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戰亂 三
阿續沒有接他的話，只是默默地鋪床，直到蕭明庭又重複了一遍，她才回過頭來，神色複雜地看着他：“回金陵嗎？”
蕭明庭點點頭：“局勢再不穩定，金陵也比撫川安全多了。”
“我知道。”阿續十分平靜，又回過神繼續鋪床。
“那……”蕭明庭欲言又止，猶豫了許久都沒有問出口。
“沒關係。”阿續道：“如今撫川應該算是安全了。”
“嗯。”蕭明庭道：“同樣的錯誤怎麼可能犯兩次？”
阿續笑了笑：“所以我不必回金陵，出城反而不安全，不是嗎？”
“我只是，只是覺得撫川離戰爭太近了，你隨時可能被波及，回了金陵，至少不需要面對這些。”蕭明庭道：“只要你想回去，我讓人護送你回金陵。”
阿續幾步走過來，一邊替他卸甲，一邊道：“原本人員就不多，又何必再分出人來送我回去，就留在撫川吧，該經歷的都經歷過了，回去又有什麼用？這次應該是最壞的情況了吧？”
戰爭又怎麼能說清楚？未知的狀況多了去了。不過蕭明庭還是鬆了一口氣，安慰她道：“嗯。不會再有這樣的經歷了。”
阿續點頭：“所以不必憂心我，只要你在，我便安全。”
蕭明庭笑了起來，一時間放鬆下來，彷彿掃去了這半個多月的煩惱：“那樣信任我嗎？”
“嗯。這次之所以出事，是因為城中混入了北漠的姦細，這種情況下我們都能取勝，已經很不容易了。如今撫川已經成為空城，重兵把守，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阿續看他一眼，故意調侃道：“將軍這次應該是很有經驗了！”
“那是自然。”蕭明庭無奈感嘆一句：“我原本是想護着無辜的百姓，沒想到卻引狼入室，才有了這樣的慘劇，這次確實是我的責任。”
“善良沒有錯。”阿續安慰道：“只是你的善良被利用了。就算你沒有放他們入城，北漠人還是有很多機會混進來的。商販、病人、農民等等，每日城門口的人來來往往，又怎麼能一一查出？”
“話這麼說是沒有錯，只是到底是我本事不夠，就算是北漠人混入城中，可我也沒有提前做好防備。雖然最後險勝，可卻死傷無數。”蕭明庭有些慚愧，解下鎧甲，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緩解一天的疲憊。
阿續打來水，替他清洗一番勸道：“莫要這樣想了。哪裏有不死人的戰爭？我們能做的，就是讓死亡的人變少。守住撫川，才是守住大梁。”
蕭明庭微微釋然，他長嘆一聲：“這次確實是危險。”
阿續抱了抱他：“不早了，我們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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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麗站在大廳當中，梗着脖子和自己的父王北漠王阿卓爾對峙，絲毫不退讓。
“你還有理了？”北漠王阿卓爾一拍桌子怒道：“你知道我們要和大梁開戰，還往撫川跑什麼？就不怕被誤殺了嗎？”
“我不去撫川，那我要去哪裏？在北漠，還有什麼地方可以躲？”娜麗冷笑一聲：“您要是還讓我嫁給那個胖子，我就還跑！反正我嫁誰也不嫁他！”
“我的好妹妹！”措達木上前勸道：“我手下的里央吉驍勇善戰，是我們北漠的第一勇士，怎麼就配不上你了？”
“哼，哥哥，你要是覺得他好，那你嫁給他啊？”娜麗翻一個白眼表示不屑：“他再好，我也不喜歡他！”
“那你喜歡誰？”阿卓爾質問道：“你挑！北漠貴族所有的好男兒，只要你看的上，只要能讓你從此不再瘋瘋癲癲的，本王都依你！”
娜麗心中有些煩躁，為什麼父親總是想讓自己嫁出去，替王室聯姻？難道自己在父親的眼中，只是一個棋子嗎？她心中委屈道：“您總是讓我嫁！不就是為了維護你的王位嗎？那你可曾想過我究竟想要什麼嗎？”
“反了你了！我這是為你好！”阿卓爾被女兒激怒，忍不住訓斥起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裏像個女孩子？整天往外跑，回家就知道和父親兄長對着干！”他越說越氣，抬手便要抄起桌上的硯台扔出去。
措達木忙上前攔住父親，勸道：“好了父王，娜麗還小不懂事，您別和她計較。”他一邊勸慰父親，一邊示意妹妹快離開。
娜麗心中委屈，扭頭哭着離開了。
措達木看到妹妹離開，稍稍鬆了口氣。他勸慰父親：“父王，娜麗的母妃去世的早，她從小便沒人疼，才養成這樣嬌縱的個性。您多寬容一點。”
“哼！從小沒有母妃的又何止她一個？你看娜仁，娜姆，哪一個像她？”阿卓爾不滿，心中不愉快：“近幾年她是越發沒有樣子了，都敢偷偷的跑到大梁去了，上次撫川一戰，稍有不慎，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娜麗最像父王，聰明機智。你看她這次不就立了功嘛？北漠人之所以能混入撫川城，不都是她的功勞嗎？若不是她跑回來通風報信，我們怎麼能知道，那個蕭明庭允許外邊的百姓暫時入住撫川城？”措達木笑着道。
阿卓爾一想，也露出滿意的笑容來：“這次也算是因禍得福了，我們也試出了他們的深淺。雖然那個蕭明庭有幾分本事，可是想要攻破，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嗯。再看他們派來的援兵，一個沒有任何經驗的王公貴族，靠着爹老子混了個寧王。”措達木心中不屑：“我看，只要等時機成熟，我們完全可以殺到金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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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蕭府。
盛夏的夜晚有些溫熱的粘膩，夏蟬不停歇地嘶鳴。謝錦妍失眠難以入睡。她翻身坐起來，點亮燭燈，藉著燭光看着白日裏收到的信件。薄薄信紙上只有幾行字，又是柳姨娘代筆寫的。
她一點也不意外。自從蕭明庭去了撫川，很少寫信給她。從撫川來的信，大多數都是由柳姨娘代筆。
謝錦妍內心有些抑制不住的難過。信上說蕭明庭甚是思念她，可她心裏再清楚不過，這些都是阿續寫出來的。只是讀着那一行行關於戰爭的字句，她又有些悲涼。
“城中混入姦細，撫川遇難。幸虧將軍驍勇，方化險為夷，如今已無大礙，請家中放心。
將軍和二老爺，二爺，六爺都十分忙碌，軍事緊急，托我問候家中。一切都安，多保重。
柳氏。”
寥寥數語，可謝錦妍明白，事情的真相絕對沒有這麼簡單。遠在邊疆的蕭明庭現在正在經歷的一切，都是她難以想像的。
夜色朦朧，她推開窗戶，夏蟬嘶鳴的聲音越發清晰起來。夜晚清涼的晚風伴着花香吹拂進來，溫柔而多情，彷彿是情人的手。
而她，已經有快一年，沒有見到蕭明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