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風雪

第39章 風雪

蕭長贇逝去,喪事辦完,整個蕭府都沉寂下來。

因為喪事,蕭明軻等人全部停職守孝二十七個月,斷絕與外界的一切來往。

而在皇城,蕭長贇的離世讓武帝長鬆一口氣,至於蕭明軻明喆等小輩,他暫時都不會放在心上。守孝二十七個月,兩年後,這個朝堂早就換了一次血了!他們還能有什麼能耐?

武帝心情大悅,太昌二十四五月,選秀充盈後宮,同年七月,武帝帶着新妃巡遊揚州。

夏日炎炎,此時正是一年中最炎熱的時候,房間裏放了一大盆冰,都不管用。謝錦妍躺在小榻上,青柳在旁給她扇風。

“青柳,明庭回來了么?”謝錦妍摸着自己的高高隆起的小腹,問道。

“回來了,去柳姨娘那裏了。”

謝錦妍摸着小腹不知道該怎麼說,盯着掛起來的小香球看了半天,才幽幽一嘆:“孩子快要出生了。”

“是啊,夫人,都快九個月了。”青柳笑着回答:“我聽咱們家的太太說,這一胎應該是個男孩子,這可是咱們將軍的嫡長子呢!”

謝錦妍勉強一笑:“是啊。”她不再說話,歪過頭去。隨着年歲漸長,她慢慢知道,那個男人的心從來都不在她身上,就算是嫡長子又如何?

此時蕭明庭正坐在桌前看書,阿續在一旁幫他打扇子,默默地陪着他看書。

一室安靜。

蕭明庭盯着書看,許久都沒發現他翻頁。阿續知道,他又開始走神了。自從蕭長贇去世,他變得沉默了許多,總是發獃走神,心思沉重,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明庭?”阿續試探輕聲叫了一聲,蕭明庭回神,眉眼垂下,合起書來:“阿續,陪我說說話吧。”

阿續看看他的神情,眉眼間全是煩躁沉鬱,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麼。於是笑了一下:“好,剛好有樣東西要給將軍嘗一嘗!”

這倒是讓蕭明庭有些驚訝:“什麼東西?”

阿續一笑,叫綠蘿把一罈子酒拿進來,立在桌子上。

“好了,出去把門關上吧!”阿續吩咐綠蘿,綠蘿會意,掩門而去。

“這是青竹酒。”阿續開壇,酒香撲鼻:“這是去年閑着做的一壇新酒,才放了一年,你替我嘗嘗,看看味道怎麼樣。”

“你還會這些?”蕭明庭詫異,難得露笑,走過來坐在桌邊,湊過去聞了聞:“不錯,挺香!”

釀酒、調香、煮茶,是她在花滿樓的生存根本。別的人擅長跳舞繪畫彈琴,唯有她例外。當然這些不能和蕭明庭提起。阿續莞爾,斟一杯酒遞給他:“試試看!”

蕭明庭接過小抿一口,回味一下,滿口余香,嘆道:“別有一番味道!”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阿續也飲了一杯,道:“此非杜康,但也可以解憂。”

蕭明庭失笑:“倒是借酒消愁愁更愁!”

“不妨試試。”阿續笑起來:“酒入人心呢!”說罷舉杯相邀:“來!”

兩人碰杯,一飲而下。相顧無言,幾杯酒下肚后,蕭明庭一笑,搖頭感嘆:“還真的被你說對了。”

“以前沒怎麼見過你喝酒,今日瞧見果然豪邁!”阿續誇讚他,蕭明庭果然受用,眉頭舒展笑起來:“什麼豪邁不豪邁!凈胡說,我有那麼沒有形象么?”

阿續見他笑了,便也放鬆起來:“我說的是氣勢。”

酒入愁腸,蕭明庭放下酒杯,悠悠一嘆:“只可惜,這世界上的事,太不遂人願了。”

“若是事事隨人願,那還要菩薩做什麼?”阿續笑着打趣他,蕭明庭被這插科打諢一下子,又被逗笑了。他抬手敲了敲阿續的額頭:“胡說加混說!不讓人正經說個話!”

阿續失笑:“我說的沒有道理么?若是這世間的事情都如願了,那人活着也沒什麼意思啦。”

“按照你的意思,難不成人活着就是為了吃苦受委屈的么?”蕭明庭反問。

“明庭,我小時候吃了許種多糖,你知道哪一種糖最甜嗎?”阿續突然問道。

“我問你話呢,別跳話題!我哪裏知道!”蕭明庭不明所以。

“喝過葯以後吃的糖最甜。”阿續莞爾:“若沒有吃過葯,哪裏曉得糖這麼甜?”

蕭明庭一怔,仔細琢磨了一陣子,隨即便笑了:“你呀!拐彎抹角地安慰我。”

阿續笑起來,斟酒遞過去:“哪裏是這個意思!論起來安慰人,我可比不起你。那年你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悲痛,和這個大的世界相比,我們的愛恨很渺小。”

“這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人啊,總是說到別人的時候頭頭是道,輪到自己就糊裏糊塗。”蕭明庭感嘆搖頭:“道理都懂,可是拗不過心裏的想法,很多事情,還真的不是說過去就能過去的。”

比如蕭長贇的死。

見蕭明庭情緒又低落下去,阿續站起來走到他身邊,伸手環抱住他:“可是,生活終究是要繼續啊。”感覺到他把頭往自己懷裏鑽了鑽,阿續輕輕拍着他的背柔聲勸道:“我們要為往後的日子努力啊。”

蕭明庭兩隻胳膊摟緊了她的腰,貪戀此刻的溫暖和悠閑。

“阿續。”他喚她。

阿續低頭,柔聲應道:“我在。”

大概,世間最美好的事情,莫過於呼喚一個人的時候,對方正陪在你身邊。

蕭明庭像個撒嬌的孩子,在阿續這裏尋找着安慰和躲避。這一刻,彷彿所有的責任、煩惱、憂愁全部消失不見了。

時光緩緩前進,太昌二十四年九月,謝錦妍誕下一子,取名蕭琢,為蕭明庭嫡長子。

同年十月鄭衍升為正五品通政司參議,陞官速度讓人瞠目結舌,眾人皆道他得了劉鈺之的賞識,舉薦給武帝,頗受恩寵。

十一月。寧王高勇去世,寧王小世子高謙玉子承父爵,成為新寧王。

一代人老去,一代人成長起來。這大概就是時代的宿命罷了。

離開了父親的管教束縛,高謙玉終於體會到了天高任鳥飛的自由。只是,這種拼搏實現心中抱負的自由沒有幾天,新寧王高謙玉也漸漸沉寂下去。

他本以為在朝堂上可以忠心進諫,輔佐君王,可以橫槍立馬,建功立業,可以憂國憂民,為國效力。可是不出一個月,他就發現了這個世界根本不是他想像的樣子。

武帝看向他時遲疑警惕的目光,朝中大臣無由頭的彈劾,處理不完的人際關係,就連他為父親辦的喪事,也有很多人借題發揮。

寧王高謙玉大怒,關門謝客,一心為父親守喪。

“這會子才覺得父親從前是為你好了吧!”妻子齊氏看着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的高謙玉,忍不住又啐了一口。

“你能不能少說一句,別來煩我!”高謙玉跳起來大罵,這都什麼時候了,她還在一旁說著風涼話!到底有沒有把他放在眼裏!

“你如今是王爺了,本事沒見長,脾氣倒是蹭蹭蹭直竄。”齊氏委屈:“這麼些年,我一個人操持一個府,吃穿用度我娘家不知道補貼了多少!這會連話也不讓我說了,早些年我是不是勸你多聽着點父親的話,你但凡聽進去一句,又何苦到今天這個地步!如今只有一……”

聽着齊氏的嘮嘮叨叨,寧王高謙玉頭疼無比,越看妻子越來氣,一把將她推出門,關門來個眼不見為凈!

她怎麼和她差這麼多!

寧王高謙玉這麼想着,突然一愣:怎麼突然想到了阿續?有好些年沒有想起她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奸臣傳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奸臣傳
上一章下一章

第39章 風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