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證據,真他媽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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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正輝的目光似乎始終越過夏葉的頭頂,臉上帶着微笑地坐在紅木沙發上,面對着側着些身子坐在成拐角形的另外一張沙發上的夏葉。
夏葉的懷裏抱着一個抱枕,帶有銅錢圖案,很皇家顏色的那種。
蔣正輝依舊笑着,”據我所知,派對在晚上十點以前就結束了,“他的語調里似乎有着不那麼確定的意味。
”九點四十分左右,“馬小樂補充,同時也是強調地說。
夏葉的臉上掛着很多的急切,但還是猶疑了一下。
蔣正輝依舊的笑,更像是一種期待和鼓勵。
夏葉說:”應該是的。“
”是發現了書房的狀況了嗎?“
夏葉肯定地說:”是。“
”尤先生,就是您先生的經紀人,“他放低了一下目光,算是看着夏葉說,”跟你先生大概在一起四十分鐘。對吧?“
”不能確定。“
”您是說到您發現書房的狀況,與他們共同去書房開始,大概四十分鐘。“
”對。“
”這期間,您,或者您知道別的人去過書房嗎?“
”沒有,我們一直在外面泳池邊上。是我孩子們最早發現書房出了狀況的。“
”您的這種聚會,賓客是經過挑選的吧?“
夏葉摟了下懷裏的抱枕,看着蔣正輝點點頭。
”那您應該有份名單吧?“蔣正輝不等夏葉回答,接着又問,”他們都是貴圈的吧?“
夏葉臉上的眼色瞬間黯然了一下,”也不全是。還有一些企業家啊,什麼的。名單應該在尤先生那裏。“
”為什麼?“蔣正輝好像知道她的回答一樣,幾乎接着她的話音急問了一句。
”他是他的經紀人啊!“
她的聲音抬高了兩度,似乎是不自覺的。就連埋頭記錄的馬小樂也不由抬頭看了她一眼。
蔣正輝發出一個長長的”哦“字,接着很快地問”他還是他的什麼?“他的目光朝上挑着,望着天花板。
夏葉立刻朝後撤直了下身體,一臉茫然,”您說什麼?“
蔣正輝像是沒有聽見夏葉的問話,依舊望着天花板,”您看到書房的狀況,怎麼想?“他放下目光,盯着夏葉,依舊笑着說,”我是說第一次看到的時候。“
”出事了。“
”能出什麼事?“
”他們倆……“
”衝突?“蔣正輝很快地接著說。
”應該是的。“
”為什麼?“
”不知道。“
”沒想過嗎?“
夏葉沉默着。
蔣正輝一笑,”可以不說,“他抬手,食指輕輕地晃了晃。
夏葉笑笑。
”您試圖聯繫他或者他了吧,比如打電話給他們,或者給任何一個可能知道他們下落的人?“
”當然,“夏葉說,”我老公的電話沒人接,尤先生的關機了。“
蔣正輝又把目光看過夏葉頭頂,彷彿沒有聽她說話。
林琳敲門進來,端着兩杯咖啡。她看着出神的蔣正輝,猶豫地徵詢着夏葉。
夏葉肯定地點點頭。
林琳把咖啡近乎無聲地放在蔣正輝面前的几上。扭頭髮現了馬小樂正看着自己的目光,她一笑,轉身把咖啡遞給馬小樂。又微笑了一下,像是下意識地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領。
馬小樂剛說了個“謝”字,林琳已經轉身走向門口。
馬小樂的目光跟隨着他。
蔣正輝感到了夏葉在微笑地看着馬小樂,“他們來,去看看,”他說。依舊沒有遠望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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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勘察進行得很快,現場沒有留下任何人的指紋,實木地板上也沒有任何人的腳印。除了書桌后真皮座椅靠背一側邊上有一個看樣像刀刺破的洞以外,只有書櫥下方打開的柜子裏有幾道撬動痕,而且很深。
蔣正輝在書桌底下的角落裏,提取了幾粒與枱燈和茶几有些不同的碎玻璃,以及疑似鍵盤按鍵碎片的物證。
蔣正輝問夏葉,“這屋裏還少了什麼東西嗎?”
夏葉認真地環視了一下,指着書櫥下方被撬的地方說:“除了那個迷你保險柜以外,記不得還有什麼了。”
蔣正輝看着夏葉,認真地點着頭。“能看一下別的房間嗎?”他突然問。看到夏葉完全沒有想到的樣子,“就這一層,”他伸手比劃地補充道。
夏葉有些勉強地一笑,“當然可以,”她的聲音有點波瀾。
蔣正輝稍退了下,伸手示意夏葉先。
他們出來左轉,蔣正輝指着緊鄰旁邊的房門,“這是幹什麼的?”他大概是覺得自己沒有表達準確,又說道:“做什麼用的?”
“一個小客廳,一般是我老公會客的。”
“就從這開始吧,”蔣正輝的語氣很緩和,但聽起來卻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夏葉猶豫了一下,發現蔣正輝正盯着她。於是,上下摸索了一下,攤開兩手,“那我得去找鑰匙。”她自嘲地笑着說。
蔣正輝微笑地看着她。
夏葉沖蔣正輝點點頭,正要轉身。
林琳快步走過來,沖夏葉微笑着點點頭,拿出鑰匙,打開門。
夏葉迅速地掃視了一眼屋內,然後看着林琳。
林琳微笑地看着夏葉,接着笑靨如花地對蔣正輝說了句,“您請,警官先生。”
蔣正輝並沒有立刻進入,而是在門口觀察了一下。裏面整潔一新,還散發著淡淡的清新劑的味道。他注意到了對面落地窗帘在晃動,就指了指,然後徵詢地看着夏葉。
夏葉微笑。
蔣正輝徑直走入屋內,顧盼着走到和房門相對的窗邊,撩開薄紗的窗帘。窗外是一片修剪得很整齊的灌木。他仔細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對夏葉說:“我們邊看邊聊吧。”
夏葉微笑同意。
蔣正輝說:“那就先去泳池吧。”
夏葉微微一愣,隨後直視着蔣正輝,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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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泳池已經恢復了原樣,一點也看不出這裏曾經舉辦過大型派對的痕迹。池水在風的吹拂下,形成了細細的波紋,一撥接着一撥,不斷地涌動着。
蔣正輝站在池邊,儘力地環視着周圍。然後在一個躺椅上坐下,望着池水出了一會兒神。跟着的夏葉站在他的旁邊,一直看着他。
片刻,蔣正輝抬頭對夏葉微笑着,“很漂亮,”他說,“坐吧。”他的口氣彷彿這裏的主人一樣,親切而不可違。
夏葉雙眉瞬間緊蹙了一下,但還是微笑着坐在蔣正輝對面的躺椅上。
蔣正輝又恢復了原來的木然,看着微側地面對自己坐着的夏葉,“您應該是在早晨6點23分報的案,是吧?”他邊問,邊掏出一個小的拍紙簿翻開,又掏出筆來。
“我不記得具體時間。”
“沒關係,指揮中心有記錄。”
“哦”
“這之間有很長時間。我是說在您第一次發現書房的狀況和報案之間。”
“我打了幾個電話,就睡了。”
“您睡著了嗎?”
夏葉愣愣地看着蔣正輝。
“我是說,您先生跟另外一個男人在書房裏呆了一段時間,接着出了這種狀況,您不擔心?”蔣正輝依舊把目光越過夏葉,投向遠處。
“我以為他因為什麼事生氣,發泄完了就出去找朋友喝酒去了。”
“他會因為什麼事情生氣?”
“人都應該有許多不開心的事,對吧?”
“當然。不過,把屋子裏弄得像您先生書房那樣,不多,是吧?”
夏葉沉默。
蔣正輝收回目光,看着夏葉,“他有什麼仇人嗎?”
“嗯。您知道,人紅是非多。”
“您是說,他有仇人。”
“誰都有喜歡和不喜歡的人。至於仇,我就不知道了。”
蔣正輝又把目光投向遠方。
夏葉看着他,片刻垂下眼瞼。
“您覺得他跟尤先生關係怎麼樣?就目前來說,尤先生是最後見到他的人。”
夏葉抬起眼來,正遇上蔣正輝的目光。她的嘴角挑動了下,“我沒看出來有什麼不好。”她說話的語速放得很慢,顯然是在判斷着蔣正輝下面的說辭。
“您沒回答我。”
“哦,應該算是好的吧。他們在一起應該有六七年了,平心而論,我先生能有今天,和尤再吉先生所付出的是分不開的。”
“所以,您很感激他,我是說幫您先生成名的這位尤先生。”
“我只說事實。應該跟感激沒有關係。”
“您覺得您先生是個感恩的人嗎?”
夏葉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屑,鼻子裏輕輕地哧了一聲。
“他不是嗎?”蔣正輝追問。
“哈哈,警官先生,人只有到死了,才能評價。”夏葉的眼角挑動,突然笑了起來。
“您讀過毛姆?”
“誰是毛姆?”夏葉收住笑,突然驚覺地問。
“哦,一個作家。英國人。”
夏葉瞟了蔣正輝一眼,隨即移開目光。
“您覺得,您先生砸了書房,我們先假設他他自己砸的,那以後他會去哪裏?”
“找朋友喝酒吧。”
“哪些朋友?是尤先生嗎?”
“他們當時在一起。”
“您是說,他們當時在書房噼里啪啦一頓砸,然後出去喝酒,一塊?”
“什麼可能都有。”
“再假設,您先生出去喝酒,徹夜不歸,您不擔心?”
“沒什麼好擔心的。您也是男人,您應該懂的。”
“這個我真不懂。”
夏葉一副不太信任的樣子,但沒有那麼明顯。
“您是說他外面有別的住處?”
夏葉肯定地點點頭,“我們在市區有套公寓,一般他喝多了,就去那裏住,不回這裏。”她眉眼挑動,似乎是有點不太情願說出這些。
“您先生對您,是不是有過,”他比劃着毆打的動作,“而且,經常?”
“我想,這是私隱吧。”
“哦,您可以不說的。”
夏葉突然若有所思起來,隨後看着蔣正輝,似乎是羞怯地一笑,“您知道,他是個粗人。”
蔣正輝對夏葉報以理解的微笑。“您確定在您發現狀況到報警之間沒有其他人進去過書房?”
“我好像回答過這個問題。”
“哦,一定在馬警官那裏記錄著。這樣,不報警是您覺得您先生只是生氣打砸了自己的書房然後去喝酒散心,是吧?”
“是的。”
“那為什麼又在早晨選擇了報警呢?”
“因為我發現保險箱不見了。”
“怎麼發現的?”
“在門口看見的。”
“在門口?”
“是。”
“報警之前沒有人進過書房?”
“沒有。”
“您呢?”
“也沒有。”
蔣正輝笑了,他看着夏葉。
夏葉望着他,不由地有些扭捏地不自然起來。眼神里流露出了她想知道蔣正輝說這話的真正含義的探究的神情。
馬小樂匆匆走過來,湊向蔣正輝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