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堪其擾
()吳正廣的會客室果然還亮着燈光。梁奕舟走過去敲了敲門,雪飛抬起頭來。
這一次,他驟然發現,她眼裏閃過一絲驚慌。
“沒有車費嗎?”他問。
雪飛面色緋紅的低下頭去,眼睛看着手機,輕聲回答道:“有。”
梁奕舟抱着胳膊看着她。看來今晚這個小女孩是鐵了心要在這裏等吳正廣,除非吳正廣夢遊到這裏來,否則她是不會走的。
梁奕舟忽然面露難色的說:“林雪飛,有件事有必要讓你知道……奕馳建這棟總部大的時候,有三名工人申報死亡。”
雪飛抬起頭,被梁奕舟毫無來由的說辭弄得有點迷茫。
梁奕舟右手食指按在太陽穴上,彷彿在回憶:“事實上,當時實際死亡人數有四個。被瞞報的那一位……”他指了指雪飛身後那堵牆,“就糊進了那面牆裏。”
雪飛故作鎮定的低頭繼續瞪着手機,不動聲色,但是背上的寒毛卻全體起立敬禮。
梁奕舟如願以償的看到雪飛魂不守舍的側臉,輕咳一聲準備離開,關照道:
“如果等累了,可以在靠牆的沙發上休息。”
“靠牆”二字,被梁奕舟說得直逼心尖。他說完就轉頭向他錫器般的大門走去,臨了還不忘拋出一句“祝你好夢”在這空間內回蕩。
等梁奕舟的身影遠去不見,雪飛終於抬起頭來。
雪飛恍然回神,等等,她剛才看到了什麼?穿着浴袍的梁奕舟?她趕緊捂住嘴,害怕自己尖叫出聲。
好不容易穩住呼吸,雪飛的眼睛緊接着滴溜溜轉了幾下,落到了自己身後那堵牆上。
這時,雪飛忽然覺得身側不知何時刮來一股妖風,那酷似人形的吊燈在這死寂的空間內晃動,在她身後那堵牆上投下的影子,虛虛實實,影影綽綽。
一陣從背脊發涼的高度恐懼感包圍了她,她立刻跳起來抓起文件夾,飛快的按開電梯門,逃也似的鑽了進去。
直到上了公交車,人間陽氣重了,雪飛才驚魂甫定……
夏夜的晚風從公交車窗外撲面而來,像無數雙春意氤氳的手,撫摸着雪飛如痴如醉的臉。那天,公交車售票員和旁邊的乘客都留意到,坐在窗戶邊上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表情渾似痴傻,儼然中了情花毒素。
因為剛剛,梁奕舟對她說“如果等累了,可以在沙發上休息”,聲音如此溫柔,帶着酒後的嘶啞,像扣動雪飛心弦的顫音。白天他那渾然天成的研判眼光,在夜裏卻如深潭般迷幻。他沐浴后略帶濕潤的頭髮,性感的覆在前額,使他的臉更顯尊貴和魅惑。
雪飛躺在床上,拿被子捂住自己羞紅的臉。因為她腦海中始終飄着的,是剛剛那張俊美的臉,和他寬鬆浴袍下結實的胸線。
第二天一大早,雪飛坐了頭班車直奔奕馳總部,在十七的前廳等着吳副總裁。秘書姐姐打着呵欠跟雪飛抱歉道:“對不起啊,林雪飛,昨晚吳總喝多了,你等了很久!”
“不算太久。”雪飛回答的同時,臉卻無緣無故地紅了。
秘書姐姐因為知道這兩天奕馳集團出了點事,怕雪飛這個無關的人探聽到什麼內部事務,所以支使雪飛道:“林雪飛,你去會客室等,把門關上,吳總可能還要過一會兒再來。”
雪飛連連擺手:“不了,不用進會客室,不用……”
雪飛回頭望了一眼那間陰暗仄仄的會客室,想着牆裏糊着的冤魂,鐵了心不再踏進半步。不過,她也知道自己這樣站着挺礙眼,於是背過身繞到體中部安全出口邊的小窗前,心不在焉的看着外面的車水馬龍。
不料過了一會,雪飛聽見梁奕舟的辦公區傳來了一陣咆哮:
“什麼!你這是什麼搞法?!吳正廣,你作為責任副總,你的人跑了你不知道?如果這個事件出現什麼不良後果,一切責任由你承擔!”
這是梁奕舟的聲音,咆哮的分貝足以令他對面的人肝膽俱裂。
雪飛看了一眼旁邊的秘書姐姐,她坐在那裏,表情戰戰兢兢。
雪飛心裏納悶,這個男人難道是這樣子?晚上勉強幻化成人形,白天又恢復為禽獸,讓人家剛剛產生的一點美好的幻想,被他喜怒無常的嘶吼震得找不見蹤影。
“林雪飛,你這個文件你還是放在這裏,”秘書姐姐打斷了胡思亂想的雪飛,“我看今天梁總和吳總心情都不好,你先回去,我回頭交給吳總。”
雪飛只能點點頭說:“謝謝,我中午來拿行么?下午要用的。”
可是雪飛還沒走出大,就接到電話,說吳總找她。
雪飛迅速折回來,回到了這個剛剛因總裁的咆哮而失氧的現場。她推開吳正廣的辦公室門進去時,只見吳正廣坐在辦公室里,眼望着窗外,悵然若失。
“吳總,想請您簽個字。”雪飛小心翼翼的說。
吳正廣轉過臉來,只看見雪飛白玉無瑕的面孔、滑如凝脂的皮膚和芙蓉帶雨的眉眼。
吳正廣忽然覺得心上流淌出一種溫暖,這種感覺楔入他的心房。他向雪飛招了招手,說:“來”。
雪飛仍是小心謹慎的站在兩米開外。因為眼前這個年近五十的男人,剛被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小夥子吼得七暈八素,他顏面有失,怕是有些情緒不穩。
果然,見雪飛仍然站得老遠,吳正廣從皮椅上站起來,輕輕攬住雪飛的肩,嘆了一口氣說:“雪飛,你過來,過來陪我坐一會兒……”
吳正廣說著,就把雪飛往長沙發上帶。
雪飛愣了神,一時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只得跟着吳正廣坐在了沙發上。
“雪飛,你想不想進奕馳工作?”
雪飛聞言瞪大了眼睛看着吳正廣,彷彿他臉上寫着答案。
吳正廣仍然摟着她的肩,曖昧地湊近她耳邊說:“別緊張,我正好需要一個特助,你又是學中文的,很合適。你看……”他的手伸過來就要摸上雪飛的臉,“用不用我把你挖過來?”
此刻,雪飛腦海里出現了媽媽曾經教導的話:天上不會無緣無故掉餡餅,即使掉下來了,也是毒餡餅。
雪飛好似驀然驚醒,雙手一抱護住臉頰,說:“吳總,您別這樣……”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把你從漢睿調過來,能天天看着你,這樣就夠了,好不好,這樣好不好?”
雪飛聞言驚慌的連連說:“吳總,對不起,對不起,我先走了……”
幸好這個時候秘書過來敲門,雪飛才得以脫身,她“噌”地從沙發上跳起來,急匆匆的奪門而出。
雪飛逃也似的從吳總辦公室出來,站在電梯口凄凄惶惶的不停地整理着衣服。
雪飛的動作和神態表明,她剛剛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以至於身邊站着些什麼人,她都視而不見。
此時,站在她旁邊正在等電梯助理和秘書,呼吸屏得更緊,因為前面的總裁梁奕舟,側頭看了這個小女孩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