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圓滿

第12章 圓滿

學士府

許學士放下手中的紙張,點點頭又捋着鬍鬚長嘆一聲,一直在留意祖父神色的許子揚忙問道:“祖父,可是孫兒見解淺薄有誤?”

許學士搖搖頭道:“我定題農事,本是擔心你好高騖遠,過於在意時政而忽略民生,可現在看來你對不止對於賦稅減免,連四時耕種上也多有見解,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了。”

許子揚笑道:“我在鹿山書院,曾旁聽陶大人與下屬講解秋收賦稅,跟隨着陶大人下鄉時,還參與農人耕作,自然比在書上更有所得。”

許學士寬慰道:“陶國安是會做事能做事的人,當年讓你就學鹿山書院,且拜託他對你多加看護,倒是做對了。”

許子揚感念道:“陶大人關心孫兒的學業,陶嬸嬸也對孫兒甚為照顧,冠帽鞋履無一不足,吃食花用無一不周全,待孫兒如親子一般,而我與文梧同吃同住情同手足.....”

“哦?”許學士笑道:“那陶家小姑娘也待你情同如手足?”

許子揚知道被取笑了,難得在祖父面前露出羞態來。

許學士許久沒看到過孫子面紅耳赤的小兒模樣,想到當年狠心將他送出京城在鹿山書院苦讀的緣由來,忍不住問道:“揚兒,你可怪我將你扔進鹿山書院不管不顧這幾年?”

許子揚搖頭道:“鹿山書院是本朝最好的書院,孫兒在那裏求學獲益良多。”

“不僅如此”許學士有些疲憊道:“你母親是我的外甥女,自幼聰慧賢德,可惜天不假年,你父不可能不再娶,張氏性情綿軟懦弱,不會苛待前妻之子,卻也必不敢多加管教,我實是怕誤了你的前程,讓你母親在天之靈難安。”

“爺爺”許子揚動情道:“因着您的苦心,孫兒在外有良師益友,也有長輩疼愛,只會感念,不敢埋怨。”

許學士擺擺手,又接着道:“你懂得我的苦心,我又何嘗不懂你的痴心呢,陶家的姑娘我見了,伶俐美貌,不怪你會喜歡。”

許子揚小心的問道:“祖父不喜歡嗎?”

許學士道:“若她是我的孫女兒,我定當愛若珍寶,可她若有一日會是我的長孫媳婦兒,卻不由得我不多加斟酌。”

“祖父,這是為何?她當真很好,女紅書畫皆是師從大家。”看祖父不為所動,許子揚急道:“她還精於珠算,在家時常幫襯陶嬸嬸管理后宅用度,莊子收成,況且,況且陶大人深受皇恩,怕是入相稱宰也指日可待。”

“住口!”許學士惱怒道:“我可是要藉著你的婚事攀龍附鳳嗎?你這樣口不擇言,可還有一點許家子弟的風度?”

祖父對自己極少這樣疾言厲色,許子揚自覺失言,低聲賠罪,許學士卻轉而問道:“你可知我方才為何對着你作出的策論嘆氣?”

許子揚搖了搖頭:“孫兒不知。”

許學士道:“我想你推遲三年再參加會試。”

許子揚忙問道:“可是祖父覺得我學藝不精?難以上榜?”

許學士搖頭道:“以你現在的本事,入二甲不難,一甲卻難說,我們許家不稀罕進士!”對上許子揚愕然的眼光,他接着道:“我老了,你父愚鈍難為官場所容,你二叔聰明有限常為他人做嫁,若你不能起來,十年後,京城必不會再有我許家踏腳之地!我要你一鳴驚人,做就要做頭甲頭名的狀元!”

看着祖父已花白的頭髮,許子揚握緊了拳頭,低聲道:“雖說文無第一,但事在人為,孫兒願意三年磨礪后再進考場。”

許學士欣慰道:“言有物,行有恆,這是你父輩所欠缺的,你既知道我對你寄予厚望,那你的媳婦將來就是許家宗婦,是許家後院的掌權人,祖父豈能倉促而定?更何況我又沒說她不行,只不過還需慎重,你着什麼急呢?”

許子揚愁眉苦臉道:“祖父,在杭州府時就又媒婆上門給她說親,我怕再等下去,有人會給她說一門好親事。”

許學士哈哈笑道:“這京中哪裏還有我孫兒這樣的好兒郎,你放心吧,我在看陶文姜,陶國安又何嘗不是在看你,我們兩家既有了默契就不會再輕易和他人說親,祖父知曉你心意,自然會盡全家之力給你一個圓滿。”

陶文姜敢說出“帶子上朝”這種話來,可見心機氣魄,卻不由得他不多思忖一番,這是亂家的禍端還是治家的良媳?

陶府致遠齋

陶文梧看攤在桌子上十幾個首飾匣子,有鑲寶的象牙發梳,攢珠的寶石大釵,端的是琳琅滿目,珠光寶氣,他皺着眉頭對文姜道:“說到底這是你們女孩家的玩意兒,我也看不出什麼來。”

陶文姜正把玩着一條八寶眉心墜,一撇嘴道:“我又不指望你能看出成色,不過是讓你一旁給咱們參詳。”

庄秀拿帕子掩了嘴笑道:“男子眼光與女子又有不同,咱們這會兒挑花了眼,你給咱們醒醒神。”

就連正拿着一根花釵逗弄文杭的黃氏也發話道:“你成日裏窩盤在書房,正好藉此出來發散,別一味兒苦讀。”

陶文姜將那眉心墜在庄秀額上比劃着,陶文梧見了就嘟囔着:“好看也華貴,但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黃氏掃了一眼,道:“不是少了些什麼,是太多了,這麼一條鏈子,就中間那顆滴玉最好,偏偏旁邊又是珊瑚又是各色寶石,十分的好品相也被奪去了三分。”

陶文姜對一旁的紅裳道:“記下來,讓她們拆了這些珊瑚珍珠寶石的,或做成簪子,或做成手鏈,只留着着墜子就好。”

陶文梧笑道:“果然世事萬物皆通,都有規可循,這首飾不好過於繁複,就好像做文章不可花團錦簇,破題才是關鍵。”

庄秀點頭稱是,陶文姜卻笑道:“若讓我像哥哥一板一眼,那也太無趣了,其實不過是知人善察,信我者善待之,我信者善任之,茶不宜少,酒卻不宜多,茶酒適時適量我自得逍遙。”

黃氏笑道:“你好大的口氣,還知人善察,你又見過幾人呢,我不敢指望你逍遙度日,只求你少刁鑽些,能安穩度日便可。”

陶文姜撅了嘴巴道:“娘親也太小看了我,不說別的,就說那承恩公二公子一場春宴,就能將半個京城的人家攪得風吹雨落,所謂何”七界小說網www.7jie.com

黃氏挑挑眉毛,將陶文杭放在了羅漢榻上,坐直了身體道:“那你來說說。”

陶文姜昂起頭,雙手背後,在屋子裏踱步,做沉吟狀:“含山郡主說趙廣彥善騎射,結交廣,常與公爵子弟跑馬斗酒,也曾資助一些寒門學子,因而在書生中也有一些薄名,只是他這般豈不搶了深入簡出的承恩公世子風頭?那世子不良於行,卻得太后愛重,這爵位他動不得,那定是先求名再求高升了,他似是在兵部掛了閑職......”

黃氏道:“兵部可沒有閑職,莫非他在兵部車駕司?”

陶文梧道:“正是車駕司主事呢,雖比不得武選司,也算是肥缺了,他志向高,車駕司卻不是他施展拳腳的好去處,承恩公又今非昔比,本部內調動也說不上話,這才費盡心機結交許家等官宦人家。”

黃氏道:“他可是想調去武選司?”

陶文梧搖搖頭道:“聽許子揚提起,那趙廣彥想去職方司歷練。”

黃氏愣了一下,道:“沒想到他倒是個有點志向的。”看到陶文姜一臉茫然,便解釋道:“職方司不掌兵權,勞心勞力沒甚油水,不過能參與兵事。”

陶文姜皺眉道:“這樣說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衙門,難道承恩公府連子弟平調都做不到了?”

黃氏道:“承恩公當年攪動風雲,朝廷上下都要給他面子,不過幾年光景便落魄至此,我之前當趙廣彥跳脫鑽營,此時看來他倒是個不服輸的上進子弟”她想了想,又嘆氣道:“時運不濟,許學士昔年為官倒還有幾分薄面,卻不知大學士肯不肯伸手了。”

文姜哼哼道:“怎麼不肯?他大禮都收了,宗智大師的虎嘯圖怕是已經掛在學士書房了......”

她尚未說完便挨了黃氏一記眼刀,便縮了縮脖子,轉而問陶文梧道:“趙廣彥的職方司職務豈不是十拿九穩?”

“這我哪裏知道”陶文梧吹着茶碗中的浮水道:“若說十拿九穩怕也不成的,我可是聽爹爹說職方司員外郎的位置,武安侯已舉薦了。”說到武安侯,陶文梧心中又隱隱不舒服,問黃氏道:“明日去武安侯府,妹妹身邊可有人跟着呢?”

黃氏笑道:“武安侯府又不是龍潭虎穴,這還需要你惦念?”轉而對陶文姜道:“你之前不是收了個小丫鬟叫拂塵?我看她長得千伶百俐的,有聰明相,這次就也將她帶了去。”

庄秀身體微微一顫,文姜卻還能笑着道:“她且不穩當呢,還得調教一些時日才能貼身侍候呢。”

“可是那位眉心有顆紅痣的丫頭?”陶文梧插口問道

黃氏瞥了一眼過去,道:“正是呢。小小年紀可就生得眉艷骨清,長成了定是大美人,你見過?”

陶文梧被黃氏這一眼看得脊背發涼,忙道:“還是進京前我房裏的丫頭抱着一摞書來曬,沒走穩險些摔進水池裏,幸好一個丫頭拉住了她,兩三下將那些書救了起來,她動作很是利落,我倒也沒很看清長相,就記得是個細伶伶長條個子,你們說眉心有紅痣,我才想了起來。”

待黃氏收回了眼神,陶文梧小心吁出一口氣,若被娘親誤以為自己留意妹妹院中的丫頭,不僅那丫頭大禍臨頭,就是自己也得扒一層皮下來。

黃氏吩咐陶文姜道:“看來的確是個機靈的,就讓她明天跟在紅裳身邊。”

庄秀此時還有些呆愣愣,文姜見事非能人為的,便點頭應下,又怕方才自己和庄秀神色有異,露出什麼馬腳來,就佯裝好笑拍手道:“剛才哥哥說職方司的位置武安侯也惦記上了?”她拍手笑:“那看看究竟新任國舅爺的分量重還是前任國舅爺的分量重了,我覺得這後宮怕是都不安穩了。”

黃氏看庄秀端坐一旁,只聆聽卻不發一言的靜謐之態,再看陶文姜前仰後合,得意忘形的樣子就心中氣惱,她抬手就打:“皇家的事,你也敢如此議論,今天不打你幾下,你且記不得厲害!”

文姜連忙起身閃到陶文梧身後,露出頭來對黃氏叫道:“是你們方才一言一句教我洞悉世事,揣摩因果,如今卻又怪我議論皇家事來。”

陶文梧看抓住自己衣帶,躲在身後,仍不忘挑釁反駁的文姜,又好氣又好笑,見母親動了真怒,卻還是閃躲着將她護住,嘴裏不停向母親告饒。

待庄秀和文姜回了東小院,吩咐紅裳道:“娘親不是明天讓我帶着拂塵去武安侯府嗎,你好生教導她些人事,別丟了我們陶府的臉面。”

紅裳退下,庄秀抓住陶文姜的手,急道:“這下如何是好?”

陶文姜小聲道:“我才要問你如何是好,今天姐姐怎麼了,在娘親哥哥面前這樣兜不住!”

庄秀紅了眼圈道:“我聽到姨媽提起拂塵,當真嚇得魂飛魄散,半邊身子都冰涼了。”

陶文姜氣道:“姐姐以後若再這般,我就把那個禍害趁早送走。”

“別別別”庄秀連連擺手道:“她身上才好了些孤苦伶仃的,這樣放她出去,她還能怎麼活,那麼小小的一個人兒。”

陶文姜沉着小臉道:“那姐姐以後一定不能如今日這般沉不住氣。”

庄秀連連點頭,又小心翼翼問道:“眼下可怎麼辦呢?”

陶文姜不以為然道:“你真是關心則亂,娘親和哥哥讓她跟着我,也不是有了什麼疑心,不過是看她長得機靈覺着得用罷了,那就讓她以後大大方方的跟着,我們莫要慌了手腳才對。”

庄秀細想了下果然如此,又想起拂塵小小年紀已然色如春花,喃喃道:“陶府怕也不是她久留之地,早晚的事兒。”

陶文姜一拍桌子,狠心道:“待過些時日,我去找含山郡主,她可是有女侍衛的,就說她看中了拂塵討要走了也不是稀罕事兒!”又寬慰庄秀道:“只要自己個兒穩得住,我陶文姜長那麼大還沒怕過什麼呢!”

庄秀神色微定,又猶豫得問道:“前幾天袁媽媽不是回來了?我看她待你倒是誠心拳拳,你既然有心讓她以後照應着外面的莊子,鋪子,何不讓她留意着?”

陶文姜搖搖頭道:“袁媽媽幫我盯着拾寶閣呢,不能讓她參合進拂塵的事兒,驚動了我外祖父更麻煩。再說我娘親積威已久,她若察覺了佛塵有異定要稟告。”

庄秀頹然道:“如此看來,也只有含山郡主這一條路可走了。”

陶文姜微仰了頭,道:“不怕,我身邊有人,手中有財,只要小心謀划,自然無往不利,萬事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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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飛三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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