了皇兄出力,才能請來時神醫,改日必當登門道謝。”
趙瑢笑笑,道:“有效便好,我倒也沒有出什麼力,皇弟不必客氣。”
皇后聽罷,面上浮現幾分憂慮之色,她對姒幽道:“病痛無小事,還是要多加註意才好,本宮那裏去年有上貢的老山參,最是滋補,稍後帶幾支回去,你家裏住得遠,無人陪伴,若是無聊了,也可以常來本宮這裏坐坐。”
姒幽聽她說了這麼多,最後點點頭:“兒臣知道了。”
陪着皇后又說了幾句話,趙羨便找了個借口,帶着姒幽先離開了,等出了坤寧宮,他牽起姒幽往外走去,不多時便碰到了一名宮女,那宮女向兩人行禮,低聲道:“啟稟王爺,奴婢去打聽了,司衣局確實有個掌事的王嬤嬤,明珠從前就在她手下做事,只是不久前,夜裏突然得了急病去了。”
果然,人沒了。
對此趙羨倒是並不覺得意外,他拿着那個香囊,慢慢地摩挲着上面的那一朵精緻的海棠花,眼中浮現出深色,他道:“我想,我大概能猜到這幕後之人是誰。”
姒幽轉頭望着他:“誰?”
趙羨嘴唇微動,吐出一個名字來:“淑妃娘娘,也只有她能拿得到我母親的遺物了。”
姒幽立即便想起來了,當初年幼的趙羨失去母親之後,就被放到了這位淑妃娘娘身邊養着,她若是想要拿到貴妃的香囊,可以算得上輕而易舉。
趙羨道:“阿幽,我們去拜訪拜訪這位淑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