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構陷下

25、構陷下

縣城一豎三橫中間的那條橫街,以前是縣城的老街,目前所有還在經營的店鋪,幾乎都集中在這條街上。老街北邊抵達北山根前是城關派出所,往南到頭的江堤邊,就是漢江的輪渡碼頭,縣革委會的招待所就在靠近老碼頭的街角。縣城老街現在雖然起了一個很時代的名稱向陽街,但縣裏人還是習慣稱為老街。

與羅前進在解放路與老街的拐角處,約好中午一起在革委會的招待所吃飯的時間后,羅前進因革委會還有許多急事待處理,還要送秋主任趕火車,然後接樊二柱等雜事,與肇輒揮揮手先行告辭了。

肇輒從心裏是不想吃這餐飯的,他討厭見到樊二柱,更不想與他在一張桌子上就餐。但小羅叔叔言辭懇切,又是奉命而為,所以儘管肇輒心裏不樂意,但嘴上說不出拒絕的話,勉強點頭應允了。離約定午飯的時間還早,他無聊之下先到老街上的新華書店逛了一趟,然後朝解放路上的縣郵電局走去。剛才進革委會大院送信之前,他與胡勇和“猴子”約好正午前在那裏碰頭的,估摸着他倆也該到了,於是慢悠悠踱步到了郵電局。

肇輒到郵電局的時候,看了看郵局牆上懸挂的大鐘,已經接近上午十一點,但他沒有見到胡勇和“猴子”的身影。無聊地等了近半小時,才見胡勇和“猴子”後面跟着另外兩個男知青一起,氣喘吁吁、慌慌張張地飛跑進郵局的大堂。

“怎麼了?勇哥”肇輒拉着胡勇詢問。

“猴子他們與城關周圍的鄉民幹起來了,人家正在攆他們。”

“搞什麼名堂呀?”

“搞什麼?還不是又掏摸人家的東西。”胡勇似乎也有些不太滿意。

“噓。。。”

“猴子”捂住了肇輒喋喋不休的嘴巴,將他一把拉到門旁的牆邊,然後在郵局工作人員審視懷疑的目光注視下,緊張地探頭向門外偷窺着。過了片刻,幾個手裏掂着沖擔、鋤頭等農具的鄉民,匆匆忙忙從郵局門前的街道跑過去。

見到鄉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以後,“猴子”大大咧咧拍拍肇輒的肩膀,嬉笑着對他說:“要不是惦記着要和你這小屁伢碰頭,也不會讓那些鄉里人發現。快請哥哥們吃飯。”

胡勇正眼也沒瞧那兩個與“猴子”差不多德行,一看就不算什麼好貨色的知青,板著臉奪下“猴子”手裏自己的那條武裝帶,氣哼哼地說。

“猴子,中午我胡勇請你吃飯,算是感謝你幫輒輒的忙。”

肇輒小時候也是個皮猴似的搗怪精,倒是蠻理解“猴子”這幫子人的心性,他笑嘻嘻客氣地和倆“猴子”的同伴打了招呼,然後掏出五塊錢和幾張糧票交到“猴子”手裏,搖着“猴子”的手臂說:“猴子哥,中午有人請我吃飯了,所以我不能陪你們,就請猴子哥幫我招呼這幾個大哥一起搓一頓。我剛才看見革委會招待所那條路上有個包子鋪,要不然過一會我們在那裏碰頭,完了一起送勇哥?”回頭又問胡勇:“勇哥,你怎麼走?“

胡勇瓮聲瓮氣地嘟嚷道:“扒車,找趟順路的火車。”

“猴子”對肇輒的懂事和講義氣很滿意,拍着胸脯保證到:“今後有事,猴子哥會罩着你,你先去吧!”然後也不再搭理肇輒和胡勇,與那倆同伴嘻嘻哈哈約着到包子鋪耍兩把,勾肩搭背地走了。

肇輒與羅前進及樊二柱的午餐,時間很短也很簡單。

這個時代沒有大吃大喝的規矩,也沒那個條件。在招待所端了兩個帶葷腥的碟子再配了兩盤蔬菜,三個人一盞茶的功夫,扒了兩口飯,往嘴裏塞了幾口菜就完事兒了。

飯後,羅前進矜持地點點頭,起身背着雙手先離去,樊二柱拉着肇輒閑聊了幾句,見肇輒愛搭不理的,也只好尷尬地說要告辭。肇輒起身**行,樊二柱扯着他的一條胳膊說道:“你等一會兒,二柱哥可能還要在城裏呆一兩天,你幫二柱哥帶些東西回去,我這就去拿。”

然後顯擺地將自己在這兒住宿和不花錢吃喝的事兒告訴了肇輒。肇輒這才搞清楚,原來這樊二柱憑着他的回鄉探親證明和革命軍人證件,就免費住宿在縣城的革委會招待所。除免費住宿外,每天還可享受招待所早上和中午免費提供的餐飲。

鄉巴佬,沒見過世面,你就臭顯擺吧!吃撐死你。看着樊二柱轉身離去的身影,肇輒心裏面暗咒了一句。

樊二柱托肇輒轉交的東西也很簡單,就是一個紙質檔案袋裝的一些資料。據樊二柱說,是陸一凡拜託他到縣城弄到的幾本教學和複習資料。陸一凡想明年投考工農兵大學,所以打算先找些資料溫習一下,事先做些準備,也是為給村小的學生教課做的預案。

肇輒辭別樊二柱夾着資料出了招待所大門,迎面就遇到兩個穿海軍藍軍干服的男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個魁梧,矮個瘦弱,那模樣一看就是便衣民警,屁股後面的衣襟裏面還鼓啷啷的,顯然帶着配槍。

“為什麼到這裏來?不知道這是機關重地嗎?”魁梧的高個攔下肇輒很嚴肅地問道。

“民警叔叔,我犯什麼錯誤了?”

肇輒雖然感到有些不妙,但還是裝得很天真地客氣詢問道。

魁梧的高個先看看一臉天真爛漫的肇輒,再疑惑地瞥了一眼同伴。同伴很肯定地點點頭,於是魁梧的高個便衣對肇輒說:“跟我們到鎮派出所去吧。”

“喂,猴子,趕快過來!”

永紅包子鋪門口,沒有參與堂內聚賭的胡勇倚在門旁,向破敗的街面上寥寥的幾個行人?望着,既是望風也是因為有些無聊。幾輛城關周邊村裡人到城裏收集糞便的木桶軲轆車停靠在街面上,三兩個村民擔著糞擔子,正在挨家挨戶乞討收集污穢物。

當肇輒夾在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倆便衣中間遠遠地走過來時,目光犀利的胡勇一下子就發現了,但他又不能確定肇輒是否被他倆逮捕了,於是趕緊向“猴子”求助。

“別煩我,這會兒不會有人來的。”

“猴子”低着頭盤腿坐地上,眼睛緊盯着一把剛撒潑到地面上的黑白圍棋子,嘴裏喃喃地數着數,他的身旁七八個人或蹲着或彎着腰正圍着他緊張地點着數目。這個時代麻將是徹底收繳乾淨了,撲克牌也是稀缺的東西,到永紅包子鋪后,“猴子”好不容易哄着幾個顧客參與了賭香煙的遊戲,但缺乏賭博工具,於是將就着找來一副殘缺的圍棋,此刻,以黑白子的粒數賭輸贏的遊戲正在,他可沒心事搭理胡勇。

“你他媽快來,便衣過來了。”胡勇吼道

七八個圍在一起聚賭的人,一聽胡勇緊張的言語,立刻作鳥獸散開,端坐在店鋪的桌子旁,喝着稀飯、啃着包子,裝模作樣的進起餐起來。“猴子”滿不在乎慢吞吞收拾好地上的煙捲,這才不緊不慢地晃到胡勇身旁問道:“師兄,瞎咋呼個啥?”

“那不是輒輒嗎,好像被便衣逮着了。”

順着胡勇的指點,“猴子”瞅了一眼,發現肇輒果然像是被便衣抓住了,但便衣只是前後包夾,沒有象通常那樣扭送,因此也不敢肯定。

“如果他真被抓住了怎麼辦?”

胡勇神情有些緊張。肇輒今天做的事兒,因為與那個鬼鬼祟祟的周宇有關係,他能猜度出應該有一些危險因素在其中,但危險來至於哪裏他想不出。

“他一小屁伢能犯多大事兒?最多帶到所里盤問一會,或者關一兩天就會放出來的。”

“猴子”對胡勇的緊張有些不以為然。他是這方面的老資格了,隔三差五免不了因偷雞摸狗與人保組的各機關打些交道,裏面的套路他都熟的很。走在肇輒前面的大個子便衣他也認識,還常常打交道。

“喂,猴子,輒輒可不是你那種人,從來就不會犯你那樣的事兒,他要進去,一定是與政治上的事有關係。政治上的事情可沒有小事,他爸老肇臨走前可是把他託付給我照看的,他要真出大事了,我她媽和你沒完。”

“猴子”的話不僅沒能寬慰胡勇,卻搞得他更緊張,他掐着“猴子”的脖子吼道。

“別急,師兄。那我想辦法先搞清楚。”

“猴子”掙脫開師兄的糾纏,拍拍他的背部讓他放心,信心十足地保證道。

。。。

當“猴子”從包子鋪背着身嘴裏罵罵咧咧退出門時,高胖矮瘦倆便衣夾着肇輒正經過包子鋪門口,恰巧一村民也挑着糞擔子與倆便衣擦身而過。“猴子”一把推開村民挑着的糞擔子竄到大街上,糞擔子被“猴子”推着旋了一個大弧,半桶糞水潑灑到了前面的高個便衣褲腿上,高個便衣羞惱地吼道:“猴子,你給老子站住,你他媽又想進去啊?”

“唷,孫幹事呀,我沒看見您,對不起了。”

“猴子”嬉皮笑臉地走到孫幹事身旁,躬身作着揖,告饒着,卻用身軀擋住了三人的去路。

“你他媽咋回事兒?”孫幹事停下腳步怒氣沖沖地喝罵著問。

“吃了個包子,一摸,身上忘記帶錢。***,一點小事兒他們就要打要殺的,我只好往外跑了。孫幹事您可要幫我這老實人啊。”

“你他媽什麼時候帶錢吃飯了?今天老子忙,沒時間管這閑事兒,不然要你好看。”

“猴子”捂着鼻子與孫幹事口裏不乾不淨糾纏着,趁此機會胡勇趕緊給肇輒遞了個眼神,意思是詢問怎麼回事,肇輒撇嘴表示不明白;胡勇再遞個眼神詢問要不要自己出手解救,肇輒看看周圍的形勢,微微搖搖頭很平靜地拒絕了。走在後面的矮瘦便衣有些着急,吆喝着讓“猴子”趕緊滾開,“猴子”斜睨了他一眼,不屑地撇一撇嘴,又拿頭上的軍帽給孫幹事裝模作樣擦一擦衣襟沾上的糞水,這才側身讓開了一條通道。

等三人走遠,“猴子”來到胡勇身邊低聲問道:“師兄,怎麼辦?”

臉色陰沉的胡勇低頭想了半天才說:“你找熟人先去所里打聽清楚怎麼回事兒,然後再根據情況決定。我決定今天暫時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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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號交響曲 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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