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等價交換(下)

40、等價交換(下)

陸一凡在呂繼紅進入生產隊部接受肇飛潛逃案件專案組的調查后,就飛快地跑向曬穀場的知青屋,但很快他又轉回來,並悄悄守候在離隊部不遠的一處隱秘地方。

他從昨天開始對藍藍進行盯梢,但就這進出隊部向專案組反映情況的一瞬間,女知青屋裏的藍藍就失去了蹤跡。陸一凡滿村尋找一遍沒有發現其蹤跡后,決定趕緊返回來盯住與藍藍焦不離孟的呂繼紅,這樣就能再次順藤摸瓜找到藍藍的蹤跡。

。。。

他從高中起就開始暗羨呂繼紅,但那時候呂繼紅因為家庭出身好,學習成績也不賴,又是學校運動的風雲人物,對他這個成績尚可但不溶入主流圈子、其他條件也一般般的同學,她總高高在上的不太搭理。

一起上山下鄉插隊樊村后,共同的生活和密切的接觸,使得雙方的關係比學校時改善了許多。陸一凡刻意製造的出雙入對機會多了后,甚至有許多知青同伴把他倆歸劃到情侶的行列,呂繼紅也從沒就此明確否認過。這讓陸一凡自信地認為,只要大家都回不了城而必須紮根農村一輩子,在農村這個特定的環境下,假使呂繼紅要矮子裏面拔長子選擇對象,在樊村周圍幾十里範圍內,即使所有人都是競爭對手,自己也肯定還是最終的勝利者,但肇家的到來讓一切都改變了。

起初情況還沒什麼失常,呂繼紅由於自覺身份地位優越,與壞分子肇家保持着相當的距離。但隨着倆女知青與肇家開火搭灶共同生活,陸一凡感覺原本對他還略有意思的呂繼紅,逐漸與他在一天天漸行漸遠。

近些日子,陸一凡首先察覺到神經粗線條的呂繼紅情緒變得格外敏感易變。有時候不苟笑臉,自己說話稍有不對她脾胃的,就會招惹得她大發雷霆;但有時候又嬉笑炎炎,即使自己言語偶爾放肆她也不怎麼計較,頂多笑罵兩句,或作勢輕踢自己一腳;

其次,凡涉及自己和她男女感情的玩笑話,無論是自己還是其他人都決不允許出口的,否則就是柳眉倒豎加惱羞成怒的無情打擊,甚至直接翻臉不認人。陸一凡為此既憋屈也迷惘,搞不清是自己過分敏感了還是呂繼紅真變了。

陸一凡是個執拗又自負的性格,往往是愈挫愈勇,不到山窮水盡決不罷休。他想搞清呂繼紅的這種變化意味着什麼,所以他就採取了最簡單直接也是最有效的辦法,這就是跟蹤盯梢。

他的努力頗有成效,通過跟蹤和細緻觀察,他發現呂繼紅明顯是被那個知識淵博氣質不俗,長得還有幾分帥氣的右派份子肇飛迷住,陷入愛河不能自拔了。自以為周邊無人時,她瞧着肇飛的那幅眼神,只要不是個瞎子都能看出其中蘊含的膜拜和脈脈溫情。而她的所有喜怒哀樂,都隨着肇飛對她態度當時的親疏而變化着。

“賤人!什麼人不好喜歡,居然不要臉面主動去親近右派份子鰥夫肇飛!而且是典型的有了新歡換舊人,將我陸一凡棄若敝履了。”

搞清事實后的陸一凡恨極氣極,心底不停詛咒肇飛和呂繼紅。

成熟帥氣的男人是無知少女殺手,如果這個男人再有了些氣質和良好的教育背景,即使是在這個知識分子被鄙視為臭老九的年代,對受過教育的純真爛漫的小姑娘來說,仍然是無法拒絕的裹着糖衣的毒藥。陸一凡對這種事實有些認知。他嫉妒肇飛但並不盲目氣餒,因為他不服氣肇飛。肇飛能哄騙小姑娘的不俗氣質來至於他所受到的良好教育,而他之所以能受到良好教育,又歸結於他的地主家庭和有錢人吃香的那個時代。他認為自己到了他這個年紀,假如不是時逢文化革命,肯定能有機遇到大學深造一番,而且最終的成就絕不會比肇飛小。肇飛有什麼了不得,不就是多讀幾本書和會兩句洋文嘛!何況肇飛如今是什麼身份?脫帽右派加接受貧下中農監督改造的下放幹部!是死了老婆的鰥夫!他根本就配不上呂繼紅。

陸一凡起初是想和肇飛認真較量一番,看看誰是笑到最後的那一個的,但很快他就發現形勢急轉直下,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做出補救,就親眼目睹了大白河水庫岸邊肇飛和呂繼紅的野合。

“一對狗男女!”

這是他給短短几天就會不要臉自動失貞,在他心目中身價大跌的呂繼紅,以及脫帽右派花花公子肇飛倆的評語。

目睹呂繼紅和肇飛野合產生的極度絕望和苦痛,只壓抑到第二天就找到了宣洩的口子,樊村生產隊副隊長二狗子的女人在農歇時的言語無忌和挑釁,讓他將滿腹的怨氣統統傾瀉到那鄉下婆娘身上,他也為此差一點付出慘痛代價。

呂繼紅是出於什麼心態才去為自己的保釋奔走呼號,陸一凡被釋放后從來不再去琢磨,也不覺得應該為此感恩。自己是由於她才被生產隊的民兵抓進大隊部的,而且差點就因此完全毀了自己的畢生。對於舉報肇飛可能會間接毀了呂繼紅的聲譽和大好前程,他心裏並無絲毫愧疚,反倒覺得如此一來,他與呂繼紅之間因家庭出身而存在的若有若無的不平等,完全可以因呂繼紅給跌落凡塵,打成破鞋或壞分子就此抹去。

能讓野男人隨便上的女人值不得自己珍惜!

。。。

這兩天樊二柱常借口與知識青年交流思想到知青屋來轉悠。見到陸一凡后,不光多次提及他在為陸一凡脫困一事上給予了陸一凡幫助,言語中還多有炫耀自己已經提干,以及有一個當縣領導的老上級很青睞他的詞語。

樊二柱過知青屋來,其伺機接近藍藍的醉翁之意陸一凡心底清楚得很,只是不好當面揭破而已。樊二柱因為追呂繼紅的緣故,為自己無罪開釋間接幫了一些小忙,陸一凡認為這是他討好呂繼紅付出的代價,自己現在與呂繼紅完全兩清,當然絲毫也就不欠樊二柱的;但樊二柱有個當縣領導的老上級,卻引起了陸一凡的高度關注。

假如能通過結交樊二柱而與他那位縣裏的二把手秋主任搭上線,這倒是個值得嘗試的好機會。

心裏都打着小九九的倆男人,面子上的功夫都做得不錯,短短几次接觸就開始勾肩搭背稱兄道弟了。陸一凡很難得地放下了一貫瞧不起鄉下人的臭架子,裝着對樊二柱的幫忙感恩戴德的樣子,和這個半文盲的農村兵親熱地言語周旋着,還為其接近藍藍創造着機會;而樊二柱則老實不客氣地向陸一凡刺探肇輒的下落,並窺伺肇家父子的過往種種。

樊二柱對肇輒的過分關注,以及言語中夾雜的一絲畏怯,引發陸一凡的興趣,他尋思這個貌似忠厚的農村兵,一定對競爭對手肇輒幹了些什麼,說不定像自己一樣,也藉助他那常常炫耀般掛在口中鼓吹的老領導,做了些什麼不利肇輒的事兒了。現在肯定是擔心肇輒回來報復了!

畢竟陸一凡技高一籌。經過幾度巧妙的言語周旋,他很快出肇輒正被縣裏通緝的驚人消息,樊二柱顯然是既想抓捕肇輒立功,又害怕肇輒回來複仇。

陸一凡安慰着對方,表面上也很爽快地應承一定協助樊二柱抓捕肇輒,心裏卻快速打起自己的小算盤。

實名舉報肇飛和潛逃,他是付出了代價的,那就是徹底與呂繼紅分道揚鑣。舉報的目的他有兩重打算,一是擊垮肇飛這個競爭對手,二是獲得工農兵學員資格。但僅憑舉報這一個砝碼他認為太輕,達到第一重目的容易,但達到第二個目的很難。他想以此獲得縣裏表彰,從而被推舉為工農兵學員估計戲份不夠,必須還增加點什麼。

現在縣裏開始搜捕因書寫反動信件被捕后潛逃的肇輒,他認為這是上天給自己創造的又一次機會,他必須抓住這個難得的機遇,在天枰上再增加一枚更重的砝碼,估計這樣達到第二個目的把握就大了許多。

至於樊二柱想從中分一杯羹,他壓根就不在乎也沒往心裏去。樊二柱這個蠢貨,此刻根本就不會想到去上大學的事兒,更不可能成為自己爭取工農兵學員資格的競爭者,至於他需要的其他虛幻榮譽,自己一點也不稀罕。分潤一些功勞算得了什麼?

樊二柱這個蠢貨抓不到肇輒,不等於他陸一凡也不行,像樊二柱一樣在知情屋裏守株待兔的蠢事他是不會幹的,肇輒機靈得很,如果發現有人在守候着要抓捕他,豈會輕易自投羅網!捷徑不是沒有,肇輒如果回村,要吃要喝要復仇都得有人幫忙,這個人只會是藍藍,死死盯住藍藍就肯定找得到肇輒的下落。

盤算清楚后,陸一凡當即決定開始跟蹤行動,胡勇這些日子返城不在家,他也不虞有其他人窺破自己的意圖。

昨天晚上陸一凡在女知青屋的窗檯下不遠處守候着,肇輒沒有露頭,但倆女生似乎精神頭特別好,幾乎熬着夜聊了大半晚。肇家父子的准信沒有探聽到,倆女孩對肇家父子肉麻的情話倒是灌進耳朵里不少,讓他極端鬱悶和心理失衡。後半夜的時候,他因為第二天還要到村小講課,只得打轉回屋睡了一覺。

上午村裡幹部到他屋裏,喊他到隊部見上頭下來的工作組領導,他臨去之前又到女知青屋轉了轉。女知青屋前的大門緊閉,倆女生似乎聊了一晚的天,這會兒正困睡未起,於是他又繞到了屋后的窗前。後面的窗口咧開了一條小縫隙,白色的糊窗紙有一個很醒目的洞口,顯然是剛被人用手捅破的;地上有淺淺的腳印痕迹,窗台上昨晚上還在的灰塵抹去了一塊。陸一凡只稍稍分析了一下,馬上就斷定是肇家父子中的一個回村了,而且晚上從窗口爬進過屋內。如果是外人,屋裏的倆女生肯定不會放他們進去還會大聲叫嚷;肇飛的可能性比較小,他那個年紀和性格,即使知道被告發,為了保持在女人面前的風度和顏面;應該不會採取這樣狼狽的方式見呂繼紅;肇輒擺脫追捕潛逃回村,為避人耳目爬窗進屋見藍藍的可能性極大。

肇輒回家了!

無論他此刻躲在哪裏隱藏得有多好,但總不會長期不吃不喝吧!除了藍藍,肇輒不可能再找別人。盯住藍藍就能順藤摸瓜搞清肇輒藏匿的地點,再以提供消息為條件與縣裏談判,以必須保送自己為明年的工農兵學員做交換。逮住肇輒這條大魚,不僅消除了舉報肇飛后可能招致肇輒報復的後患,也解決了自己的前程問題,真正是一箭雙鵰啊!陸一凡想到這些渾身的細胞都抑制不住的興奮起了。

到村小給那些流鼻涕的鄉下娃娃們胡亂佈置了一些課堂作業后,陸一凡返身興沖衝去了隊部。肇飛專案組到村裡落實他的舉報並了解相關細節后,那個王組長只是不疼不癢口頭表揚了兩句,一點實質的好處不給,這讓他頗為憤怒和失望。他原本準備將肇輒的消息直接透露給專案組的,但王組長那番話讓他最終放棄了。

從隊部大屋子出來的呂繼紅目光獃滯,神情也恍恍惚惚的,對於躡在身後遠遠追蹤的陸一凡毫無察覺。陸一凡尾隨呂繼紅剛回到曬穀場,藍藍就急匆匆現身跑出南屋。

心急火燎的藍藍不僅未察覺到跟蹤的陸一凡,就連呂繼紅異常的神色也未發覺,她拉起呂繼紅的一條胳膊,對其咬着耳朵一番低語后,倆女人就挽着手一起來到了牛棚后的樹林中。

呂繼紅?過河到寨內搜尋,此後爬上寨牆與藍藍的對話,在樹林裏窺伺的陸一凡看到了也聽清了,他由此推斷肇輒昨晚就藏在寨內或附近。但隨後呂繼紅坐在寨牆上長時間獃獃發愣,藍藍也在岸邊徘徊着久久不離去的舉止,又讓他心下狐疑。

是肇輒害怕泄露行藏故意隱身不見呂繼紅,還是自己的推斷有誤?

陸一凡原本急於脫身回村聯繫樊二柱的,他要藉助樊二柱與縣裏的秋主任搭上線,和秋主任直接展開談判。但既怕自己提供的消息不確實,賣不出好價錢反招來縣裏秋主任的斥責,更怕自己離開的當口再次失去肇輒的蹤跡,所以他打算繼續跟蹤守候觀察,直到肇輒露頭為止。沒想這一等就差不多到了黃昏,其間,藍藍也悻悻地一步三回頭慢慢回了知青屋。

太陽落山前呂繼紅被寨內的動靜驚擾,跳下寨牆大喊大叫時,陸一凡估計是肇輒再次露頭,於是趁肇輒被呂繼紅糾纏的這一瞬間,他慢慢倒爬出樹林,然後飛快地向村裡樊二柱家方向跑去,但剛到曬穀場,他又猶豫着停下腳步。

不行,片刻也不能讓肇輒脫離自己的視線範圍。那小子手腳利索,說不定就這功夫,他就會被呂繼紅的高聲叫嚷驚嚇得趕緊溜了。陸一凡主意拿定後轉身回屋,在一張紙上“刷刷”寫下幾行字,找了一個信封封好,拜託同屋的知情小王轉交樊二柱,抓起手電筒就趕緊返回了樹林中的寨子。

剛返回寨子東頭的樹林裏,他就聽到西面傳來人跳下河的“撲通”入水聲。

糟糕,千萬別讓肇輒趁機再次逃走了!

陸一凡急智上心,馬上擰亮手電筒,嘴裏叫喊着呂繼紅的名字,同時飛快朝寨子西頭的樹林急速奔去。他要以阻止呂繼紅投河這種方式把肇輒逼回寨中,還要讓他錯誤的以為沒有被人發現。

飛跑進寨子西面樹林裏的陸一凡,有意熄滅了手電,躡足屏息悄悄地走完了最後一截路,在他從樹林探身出來前的瞬間,果然發現一條黑影動作迅捷地翻上了西寨牆。

嘿嘿,終於把他嚇回去了。再想從自己眼皮子下溜走就沒那麼容易了,肇輒,你老老實實等着落網吧!

陸一凡為自己計策成功洋洋得意不已,至於呂繼紅投河還是上吊關自己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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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號交響曲 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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