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歧途之越來越遠Ⅲ

第40章 歧途之越來越遠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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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小樂的心裏突然滾過一陣哀怨。倒不是他為林琳買了單,錢對他來說是最不是問題的。是因為自己竟然眼睜睜地看着她離開,在她說有事先走的時候,自己除了點頭應允以外,沒有做出任何努力,或者說無力做出任何努力。那一刻他是軟弱的,他並不知道這種軟弱所從何來,雖然在他二十幾年的生命里,有過許多次的軟弱,但這次卻有着獨特的感覺,好像很情願地就讓自己墮入了那軟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林琳的背影穿過大堂,走出門外,上了一輛白色的馬六,片刻,離去。

馬小樂是個處男。

女人對他來說只有一個,就是母親。可母親在他眼裏一直如雲似霧,是一種飄渺。只有在那飄渺消失的前一晚,當母親把裝睡的自己深深地攬在懷裏的時候,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令人迷醉的深切的溫暖與綿長的柔軟。所以在今天早些時候第一次見到林琳的時候,他的目光就被林琳酷似的溫暖與柔軟之源攫取。飄渺遠去,他看到的是一種真切,就如自己感覺的真切一般。

在漸行漸遠的距離里,他的眼前是分明的發,肩,腰,臀,腿,與如雲若霧的飄渺之間的變幻。迷亂是自然的,而這迷亂甚至讓他連想分辨這之間的聯繫的念頭都沒有生出。軟弱,那一刻籠罩了他,從身到心。

此時,馬小樂心裏就剩下哀怨了。

馬小樂是個警察,一個菜鳥警察。

菜鳥警察也是警察。

他的哀怨還在於自己師傅蔣正輝的交代。

賈根生是否有一台蘋果手提電腦,關於DNA還有什麼進一步的線索,尤再吉上午回到海濱壹號有什麼不一樣的表現,夏葉在出事前後有什麼特殊的動向,易聰又是個什麼角色,這兩對明星與明星經紀人之夫婦間的關係究竟是個什麼樣子,林琳作為賈根生名義上的助理實際的保姆,有沒有去過夏葉在城裏的公寓,等等等等。太多問題,他竟然就這麼放林琳走了。

物證檢測結果是,他跟蔣正輝最早在現場查到的一個玻璃碎片是一台蘋果電腦屏幕上的,而椅子靠背上刀口旁的疑似血跡,證明是賈根生的。他需要找林琳求證,但這一切都沒有來得及。

哀怨是自然的。

不過,馬小樂是個警察,而且是個年輕警察,即使是菜鳥,他還是很敏銳地從林琳那裏查到了快遞和DNA的信息。他本能地感到DNA是個關鍵的線索,而林琳看上去欲言又止的關於雙胞胎身世的說辭,讓馬小樂即刻意識到這才是一切事情的開始,也是導致目前結果最為根本的原因。他突然怪笑了一下,哈,現在的明星們都以為自己是皇帝,滿世界播撒着自己的DNA,一點顧忌也沒有。他罵了句娘,起身走出咖啡館。

當他打開自己的車門的時候,突然腦子裏閃過林琳上車的情景。但想的並不是林琳的神態身體思想或什麼的,而是她的那輛馬六。一個大學生,怎麼會開車上學?當然,現在開車上學的大學生已經並不奇怪了,但林琳為什麼?

這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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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琳的離開是必須的,儘管她實際上想與馬小樂多呆些時候,但她清醒地知道自己所求。正因為自己的這份清醒,許多時候以來,她都可以說是如魚得水。無論在什麼方面,比如學業,比如生活,比如身心的愉悅。她本能地想跟馬小樂多呆,並不是想提供更多的線索給他,她確實也有很多線索可以提供,最起碼可以拿出來說說。但她應該說的都說了,所以離開就是斷然的了。這跟剛剛史克明的貿然到訪,是沒有半毛錢關係的。她打開手機,給易聰發我個微信,說,“說了。”然後才啟動汽車,離去。

她知道馬小樂的目光會一直追隨者自己,直到消失。她想起了早晨史克明朝自己要電話時的那堪稱驚鴻的一瞥。他承認自己當時是有些心動的,原本只是床上或者非床上用品,但他一刻的眼神還是很深邃的,很有些在進出探尋膨脹噴涌中找到靈魂的感覺。“再渣的男人,也有讓人心動的時候,”她想,“史克明就是一個蒼蠅,聞着味就會飛過來,而且很不要命。馬小樂是個蜻蜓,自顧翩然。”她覺得自己的比喻很有味道,尤其是對馬小樂。她想起來小時候黃昏里在家鄉場院裏追逐和捕捉蜻蜓的場景。黃昏的夕陽總也是在笑聲中沉落,而夜晚的蚊帳中也總有一兩隻蜻蜓斑斕地趴在某個角落。蜻蜓可以吃掉帳子裏的蚊子,這是每個孩子的常識。不知道現在的孩子們是否有這樣的常識。她想,天敵。不過現在似乎到處都是天敵了,整個生物鏈似乎開始了基因變異,各種事物完全不倫不類起來。不過,她相信自己是馬小樂的天敵,最少對他那個處來說,是的。她這樣想着,突然又想到了易聰。

這個女人不簡單。

她像一把梯子,林琳搜腸刮肚地才想到這個比較貼切的比喻來形容易聰這個女人。她喜歡有慾望,現在多數都叫有夢想的女孩。她能夠把這些女孩中她認為有希望的,送到她該去的地方。或者說送到人生應有的高度。比如,自己。想到自己,她不由打了個寒戰。在自己決定去綠橙實習的時候,她可以在自己走進她辦公室前弄清自己的履歷和幾乎所有背景資料。作為職業經紀人,易聰是成功的。這種成功並不在於她賺了多少錢,當然她賺了不少錢,更重要的是她可以根據手頭的資料判斷一個人想要什麼和可以要到什麼,簡直出神入化,屢試不爽。至少在自己身上是這樣,林琳想着。當初,在她坐在易聰對面只有5秒鐘的時候,易聰就看着她的眼睛說林琳她不喜歡男人。

“你吃驚嗎?當然吃驚。這只是因為你不自覺而已。”易聰並不等她回話,依舊盯着她的眼睛,顯然有些自說自話地做着結論。

林琳只有愣住的份兒。

易聰一笑,很內涵的那種笑。接着從眼前的一堆打印紙中抽出了一張,推到林琳面前。然後站起來,繞過辦公桌,走到林琳的身後。

此時林琳拿着那張紙正在發愣,因為那是自己大一的時候寫的一篇博客,內容是回憶小時候跟小夥伴下河洗澡的故事。

易聰在她身後俯下,雙手按在林琳坐着的椅子的扶手上。

她最先感到的是一雙豐潤而彈性十足的乳在肩頭上的壓迫,接着是撲向頸部的熱氣。易聰幾乎貼着自己的耳朵,鼻息淡淡的,含着一種奇異的香氣。“男人在你那裏,只是滿足慾望的工具。”她輕聲地,但語氣堅定地說,“物質、身體、精神,還有你想要的所有。”

林琳是僵硬的,那一刻。她並沒有想到這些,她的心開始鼓盪起來。她扭頭,臉立刻貼着了易聰的唇。她急忙躲避地大側了一下頭。

易聰雙手在椅子的扶手上拍了一下,隨即撤離身子,又轉回辦公桌后坐下,微微笑望着已經是在驚愕中的林琳。

“我想,我們還不是朋友吧。”林琳極端地整理着自己思緒,微笑里藏着自以為年齡上的優勢而產生的殺氣。

“哦?”易聰的的笑斂住,只剩下望,同時嘴角翕動了兩下。

“對不起,我只是想要一個實習的地方,如果您要聊我的生活,您知道,學校里我是有班主任或者導師的。”林琳盡量不動聲色地把聲音方平靜些。

“我們都有過班主任,或者導師。嗯,如果可以的話,你開上那輛馬六,花了多長時間?一年?”易聰輕描淡寫地說著,好像是盡最大可能在保護什麼一樣,又接着問,“或者更長,又或者更長時間?”

林琳是拿出了絕大多數的自尊聽她講這番話的,但此時還是嚯地站起來,用大腿別開椅子,轉身沖門急走而去。可就在她的手觸碰門把手的一瞬,身後傳來易聰極其微弱,但又極具穿透力的聲音:“站住。”

她站住了,竟然站住了。那以後的許多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都在想,是什麼讓自己就那麼留在了那個房間,那間簡約得讓人心碎的易聰的辦公室。可是她沒有想明白,或許本來就是明白的,根本用不着去想。人是個莫名其妙的玩意兒,在實際上的一切的自然中,非要找着非自然的因素,無休止地找尋着。

她拍了一下方向盤,喇叭劇烈地響了一聲。並不是前面有什麼障礙車輛或者行人需要警醒,而是在警醒自己的思緒。林琳用一聲喇叭響強行地拗斷了自己的思緒,很專心地開着車。她加了些速,在新洲路跟蓮花路的口上轉入,眼看着不遠處的銀鷹大廈,就要到綠橙了。

手機響。

是一條易聰的微信語音。

她打開,聽着。

“你不要過來了。”手機里的聲音顯得有些急躁。短促。

林琳把電話摔在副駕駛上,“靠,搞什麼飛機?”她有些沮喪,繼而憤懣,“剛還急着要我過來,現在又說不要。搞毛啊?!”

她靠邊停了車,靠在椅背上凝神了一會兒,然後在心裏說,“也好,姐姐正沒心思跟你玩呢。”她從後座上拉過手袋,在裏面翻找了一番,確認世紀華庭的鑰匙在裏面。於是調轉了車頭,重新開上新洲路,奔世紀華庭而去。

她要到那裏去等史克明,因為她與史克明約好了見完易聰就去找他的。現在既然不用易聰不見,那麼就直接去見史克明了。史克明說有一個很重要的發現,需要她幫忙。但當時她的心思全在馬小樂身上,就沒容他多說,之約了回頭再說。

“重大發現,”她想着,車已經在新洲路上了,“有什麼好重大的?比賈根生不見了還重大?”她有些不以為然,但她又想,“或許呢?這個自稱要做天下第一狗仔的人,說有重大發現,大約也是有點譜的吧。”

又是什麼呢?能是什麼呢?

史克明。

她突然咬牙切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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昧地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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