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睨牆

第44章 睨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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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小樂蒙圈了,徹底地。

大半天,一場綁架,一場兇殺,這對於從警只有兩年的他來說,不能不說是對自己的神經巨大的衝擊。他知道警察接觸的都是社會的黑暗,但黑暗至此是他絕沒有想到的。還有就是,這兩起案件似乎都與自己的師傅蔣正輝有關,因為報案人的電話都是打給他的。難怪何以欽聞之心生疑竇。

更讓他蒙圈的是,女人。

從來沒有過這麼多女人在一天內出現在馬小樂的眼前,他的不那麼強壯的神經似乎在一瞬間遭到連續的大力傾軋,幾乎就要崩潰了,

對於馬小樂來說,女人只限於母親。女人對於他來說就是母親的面容,那張永遠微笑着,但似乎有藏着什麼在微笑後面的母親的臉。當然還有胸。他清楚地記得,母親去世前晚自己在母親懷裏靜謐而酣然地睡去的情景。實際上,很多年來,他都是在目前的懷裏睡去的。母親的胸,對他來說意味着生命的源泉和終結。每當他裝睡,極力地體會着那溫潤而有力的柔軟,還有馨香的時候,他就不由地從心底吶喊,讓我就此睡去不再醒來。那時,他才十來歲,他能體會的只有恬靜和純美。所以,對於女人,馬小樂是從來沒有其他的認知的。而母親自殺以後,他根本就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女人。

此時的馬小樂,坐在拉着一個女人的警車上。他的精神已經被女人糾結着。因為這個叫趙紅霞的女人,雖然出現在謀殺現場,但他見到她的一瞬,感覺她像極了母親。可是又離母親那麼遠。像是因了她的胸,如雲般跳蕩,又安如磐石。透着無線的力量,足以支撐起世界的力量。正因為如此,在打開警車的門,等待趙紅霞上車的時候,他竟然抑制不住地認真地看了一眼,她的胸。不像是母親的清麗靜遠,在眼前的這個女人身上一點點也找不到。他不知道這都是為什麼,因此他有些憤怒。而大半天來,像是迎面撲進自己精神的女人,就如幻燈般地間歇性地擠入自己的思想。

林琳,夏葉,易聰,還有這個趙紅霞。還有在自己看來瘋狂地愛着自己師傅蔣正輝的那個艾若。

所以,此時的馬小樂一直在蒙圈之中。

趙紅霞並不知道馬小樂所想,見他沒有反應,就次向前去,拍打着副駕駛的座椅,印的駕車的警察很不滿地回頭瞪了她一眼。但她並沒有理會,又用力拍打了兩下座椅靠背,“嗨,喊你呢,”她很嗆地喊着,見馬小樂一臉懵懂地轉頭看着她,就說,“口香糖,有嗎?”

馬小樂認真地看着她,好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迴轉來,摸索了一下口袋,掏出一卷口香糖來,遞給趙紅霞。

趙紅霞似乎是沒有任何錶情地拽過口香糖,從一卷里抽出一片,剝開,正要送進嘴裏,下意識地挺住了,“哈,無糖啊,還。”她用了一種很是調侃的口吻說,僅僅是自語。接着,她把那片口香糖塞進嘴裏,又把剩餘的拍在馬小樂的肩上。

馬小樂沒有回頭,“送你了。”他說,語氣冷冷的。

趙紅霞“嘁”了一聲,收回手,乜斜着手裏的口香糖,“你有糖尿病啊?無糖?哈。”她繼續調侃地說著,但只是語氣里含了些有點惡毒的東西。

馬小樂並沒有接茬,只是把自己的身體朝下禿嚕了些,又左右倒騰了一下,似乎是要把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趙紅霞瞥了一眼馬小樂,鼻子裏輕嗤了一下,又看着手裏的口香糖,彷彿是因為它有着什麼魔力般地吸引着她的眼神。當她再次把眼睛聚焦在包裝上大大的“無糖”兩個字的時候,心裏咯噔一下,臉色頓時暗淡下來,抬眼認真地看着前面副駕駛座位上的馬小樂。接着又轉向後視鏡,那上面的馬小樂只有半張臉,但寫滿的是落寞與冰冷。她收回目光,雙手不由搓弄着手裏的口香糖,突然張開嘴巴將嘴裏的口香糖吐了出來,跟手裏的那捲搓在一起,伸手按動車窗按鈕,她想打開車窗,但卻沒能夠。她生氣地拍打了一下車窗玻璃,順手把手裏的口香糖拍在車窗上。接着有些沮喪地靠在椅背上極力地蜷縮起自己的身子。她開始有些瑟縮,碩大的胸部快速地起伏着。

駕車的警察回頭看了她一眼,又望向馬小樂。

馬小樂與駕車警察對視了一下,有些無動於衷地瞥了一眼後視鏡,又一副漠然地望着前方。駕車警察撇了下嘴,回頭自顧駕起車來。

趙紅霞並沒有注意到車上兩個警察的眼神和交流,只是瑟縮了一陣,又有些不甘地抬眼望着車窗上的口香糖。那無糖的標誌依舊衝著她。她陡然前伸,猛地抓下口香糖,扔在地上,又用腳踏上,用力地搓揉着。

有可以變成無,就像眼前在自己腳下的口香糖,還有多年前自己被潛規則的種種,她想着,身上不由顫了了一下。那麼,無,自然也就可以生出有來。上次的坐警車是把她本來有的變成了無,而無,比如說誹謗等等,竟然被她整成了有。那麼這次呢?她同樣坐在警車裏。早先上警車時的淡定頓時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有莫名的惶恐。因為,對於馮靖宇來說,她真的是有還是無?她自己知道是說不清楚的,而此時,她要說是楓景苑的女朋友嗎?可此前她告訴警察自己是他的負責打掃衛生的鐘點工。那一瞬她驚懼起來,所有人都在玩着有變無,無變有的把戲,就連她自己也是。那個副導演,馮靖宇,叫她去喝茶的警察……眼前的這個菜鳥警察呢?她突然像瘋了一樣拱起身,舉手周瑤拍打前座的靠背。

馬小樂突然轉過頭,狠狠地瞪着她,喝到:“你安靜點兒!”

趙紅霞愕然當場,她怎麼也想不到眼前這個菜鳥警察竟然也這麼操蛋,舉起的手愣在半空,兩唇翕動着,眼睛啪啪地眨着。

馬小樂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後視鏡中瞥見趙紅霞一系列的躁動立刻就生出一股無名的火來,大喊過後,看着趙紅霞如此,突然心生了些惻隱,迅疾扭頭自顧茫然地看着前方後退着的街景。他心事重重,腦子裏一直盤旋着一個問號,為什麼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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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我?”賀鼎新面對坐在對面的何以欽,顯然有些不滿地說,“你不知道嗎?蔣正輝做了十年卧底警察,關係複雜得連我都無法想像。至於為什麼幾個案件都第一時間找他報案,你還想不到為什麼嗎?”他輕輕地拍打着桌子,看得出,他是在極力的隱忍着。

“您是說……”何以欽沉吟了一下,抬頭說。

“我什麼也沒說。”賀鼎新顯然是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他。“你記住了,我這邊可以亞歷山大。賈根生的案子,嚴格地說現在還不能說是案子,但是,你一旦出現在新聞發佈會現場,就是案子了。你覺得你準備好了嗎?”他接着問,語氣有些逼迫。

“當然聽領導的,特別是調子。”何以欽有些勉強地回答。

賀鼎新猛地靠在椅背上,長吸了一口氣,又急俯身盯着何以欽,“你自己呢?”語氣很嚴厲。

何以欽眼睛骨碌地轉着,在賀鼎新臉上來回掃視了一圈,“我可以說剛剛發生的凶殺案與賈根生案是有聯繫的嗎?”何以欽軟中帶硬地問道。

“證據?還是警方推測?”

“同一個非正常報案渠道。”

“蔣正輝?”

“他做過賈根生半年的警事顧問,”何以欽加重語氣地說,“我查過檔案。”

“你要告訴公眾和媒體這些?”

“其他證據會有的,”何以欽心裏似乎鼓盪着什麼,有些信誓旦旦地說,“我一定找出來。”

賀鼎新看着何以欽,眼神裏帶着探究和鼓勵。

“嗯,半年的時間會發生很多事的。”何以欽語意含混地說道。

賀鼎新的手指連續地勾動着,示意何以欽繼續。

“俗話說,插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何以欽欲語還休地看着賀鼎新,臉上掛着有些怪異的表情。

賀鼎新面無表情地看着何以欽,但眼睛似乎開始眯縫起來,像是在思考着對方的話語。

“我是說……”何以欽繼續解釋道。

“別說了,你!”賀鼎新突然瞪大眼睛,近乎斷喝,然後又低沉而堅定地說,“你不知道他女兒快死了,他一直在醫院?”

“我沒說是他做的,但最起碼有這種嫌疑。”何以欽顯然有些不服氣地申辯道,又解釋說,“或者是讓人聯想。”

“你是靠聯想辦案的?”

“有時候需要。”何以欽似乎強硬了一點,“他曾經放走過毒梟。”他把聲音也壓得低沉了些。

“他老婆死了,女兒植物人了。自己也受到了處分,你想說什麼?”

“問題就在這兒。毒梟至今沒有歸案不說,他女兒兩年多的醫藥費哪兒來的?”何以欽眨巴着眼睛,眼睛有些翻地望着賀鼎新。

“你是說,蔣正輝是個黑警?”

“不是我說。”

“證據呢?”

“沒有。”

“你想幹什麼?”

“破案。”

“那個案?”

“……”

“你想自毀長城吧”

“沒有。”

“沒有?”

“是。”

“我知道你表舅是誰。可你記住,這是我的警隊。”

“……”

“你知道我最討厭的是什麼嗎?”賀鼎新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等着何以欽的反應,但見何以欽似乎是不卑不亢地看着自己,就銳利地掃了他一眼,加大了聲音說,“毫無根據的猜測和打小報告,告黑狀的人。”

何以欽怔怔地地看着賀鼎新,臉上皮笑肉不笑地發出一陣“嘿嘿”聲。

賀鼎新依舊盯着他。

“您讓我說的……”何以欽的聲音里透着尷尬。

門突然被推開。

兩人望向門口。

蔣正輝赫然站在門口,一隻手還搭在門把手上。

“不會敲門啊!”賀鼎新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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昧地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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