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等價交換(上)

39、等價交換(上)

藍藍被村婦女委員在窗外吆喝呂繼紅起床的粗大嗓門鬧醒了。

依舊如平日不想下地時一樣,人雖然醒了,她繼續側身賴在床上,任長長的睫毛不時撲閃幾下,自己香甜地迷縫着雙眼回味夢中的良辰美景,直到呂繼紅臨行時朝她帳子裏伸進一條胳膊,朝她光溜溜的屁股蛋上順手擰了一把,這才打着哈欠從懶洋洋的秋夢中徹底醒轉過來。

藍藍是個懶惰、貪睡、怠思的漂亮女孩子。因為怠思加健忘,課堂上頭天學過的東西,轉天醒來后她就基本忘光。所以無論是小學還是初中,儘管始終有叔叔阿姨們為其補課,但她的成績仍舊是一般般,甚至某些時候還會擺尾巴;畢業插隊后,生產隊頭天收工佈置的次日勞動內容,她基本上轉頭就不記得了,下地時丟三落四常常忘記攜帶必要的勞動工具,所以她常為此被村裡點名批評。

肇家父子來村后,她與肇輒一混熟,就撒嬌逼着肇輒做了她的小鬧鐘,而且這隻小鬧鐘,不準上油,不準忘記上發條,還不準鬧去修理,每天還得準時工作。早上準點報時催促起床,還得附帶提醒她當天要做些什麼準備、該帶什麼勞動器具。與肇輒有了少男少女間肌體親昵的小默契后,更是養成凡事都由少年當家做主的習慣,她覺得肇輒天經地義就該是她擺在床頭的小鬧鐘。

肇輒這兩天不在家,呂繼紅也因肇飛不告而辭整天懶懶洋洋的無精打采,沒有了這每天逼她起床的倆催命鬼,藍藍乾脆樂得終日介賴在床頭美美地睡個夠,並向生產隊稱病不起。但即使這樣,昨晚陪呂繼紅熬夜等候時,終究還是她撐不住比呂繼紅先迷糊過去了。

牛鳳常說藍藍這孩子除了貪睡和好吃,從小身上就幾乎看不出有任何閃光點。

藍藍的性格和她的長相一樣,在不同的人眼裏天差地別充滿了爭議和矛盾。

因為在生人面前犯怯和不懂應對,藍藍習慣沉默寡言地垂下她長長卷卷的漂亮睫毛,要麼乾脆側轉臉躲避得遠遠的,為此她總被陌生人認定傲慢無禮;而在比較熟悉的同學朋友面前,儘管成績一般,但因言語率真滿臉爛漫,又被評價為嬌憨可愛的傻天真;只有最親近的長輩,知道她是個凡事不往心底過,不長腦袋和心肝的懶蟲,才寵溺地笑罵她是個“瓷娃娃”,意思是光中看不中用。

“有潛質而怠思,有寶藏而不自知。或許在重壓下才能爆發出平日難見的閃光點。”

某此肇飛和牛鳳交談時對她的評語,她認為最接近自己本質也最為自己所接受,所以她是愛屋及烏心甘情願做肇家的“童養媳”的。

。。。

小丈夫肇輒急匆匆的來了又去,讓藍藍誤以為是夢境般的不真實,她還沒有完全清醒的美麗小腦袋有些不夠用,判斷不出此前肇輒抱着她說的那些到底是幻覺還是實景。“輒轍如果真的被樊二柱誣陷寫反動信件而被縣裏抓捕,那他不去省城找老師肇飛,反而冒險跑回來幹嘛?”藍藍一邊穿衣一邊蹙眉嘀咕。

呂繼紅臉口未洗漱就被村婦女委員急匆匆拽出門,說是去見縣裏下來的專案組領導,藍藍目送其出門后,在堂屋后的灶間裏一邊慢吞吞地刷着牙,一邊歪着腦袋沉思。

輒轍平常未開過這類涉及嚴肅內容的玩笑,現在回想起來,當時他的表情格外肅穆,而且他臨行前還拜託自己必須要做一件什麼事情來着,自己似乎很不樂意,於是他就發火,解釋也不肯再解釋就很不耐煩地急匆匆跑了。

輒轍要讓自己干一件什麼要緊事呢?藍藍含着一口牙膏泡沫發著愣,思維習慣性短路,好半天也想不起肇輒到底拜託自己幹什麼了。

藍藍傾斜着她美麗的小腦袋,將滿頭還未束起的青絲散披在身側,獃獃望着窗外思索了好久,最終總算從已模糊的記憶庫中,翻撿出肇輒讓她務必要去乾的事兒了。於是洗漱完畢后,她早餐也不做,撅着小嘴兒委委屈屈地、三步一遲疑五步一猶豫,穿過牛棚后的樹林來到了廢棄的土寨子旁。

怎麼過去呢?難道輒輒是讓我游水過去?可自己不會啊!

土寨子外兩丈多寬水草叢生的的護寨河水面上,既沒船也沒橋,甚至連繩索木板之類渡河能夠借用的東西也沒有。

藍藍在河邊停下腳,望着那綠得發黑的水面,瞧着水下不時鼓起的串串氣泡發起獃氣。恍惚間,她似乎看到塘堰中飄蕩出許多不散的陰魂,正張着血盆大口靜悄悄地窺視着自己,隨時準備將自己吞噬掉。

“啊!。。。”

她驚恐萬狀地用手緊捂住自己的雙眼尖叫了一聲,似乎如此的話那些陰魂就會被嚇跑或不敢過來傷害自己。過了一會,感覺四下沒有什麼動靜,她將手指敞開一條縫,偷偷窺視起土寨子周圍的動靜來。

除了陣風掠過身後樹林刮動樹葉產生的“嘩嘩”聲,四下靜悄悄的。

於是她盤腿坐在岸邊泥土地上,慢吞吞脫下布鞋,褪下襪子,然後側身將裸露的一隻小巧秀美的足弓,顫顫巍巍試探着放入水中。白皙的小腳在水中稍稍攪動后,她感覺水溫不是太涼,於是又開始猶疑是該找根木頭抱着游泳呢,或是直接?水渡過水麵。恰巧這個時土圍子內一隻驚鳥“撲啦啦”飛上天空,將她幾乎嚇得暈過去。

土寨附近再次安靜下來后,藍藍很想穿過樹林退回家去,但着腳在草地走了幾步后,又不甘心地站住了。

她猶疑着是否該重新走回河邊再嘗試一次。肇輒說過這是對他生死攸關的大事,儘管害怕到極點,她終究不敢不按照他的話去做的。

躊躇半晌還是拿不定主意,最終她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癟着嘴,委屈萬分地掩面失聲抽泣起來。

“輒輒你這個壞蛋,為什麼非逼我到這鬼地方來啊!”

匍匐在廢棄土寨牆殘垣下的草叢中,周宇已經不動聲色觀察藍藍許久了。見她在河邊抹着眼淚,進退失據的可憐樣,他很想出聲呼喊她一句,但既怕喊叫聲反倒是驚嚇住她,也擔心泄露了自己的行藏,只好無所作為地靜靜旁觀着。

他判斷出這個女孩子是為什麼來,且打算幹什麼了。

在土寨里守候外出替他送信的肇輒兩個日夜,頭一天他還算鎮定。去縣城的路程不短,如果路途上發生類似自行車爆胎、遇見熟人等情況,耽擱一些時間當天趕不回他能理解。但等到第二天深夜,他實在有些坐卧不安了,躺下又起來,起來再躺下地折騰了半宿。他判斷肇輒應該是時逢全國範圍對“七一”行動餘黨的搜捕行動,被堵在路途中或者可能出事了。

自己事敗脫逃,鄂北這邊必定沿着自己的脫逃軌跡,在鄂北范城附近幾個縣市的道路上和交通樞紐佈控盤查,搜捕行動必然會阻礙或延誤肇輒往返縣城的行動。擔心歸擔心,但有一點他敢肯定,肇輒那小鬼絕對夠機靈,如果嗅到危險氣味,應該會按照自己的事前吩咐銷毀信件,那麼至少不會因副統帥事件牽累而遭致不測。同時他按肇輒出發的時間推斷分析,肇輒應該是在信送到秋魯手中以後,返回的路途才遭遇大搜捕的。假如真是自己判斷的這樣,秋魯出於自身安全的考慮,也應該事先提醒或伸出援手協助這個孩子的。

儘管這樣安慰和說服自己,但他仍難以徹底放下心來。假如這個無辜的少年由於幫自己傳信而陷入絕境或發生不測,他周宇就是日後見了也難以原諒自己。

周宇最終還是決定冒險離開土寨,化妝往縣城方向走一趟,去途中接應一下肇輒。實在碰不到人,條件又許可的話,乾脆悄悄進城見見秋魯。秋魯在這個地區有着巨大的權利和能量,只要他願意,短期掩藏自己一段時間,或幫助肇輒脫險都不會是難事。

黎明以前他輕車熟路地潛入肇家,尋了一套肇飛的衣服換上。

他的身材比肇飛稍顯瘦弱,高矮倒是差不多,穿上以後感覺還比較合身,臨出門還順手抓起肇飛的備用眼鏡戴上,自己照了鏡子感覺與下放插隊的城裏幹部形象沒什麼區別。周宇本身就是個近視眼,尋常為了保持軍人的氣質盡量不戴眼鏡,但戴上這副近視眼鏡后,除了略感度數高了有些頭暈外,眼前的景物清晰可辨,倒是沒什麼不適應的。

為掩人耳目,剛離開樊村的一截路,周宇穿行於麥田和棉花地中,此後天大亮了,他乾脆直接上了鄂豫公路大搖大擺沿着公路步行。大約走了一個多小時后,路途與幾個從縣城方向過來的老鄉擦肩而過,幾個老鄉邊走邊以豫南土話聊着天,說著縣城附近這條公路上,已經設置了攔截檢查崗哨,正在盤查知識分子模樣的城裏人。儘管老鄉們的土話難懂,但周宇豎著的耳朵,仍從中機敏地捕捉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周宇的心沉下去了。與自己的判斷完全一致,看來縣城是龍潭虎穴不能去,那就老老實實在樊村獃著,等着肇輒擺脫攔截后自己返回了。做出決定后,待幾個老鄉走遠,他退下公路重新進入棉花地,繞着彎回到了樊村的廢棄土寨。

肇輒留下的字條,他剛鑽進草窩棚就發現了,周宇長久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來。

周宇躺在草窩棚里,邊喝水滋潤走得冒煙的喉嚨,邊飛快地開始調動思維進行分析。對照字條留言,再結合他在路途上聽到的老鄉嘴裏透露的零碎信息加以綜合,他對當前的形勢和自已的處境有了清醒的認知。

肇家父子那手漂亮文字蘊含極深功底,在樊村周邊幾十里很難找出有本事偽造模仿的;同時,樊二柱這個人他也熟悉,儘管有些小農式的狡黠和小聰明,但大腦思維高明不到那種程度。能策劃類似高明的陰謀,且有能力去偽造信件,並能找到合適機會去嫁禍、陷害肇輒的人,非秋魯莫屬!

秋魯這是為了他本人和他父親的前程,斷然撕下了慣常給人留下知書達理和重情守義的假面具,而要對自己和肇輒等一切知情人趕盡殺絕了。

唉!自己送上門那是活該,而肇輒就太不幸了,逃出生天機會渺茫!

周宇對適才和肇輒擦肩而過後悔不已。首先,如果雙方剛才能碰上,自己至少可以給他出些主意,提供些幫助;同時,周宇也悔恨不該將這無辜的少年輕率拉下泥潭,現在想拔足退出也難了。

認清秋魯的真面目和當前面臨的嚴峻形式,周宇對自己盲目信任秋魯和秋司令之間的血緣親情,並且親手將肇輒送入虎口而感到萬分慚愧,也對肇輒傳信前對秋魯的直覺判斷有些佩服。

肇輒很聰明,能從鐵網般的圍捕下專門跑回來送信,證明他的智慧很了不得。但周宇不認為肇輒最終能脫逃陰險的秋魯佈置的抓捕,被抓住只是個時間遲早的問題;周宇也不相信肇輒被捕后能堅持多久,畢竟他還是個缺少社會歷練,對人心險惡認知有限的少年,或許秋魯隨意糊弄幾句,他就會無意識地將事情泄露。同時,秋魯無論是否抓得住肇輒,一定已從肇輒幫忙自己傳信這個環節,判斷出自己就在范城附近,也一定會將搜捕行動從縣城附近最終延伸到樊村的。

。。。

范城地面是不能待下去了。

周宇打算離開樊村,渡過漢江到對岸的襄陰地界,去投靠暫時還沒暴露的分艦隊陸軍的曹同志以暫避一時。剛燒掉字條收拾好草窩棚中的一切,土寨外的樹林裏就傳來腳踩在樹葉上的“嘩嘩”聲,他動作迅捷地拔出配槍,頂上子彈竄出草窩棚,爬入土寨圍牆殘垣的雜草叢,隱蔽觀察起水面對岸的動靜來。

隔着河站在那裏的是胡碟那個極漂亮的私生女藍藍。

她來幹什麼?找肇輒嗎?她知道肇輒回來了?

周宇無聲地觀望着站在對岸草地上,着一雙白嫩的小腳,因害怕和無助而掩面落淚的少女,他感覺喉頭澀澀的。看她那**渡河直撲土寨而來的架勢,不像是來找肇輒的,如果是那樣,她用不着坐在岸邊猶豫着是否下水,扯起嗓門輕叫一聲就可以了。周宇只稍一尋思就猜出她此來的目的。她是幫肇輒銷毀痕迹來的。肇輒擔心自己已離去,害怕字條落入其他人的手中,所以在逃亡前委託她代辦了此事。

自己又將一個無辜者牽扯進漆黑的深潭了!

肇輒被牽扯,還勉強可以說成是他自願加入,而眼前的少女,則完全是因愛所累,被動拖下水無奈陷身進來的。

感覺心底的陰霾和負重就要將自己的神經壓垮,周宇不忍心再看下去,於是他慢慢縮回身體,重新爬回了草窩棚。他決定小棲片刻,待對岸的少女知難而退離去后就此動身,再也不回到這裏了。

頭顱枕靠上泥土不久,他就因睏倦沉睡過去了。

。。。

外面樹林裏再次傳來腳踩枯枝爛葉的“嘩嘩”聲,周宇從夢中被驚醒了。

“紅紅姐,就是在對面那塊墳地里。。。”

聽到小河對岸傳來的藍藍向呂繼紅述說土寨情況的聲音,周宇不由輕蹙眉頭苦笑起來。

唉!畢竟是稚氣未脫的小孩子,這種隱秘的事情怎能輕易找別人幫忙呢?即使呂繼紅不算外人,但大家都這樣想,一傳十十傳百,還不是守不住秘密。

他能理解藍藍在沒有橋少了船,也不知曉水面下有可以借力暗樁的情況下,為了壯膽而叫來同伴的舉動。他原先就估計藍藍絕沒膽量直接游泳或?水越過護寨河進寨子的,他倒是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小姑娘因害怕,就此離去后不再回來,沒想到她竟然又將一個不知情者拉下了水。

多來一個小姑娘就可以了嗎?周宇苦惱地嘆息不已。他估計倆小姑娘束手無策之下,很有可能還會返回村裡,並叫來第三個外人幫忙。那樣豈非等同將土寨的秘密完全袒露在眾人眼前!

這倆小傻瓜居然不懂**蓋彌彰那句老話!

周宇估計倆女孩在面臨如何渡過長滿雜草、池底污濁的臭水河時,會因猶豫和膽怯而踟躕不前,或似剛才藍藍第一次那樣退回村裡,那麼自己就該趁此機會趕緊離開了,但沒料到呂繼紅剛來到小河邊,居然衣服也不脫就毫不猶豫地跳下了下去。

呂繼紅?着齊肩深淺的水,撥開水中的雜草,艱難地踩踏着河底的淤泥無畏地往這邊划水而來的舉動,讓周宇對姑娘的勇氣充滿欣賞。可是當他發現這女孩臉上,居然掛着那種烈士奔赴刑場般淡然和視死如歸的表情,這讓周宇心心尖不由抽搐起來,頓覺渾身冒寒氣。

她可知道這是一條通向死亡的道路?

如果知道了還敢大無畏前來送死,簡直讓人不知是該由心底敬佩呢,還是怒罵她愚蠢。

呂繼紅趟過小河翻越土堡寨牆時,周宇趕緊尋了個隱秘的墳包后躲藏起來。

呂繼紅跳下寨牆后很快發現了草窩棚,並在裏面胡翻亂檢一番,但草窩棚已被打算離去的周宇徹底清理過一遍,自然什麼也不會找到,於是她重新爬上寨牆,用她那大嗓門極不耐煩地吼道。

“藍藍,這裏啥都沒有。你到底在找什麼?”

“不是跟你說過嗎?是一張字條。”

站在對岸的藍藍,起初說話還壓着嗓門,但隨着呂繼紅的語調,她回答時也不知不覺聲音放大了許多。

“火燒屁股似的將我拉來,還緊張兮兮、神神秘秘的,就是為了一張字條?到底是誰寫的?都寫了些什麼?”

“紅紅姐,不能說的。”

“不能說?你剛才說也說了,是老肇寫的。。。小蹄子,你毀了我的信,是不是屁股癢了欠揍啊!。。。肇飛你這混蛋,待會回屋看我怎麼收拾你。”

周宇感覺呂繼紅的思維有些混亂,嘀咕聲顛三倒四不連貫,但他躲在墳頭后無法看清她的臉,只以為她是在自言自語發牢騷。

“小蹄子,你快說!”呂繼紅突然提高嗓門怒喝道。

“輒輒說不能告訴別人的。。。”

站在對岸的藍藍,被寨牆上呂繼紅歇斯底里的吼叫嚇着了,習慣性地不經大腦犟了一句嘴,但話沒說完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用手將小嘴捂起來,似乎這樣就能彌補失言的過失。

“輒輒回來了?”

“沒有。”藍藍這次很堅定否認了。

“老肇也回來了吧?你不說是不是,我今天就在這兒守着,看他們露面還是不露面。”

呂繼紅自言自語亂說了一氣,也不顧渾身的衣衫和渾身的泥污,一屁股坐在了寨牆上的雜草叢中,不再搭理河對面的藍藍,目光獃滯地仰望着樹林的上空發起愣來。

。。。

為了不給她倆招來麻煩和暴露自己的行蹤,周宇原來的打算是竭力避免和她倆碰面發生交集的,所以他不想驚動寨牆上的呂繼紅,躲藏起來也是為了待她起身後,自己可以靜悄悄馬上渡河離去,先到樹林暫時歇歇腳,然後天黑就動身。沒想到小姑娘在寨牆上坐下來后,就似蓮座上沒有魂魄的泥菩薩般,長時間一動不動,不遠處墳包后的周宇,也只好屏息一動不動蹲守陪熬着。

全身的肢體因長時間不動彈而完全麻木,周宇剛嘗試換個舒服些的姿勢好讓手腳血液暢通,但舉手抬足之間些微的動靜,就能將靈魂似已脫竅,思緒陷入空?的小姑娘拉入凡塵。

“輒輒,別躲,你出來吧。姐姐已經看見你了!”

。。。

“肇飛,你以為躲起來我就會放過你嗎?你做秋夢去吧!”

。。。

一有動靜呂繼紅就會轉過身軀,對着墓地抹着眼淚大聲呼喊幾句,周宇聞聲也只好趕緊仰躺下藏好。

小姑娘的聽覺格外靈敏,只要周宇有所動作,小姑娘肯定能感覺到。

某一次周宇活動手腳的動靜稍大,發著痴的小姑娘卻突然躍起身,跳下寨牆朝着墳地走來,還邊走邊嚷。

“輒輒,你這個傻瓜,墳地有什麼好玩呀,跟姐姐一起回家去,今天姐姐保證給你做最好吃的東西。”

“肇飛,我不想再做什麼幹部了,也不入黨了好不好!只要你不躲着我,不去找那個牛鳳,我情願陪你一起當四類分子。”

呂繼紅神經質地念叨着,有些獃滯的目光在墳包之間飄忽地來迴轉悠,似乎想從墓地找出故意躲避着她的肇飛或者肇輒,周宇只好老老實實趴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

“肇飛,你這個花心的壞蛋,是你故意躲着我,我才會那樣的。。。”

神神叨叨的小姑娘,露骨的情話,都讓周宇頗為尷尬。

時間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流淌着。

其間,周宇在陣陣刮過的風聲和鳥鳴聲中,還隱約聽到了藍藍帶着哭腔,嘴裏念叨着離開樹林的腳步聲,但呂繼紅就是不給他爽快抽身的機會。

。。。

一整個下午,周宇都在廢寨內墳地的荒草叢和墳包之間,與呂繼紅玩着躲貓貓的遊戲。周宇想找一個僻靜的角落好好歇歇養足精神,讓晚上行動時能保持足夠的體力,但偏偏小姑娘性格固執嗅覺也格外敏銳,周宇剛剛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停頓下來,小姑娘似乎馬上就能嗅到他身體散發的氣味,立刻爬起身尾隨他的身後找向他藏身的所在,並且在那附近像祥林嫂似嘴裏念叨着痴痴地站住不走,於是周宇只好再次一寸一寸慢慢挪動身軀悄悄轉移藏身地。就這樣,兩人一個在前方不停躲避,一個在後面戀戀不捨地追逐,圍着寨內的墓地來迴繞了幾十個大圈,一直相持到了太陽完全落下去。

周宇早就覺察到小姑娘的精神狀況不很對頭,很想遠遠甩開她或出聲提醒她自己不是肇飛或肇輒,但終究不敢冒這個風險,只得無可奈何地陪着她玩着貓和老鼠的遊戲,一直到天色慢慢黑下來,尾隨在後面的追捕人完全辨識不清前方躲藏者的身影為止。

藉助日落後餘暉下殘存的微光,周宇順着光線最後看了一眼呂繼紅的身影,背上行囊毅然朝大白河方向的西寨牆跑去。從東面寨牆方向逆光觀望自己這邊,現在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模糊,他不再擔憂小姑娘發現自己了。

重新登上東面寨牆殘垣坐在雜草叢中的呂繼紅,終於沒能再次發現周宇離去的身影,她雙手托腮,像木偶一樣沉入獃獃的默思狀。

。。。

周宇是在北國長大的旱鴨子,他對水向來有些本能的害怕,但翻過西寨牆后,他竟然毫不猶豫地用雙手高舉起隨身行囊,“撲通”一聲躍入了護寨河中。這不是狗急跳牆的無奈,而是充滿自信判斷後的選擇。

呂繼紅?過水麵進寨時他觀察得很仔細,河水最深處只及小姑娘的肩膀,他的身材比小姑娘高大,因此護寨河的水絕不可能淹沒自己。小姑娘能做到的,七尺鬚眉男兒更不在話下!只是沒有預料到的是,河底的淤泥居然沒過膝蓋,由於未掌握好入水姿勢,落水后的周宇一下子泥足深陷,不說從淤泥中拔腿行走趟過河面,就是想勉力維持住身體平衡,不讓舉在頭頂的行囊落入水裏打濕也難做到。

“呂繼紅,你可別做投河自盡的傻事!”

周宇“撲通”落水的響聲傳開后,林中幾隻驚鳥撲閃着翅膀飛入夜空,寨子東面一個年輕男子焦急的呼喚也隨之傳來,同時男子急速穿越樹林踩踏地面枯枝爛葉的“嘩嘩”聲也傳入周宇耳朵。

“糟糕,驚動外人了!”

正在嘗試着慢慢?過小河的周宇驚惶失措下,剛用勁從泥潭中拔出一條腿,就因身體徹底失去平衡而仰面倒栽蔥傾翻在水裏。

“咕嚕嚕”嗆了兩口腥臭的河水,周宇的大腦反而變動格外清晰,他藉助行囊包的浮力勉強重新站起身來,剛小心翼翼往回退了兩步,身體的背部馬上就觸靠上堅實的河岸,於是他趕緊起坡上岸竄上寨牆,將身體重新又隱入黑暗中。

“呂繼紅,你在哪裏啊!”

河西岸的樹林邊一道白色的手電光射向烏黑的水面,光柱來回梭巡着不寬的水面,與此同時,手持電筒的年輕男子,也在一邊沿着河岸來回搜索,一邊以焦灼的語調高聲吶喊着呂繼紅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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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號交響曲 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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