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王管事

柳府不遠處一座三進的宅子，這是王管事家，宅院裏其他地方燈火早已熄滅，王管事屋裏燈火通明，王管事與妻子大兒子二兒子都在，唯缺小兒子。

王管事一副讀書人打伴，四十多歲瘦高體態，面白長須，頗為威嚴，他與柳夫人是近表親，母親是柳夫人的大姨。王家原是陝西武功縣鄉紳，書香門第，王管事爺爺中過舉也過當官，但他爹是個紈絝子弟，吃喝玩樂，不理正事，家業在其手上敗落。王管事年輕時發奮圖強，努力科舉企圖重振家業，從十六歲入考場到二十六歲，整整十年連秀才也未曾中得，原就不富裕家庭靠妻子變賣嫁妝和給街坊鄰居縫補刺繡維持生計。王管事屢試不中酒後與武功一位鄉紳發生口角，年輕氣盛失手傷人，不得不遠走他鄉投靠關係不錯家境富裕表妹。柳夫人丈夫看重他多有照顧，在柳家學習經濟行商幫忙打理糧食生意，生活也富足起來。王管事對妻子很敬重，二人育有三子，長子最像自己很得王管事喜愛，次子從小頑劣，幼子喜歡舞槍弄棒性情冷淡頗有城府，一家子都在柳家做管事掌柜，幼子給柳家獨子做伴當。

屋裏氣氛比較壓抑，王家老二坐卧不安，想說些什麼又不敢開口。王管事向來不喜老二行事輕浮，愛惹是非，見狀怒訴“有話就講，有屁就快放，這般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的，扭來扭去不得安生瞧着就讓人心煩。”

王老二也是潑皮無賴性子，老頭子不喜自己，他心裏也清楚明白，可老娘最是疼愛自己，受了喝斥向老娘撒嬌賣乖道“娘你瞧瞧，爹心眼長的有多偏，我也沒說什麼做什麼，老三壞了事，把屍首弄沒了，爹拿我撒氣，我招誰惹誰了。”

王管事聞言大怒抓起身邊茶杯就要砸王老二，妻子那裏捨得二兒子被砸，擋在身前奪下茶杯，嘴裏念叨着“有事說事，拿東西砸兒子傷着了醫治不要錢嗎?萬一砸出個好歹咱辦，再說了砸壞東西也是錢”王管事對自己妻子無可奈何便不再言語，狠狠瞪老二眼偏過頭去眼不見心不煩。

王老大嘴角抽抽心道：“這娘老子的心才真長偏了，老二就是她心頭肉從小到大不管什麼好事都想着他，惹事犯錯處處維護，平日裏自己節儉持家恨不得一個銅板當二個用，老二都成婚娶妻了，整日不幹正事，不學無術，遊手好閒沒銀錢花銷，只要開口老娘就偷偷摸摸塞錢給他。”

王老二見自家老頭熄火，湊到自己老娘的身邊給她按摩雙肩膀洋洋得意道：“人都死了，沒什麼好擔心的，找不到屍首就別找唄。這些年來咱老王家為他柳家經營生意照料商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夫人還是我家表姨，這糧食非要賣給高原韃靼土默特部，賣那不是賣，有錢掙就行不是。去年關中大旱絕收，咱家私下運糧去陝北本想大賣掙筆大錢，又沒黑掉他柳家收糧銀錢，誰知遇上暴民作亂被搶去了損失一萬石糧。事發後夫人還是體恤親戚的沒有發作，。柳純孝往日裏就不喜歡咱家，為這事小王八犢子上跳下竄，追要損失糧食銀錢，又要查父親的往年經營賬目，還要免去父親大哥管事權，這是要整死我王家。原以咱家這次要落難，可上天有眼，建州野豬皮打開邊牆衝撞直隸京師震動，召邊軍勤王護駕，大哥花了八百兩銀子才求得王參將錄上小兔崽子名字，要不是夫人後面大把大把撒銀子又尋了二柱子那蠢貨頂替出征，早打發他去和建州韃子拚命，最好被蠻子砍去狗頭……”

王老大眉頭緊皺沉聲可喝斥道:“別瞎嚷嚷小聲點，還有什麼王八羔子，小兔崽子也是你叫的，讓人聽了去告發到夫人那，還想不想活命了，純孝可是她心尖尖，柳家雖然五代單傳，但世居張掖二百年多年，前二代家主留下人脈關係眾多，家丁家生子多是忠心狠人，咱這姨媽也不是沒見識普通良善良女子，更不是觀世音菩薩有的是手段。”

王老二並不怕大哥，撇撇嘴毫不在意心想“夫人雖然精明與衛城都司衙門甘肅鎮的一些高官的貴婦交情不錯，但畢竟是一個女流之輩，失去兒子就加不用在意了。”王管事妻子聽長子斥責老二很不樂意，橫眉冷對王老大怒氣沖沖道：“老大你吼什麼勁，你兄弟說的好好的，發那門子瘋嚇唬自家兄弟，表妹一介女流就是聽了去還能來咱家殺人不成，沒出息的東西只會窩裏橫，一個女人你都怕成那樣……”

王老大滿頭黑線，王管事咳嗽幾聲勸慰好會兒妻子才閉嘴。

聽聞外面打更已報時正戌，小兒子仍未回家，王管事擔心道“老三今日去柳府這般晚了怎麼還未回家，可別說錯話，行錯事，露了餡壞事。”

王老大對三弟很放心，掃一眼老娘與老二那般母賢子孝的樣子，嘲諷一笑道“父親安心老三雖年輕但向來穩重辦事細心得力，出不了差子，還是老二天生富貴命不用為事情生計奔波，咱們再等等老三問問柳府有什麼狀況如何，再做今後打算。”

王管事神情疲憊，這些天為謀划除掉柳純孝，他可沒少勞心費力，親自聯絡馬匪許老大，半道劫殺卻讓柳純孝跑了，整日提心弔膽擔心柳純孝活着歸來，事情敗露讓王家家破人亡。好在三天前小兒子歸來告訴他柳純孝在逃亡路上被天雷擊中。小兒子講馬匪和他追殺柳存孝一百多里，追到山丹時突然間變天，烏雲密佈，遮蔽天空，伸手不見五指，狂風暴雨眼都睜不開，突然一道天雷擊中逃亡的柳純孝，那地到處是閃電天雷，馬匪和小兒子都被滾滾天雷嚇壞了，四散逃離。被天雷擊中肯定是沒命了，小兒子後面去找尋屍首沒找到，估計讓豺狼虎豹吃了，小兒子回家，大家商量好說詞，偽裝受傷，在自己手臂上拉一道口，凄凄慘慘模樣哄騙過柳府人，柳夫人哭暈過幾次，今日夫人醒轉，小兒子又被喚去詢問。平日裏精明能幹的夫人方寸大亂，小兒子素來有城府，遇事冷靜，老成穩重深受夫人喜愛，給柳純孝當伴當多年，夫人痛失愛子肯定會詢問屍首和仇人。馬匪許老大一夥本是邊軍逃戶糾集起來的幾十人皆是亡命之徒，騎快馬流竄於河西走廊行蹤不定，只要都推給馬匪就大功告成。以後柳家沒了男丁，自己又是夫人親表哥，她肯定會更加依重王家人，自己今後行事就更方便了，說不得以後柳家家業全都落入自己手中。王管事正想着美事，王老二嚷嚷着太晚要去睡覺，被打斷思緒，壞了美好願望的王管事跳起一巴掌抽在王老二頭上“沒用的玩意，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吃飯睡覺玩，正事兒一件都沒幹，要不就是整日不回家在外面吃喝嫖賭被人追債追到家裏氣死老夫了。”越說越氣正要繼續錘王老二，妻子攔在王老二身前又哭又鬧讓王管事舜間如泄氣的皮球蔫了，嘴裏念念有詞。

王老大聽得清楚，父親念道“老二與他祖父一般無二，都是紈絝子弟，他是富貴命，命比他祖父好太多，有為父與長兄照看，他不至缺衣少食生活無憂。”

“鬼才要照看老二”

妻子聽見很是喜歡“老二就天生富貴命能吃能喝當一生富貴閑人不是挺好”

王老大直翻白眼，王老二洋洋得意，王管事一臉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