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歸程
軍隊啟程的時候，撫川城的老百姓都前來歡送。浩浩蕩蕩一堆人圍着，熱鬧非凡。
阿續坐在馬車裏，掀起帘子往外看去，如今的撫川城不是當初來的時候她看的樣子，這麼些年它一點一滴的變化，都和蕭明庭有關。
此時的他正騎在高頭大馬上，意氣風發，英姿颯爽，威猛強壯。號角聲一響，大旗一扛，隊伍便出發了。
撫川城在阿續的眼睛裏漸漸變小，逐漸化作一個黑點。是時有雄鷹飛過高空，高聲鳴叫，自由自在。這樣的場景，阿續也許再難看到了。她放下帘子，靠着馬車壁嘆息一聲。
沒過多久隊伍便出了城。蕭明庭拍了拍蕭明盛道：“好好帶隊，我去馬車上了！”
蕭明盛拍拍胸脯：“放心吧，有我呢！三哥好好歇歇！”
蕭明庭放心一笑，調轉馬頭朝着後邊的馬車行去。他將韁繩扔給周北定，縱身一躍攀上馬車，一骨碌鑽了進去，他突然出現，倒是把阿續嚇了一跳。
“怎麼上來的？也沒說讓車夫停下來？馬呢？”阿續吃驚問道。
“一下就跳上來了！”蕭明庭拍拍手示意她往旁邊坐：“我的馬可聰明了，自己會跟着隊伍走！”說著坐在阿續身邊，伸直腿嘆了一句：“舒服多了。”
“可是又疼了？”
“唔，隱隱有些疼，還好。”蕭明庭道：“等回了金陵，還是要找個大夫好好看看，腿可要緊呢！”
“知道要緊就好。”阿續彎腰去揉他的腿：“撫川大夫水平有限，你又三五天一打仗的，哪裏能養的好？”話才說了一半，不知馬車為何突然顛了一下，阿續猛地向前倒去，幸虧蕭明庭眼疾手快，忙拉住她。
阿續一下子撞在了他懷裏，蕭明庭抱着她笑道：“好了好了，快坐起來，不要揉了，小心摔了。”說著扶起阿續來。
這一來一回，搞得阿續有些暈暈乎乎，半靠着他緩了一陣子才回過神來。蕭明庭捏捏她瘦削的肩膀，有些心疼道：“你也是一樣，回到金陵要好好吃飯調理一下，這些年瘦了許多。”
“昨天還說我和以前一個樣呢！”阿續白他一眼，忍住笑意。
“昨天晚上我說的是你的相貌。”他解釋道：“這兩個不一樣。”
“哎。”阿續笑嘆：“這麼些年，我也老了許多。”她今年都二十六歲了，又經歷了撫川的風霜雨雪，早已不再年輕，她感嘆一句：“等回到金陵，年輕漂亮的姑娘多的是，也不曉得某些人還記不記得我這個人老珠黃的？”
蕭明庭眉頭一皺，笑罵：“滿口胡說什麼呢？除了你我還有別人嗎？”他脫口而出后，才想起來金陵的謝錦妍，登時有些懊惱。
阿續莞爾一笑：“將軍別忘了才是。”她低頭整理了一番衣服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回金陵首先要去拜見老夫人和太太，還要去見一下二夫人，畢竟二爺他去世了。還有夫人，她也有很多年沒有見到你了，蕭琢和蕭琛應該都想見見他們的父親，哎，說起來你好像還沒有見過蕭琛呢！”
聽到她不停的念叨，蕭明庭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一想到回到金陵還有這麼多麻煩的事情，他也有些隱隱發愁。
“好了，這些事情我都有分寸。”蕭明庭止住了阿續繼續說下去的話語，有些不快：“事情總是這樣多！”
阿續轉了轉身子，替他揉着太陽穴，溫柔輕緩地安慰道：“我知道的。我們慢慢來，一件一件去做。”
“生而為人，責任好多。”蕭明庭使勁往她身上一靠：“阿續，我總是不知道怎麼去面對……”他猶豫了一下，微微扭頭看她一眼又轉過去道：“我真的……很難。”
“謝錦妍嗎？”阿續替他說出口。
蕭明庭心中緊繃的弦一松，彷彿在阿續面前提起這個人也沒有那麼難為情，他低低的說：“嗯，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她。可我得娶她，就算不是謝錦妍，也有其她的女人。”
“嗯，我知道的。”阿續表示理解：“當初這些話，太太都和我說過了。”
“既然都要娶一個，那是謝錦妍或者是別人對我來說都一樣。”蕭明庭感嘆道：“只是，有了琢兒和琛兒，好像又不一樣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那兩個孩子，更不知道如何面對她。”
“於琢兒琛兒而言，你是他們的父親，教導他們保護他們長大是你的責任。”阿續道：“對於謝錦妍，她是你的妻子，這麼多年她一個人也很不容易。你要是多關心她一些，我能理解的。”
蕭明庭彷彿是有些難以置信，他轉過身子來問她：“那阿續，你呢？你這樣說話，把你自己放在了什麼位置？”
阿續無奈一笑：“其實，世間沒有一個女子願意把自己的丈夫分享給別人。我也一樣，只是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能夠和自己和解。”
“什麼？”
“我明白你，也相信你。”阿續狡黠一笑：“你會在我面前詢問如何去面對謝錦妍，但是不會在她面前詢問如何面對我。這就是答案。”她伸手摸摸他的臉頰道：“對於謝錦妍來說，你是承擔責任，於我而言，是因為我們相愛。”
這樣的答案，是蕭明庭從未想到的。他也曾不止一次的問自己，阿續和謝錦妍對於自己而言究竟有什麼區別，理由有很多，他都不滿意。唯有剛剛阿續說的話，讓他心中一震，心情突然愉快起來。他原本只是想笑一下，卻怎麼也忍不住嘴角上揚。
“好啦。”阿續道：“很多事情的發生我們沒有辦法避免，只有面對。不是嗎？”
“嗯，我想明白了，阿續。”蕭明庭坐起身來：“是我太過於糾結一些原本不重要的細枝末節，而忽略了最本質的東西。”
他抬手捏捏她的臉感嘆一句：“你真的很聰明。”
“哦？明庭今天才發現的嗎？”阿續笑問。
“不不不，很早我就發現你很聰明了。”蕭明庭笑着道：“從那年中秋節開始，當你對着我理論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和其她的女孩子不一樣。當時我沒想這麼多，後來慢慢回想起來，才意識到你有多理智。”
阿續白他一眼：“還好意思說呢！”她笑了起來，蕭明庭也不好意思一笑。
馬車一搖三晃，離着金陵越來越近。遙遠的金陵蕭府里，眾人已經在準備迎接他們回來了。
馮氏跪在佛像前，淚水止不住的流：“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啊。老天爺已經奪走了我的明喆，奪走了我的明喆，我只求你保佑我其他的孩子，都平平安安的回來，保佑明庭保佑明盛，保佑他們平安回來，阿彌頭佛。”說罷磕了幾個頭才在秋菊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郭氏陪着自己的婆婆上香，安慰道：“母親，您都念了一個早上了，我們出去歇歇吧。”
謝錦妍也忙勸道：“是啊，母親，我和大嫂扶您出去吧。”
馮氏拭去淚水，點點頭。
幾個人走出去，馮氏環視一周不見自己的二兒媳秦氏，不由問道：“秦媛呢？”
“二嫂她……在房裏不肯出來。”謝錦妍道。自從二爺蕭明喆的死訊傳來，二嫂秦氏一直都把自己關在屋內，從不出來走動，想到這裏，她內心也有些難過，忍不住嘆息起來。
馮氏含着淚水點點頭：“苦命的孩子，隨她吧，你們平日裏多勸慰着她些！”
“是。”郭氏和謝錦妍都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