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江南的雨（二）
夜晚，暮雨軍帳。
燭光中，暮雨正在自己的桌前對着地圖研究。
一位女子走進了大帳：“師兄，怎麼還不睡？別累壞了身子。”
“哦，你來了？讓你調查的事情調查的怎樣？”暮雨頭也沒抬，依舊盯着地圖。
那女子搖了搖頭：“沒有任何線索呢！”
“哼！”暮雨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師兄！”那女子跟着一陣顫抖，撒嬌道：“哎呀，不就死了個趙均用嘛，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他已經失去利用價值了。死了也就死了！”
“思雨！你不知道，這不僅僅是死了一個人的問題，趙均用是在為我們做事，是他除掉了毛貴，他死了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以後沒人敢幫我們做事了。這是在向我宣戰！”暮雨抬頭看了看思雨，一臉嚴肅：“現在劉光徹北伐大軍剛被我們擊敗，就在這個檔口，居然還有人敢把趙均用殺了，分明是擺明了要與我們抗衡到底。”
“呵，誰敢抗衡我們，我們就去滅了他！”思雨眼睛一翻，咧了咧嘴。
“哼，敢跟我們抗衡的人多得很呢！”暮雨敲了敲腦袋，提了提神：“聽說就在受封慶典結束的當晚，江州知府的腦袋就被人砍了。這就是公然在與我作對。”
“聽說那晚林月初也在江州，會不會是她乾的？”思雨趕緊追問道。
“依我看應該不是，林月初雖然武功高強，但是她一向格調很高，還不至於做出暗殺的事來。”暮雨嘆了口氣：“不過她也沒閑着，聽破浪君說，那晚她在江州把楊無恨救了。本來君憶絕和夜獨醉可以得手的，突然殺出個林月初來，據說她身邊還多了個會火陽神功的小子，這是李悠兒和莫連城寫信給我說的，還特意問我原因。”
“啊，居然還有這種事！那怎麼可能？”思雨驚奇地張大嘴巴。
“有可能的，《火陽真經》一直在太陰神教那裏，說不定就是林月初有意培養的，這個林月初果然狡猾。”暮雨氣得搖了搖頭。
“哼，早就跟你說過趕緊把她滅了，你不聽，這個臭丫頭多活一天都會給我們製造麻煩！”
“哎，我們就是殺到水月山莊也未必能逮到她，她一向神出鬼沒的，只會讓我們浪費時間！”暮雨嘆了口氣：“好了，你先去休息吧，我再研究一會。”
“怎麼這會突然這麼用功了？我們剛剛大勝，局勢現在對我們有利，幹嘛還一副眉頭緊鎖的樣子？”思雨一臉不解。
“呵呵，最近我剛接到消息，山東除了益都的田豐部之外又冒出一隻新軍，叫做飛揚軍，勢頭正旺，一邊收容東路軍的殘兵敗將，一邊擴充人馬，製造兵械，似乎要跟我們作對。我正在研究是不是興兵討伐。之前派人追剿東路軍的殘兵敗將都沒能成功，所以這次我準備親自帶兵去一趟。”暮雨哼了一聲，眼中透着一股狠勁。
“飛揚軍？”思雨愣了半天：“我們手中現在只有八千精兵，夠不夠用？如果不夠，我們可以跟察罕元帥說一聲，讓他們派兵增援。”
“不不不！”暮雨擺了擺手：“察罕元帥正率軍在開封圍攻劉光徹，非常忙。山東的殘兵是交給我來對付的，如果我事事都跟他商量，那我豈不是顯得太沒用了。他們飛揚軍剛剛建立，八千精兵過去應該沒有問題。只是不知道這個飛揚軍主帥到底是誰，我們在他們那裏沒有內線，敵情並不了解。”
“我先寫信給田豐那裏的內線說一聲，讓他們留心搜集一些飛揚軍的消息。”思雨趕緊接道。
“好，趙均用的死暫時放一放吧。益都的田豐現在沒多少兵，我準備出兵山東，趁飛揚軍立足未穩，火速平定他們。”暮雨盯着地圖，狠狠地往目標上一砸。
益都，田豐部。
一位將領正在自己座位上神色古怪地看信，他反反覆復看了幾邊，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呵，好一個雪飛揚，他們收編了東路軍殘兵，擴充實力，現在看到暮雨大軍來了，卻反倒問我借兵，我這裏哪有那麼多兵馬可借，我又憑什麼要借！”
一位使者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他桌前，被他這一拍驚得顫動了一下，並沒說話。
“咳！”他身旁的一人突然重重咳嗽了一下。
“恩？”那位將領疑惑了一陣，瞄了一眼身邊的人，對着使者道：“你先下去休息，借兵一事我再商量。”
“是！”那使者膽戰心驚地應了一聲，跟着隨從下去了。
將領轉臉問身旁人：“士誠啊，剛才你咳嗽了一聲是什麼意思？”
他身旁的人原來叫做王士誠，是他的心腹謀士。
王士誠理了理思路，拱手朝那位將領道：“田帥，現在暮雨八千精銳進入山東，我們手頭兵力不多，如今北伐失敗將士們士氣低迷，一聽說暮雨大軍前來完全沒有抵抗的心思。劉光徹大帥在開封被察罕大軍圍攻，不可能派援兵呼應我們，此時我們非常孤立，形勢對我們極為不利啊。”
那位將領原來正是田豐。他朝王士誠擺了擺手：“這我又何嘗不知？”
“那現在我們唯一的指望就是眼前的飛揚軍了！”
“是啊，所以之前我們一直催他們進兵抵抗，現在他們卻反倒趁機跟我們借兵了！”田豐一臉苦悶。
“田帥，該借還是要接，聽說他們飛揚軍七拼八湊現在也只有四千殘軍，如果他們被暮雨大軍打敗，那暮雨下面就會來進攻我們，所以他們現在正是我們抵擋暮雨的唯一屏障！”王士誠朝着田豐狠狠使了個眼色。
“哼！我就是氣不過。”田豐歪了歪腦袋：“本來東路軍殘軍都在向我靠攏，山東義軍都將被我統一指揮。現在倒好，憑空殺出來個雪飛揚，把所有殘軍都收歸他了，這往後壯大了說不定還會來收編我們，現在趁着暮雨大軍來攻，反倒跟我們借兵，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後出的鬼主意。”
王士誠朝着田豐拱了拱手：“算了，田帥。本來暮雨大軍來攻，如果他們不聞不問一走了之，我們還真拿他們沒辦法。說到底之前還不是我們催他們跟暮雨儘快接戰的嘛。聽說叛賊趙均用就是他們派人除掉的，他們軍中一定有高人出主意，我們忍忍，不如賣個人情給他們，讓他們趕緊進軍擋住暮雨，以後說不定還會有大用。”
“那你說，我們借多少？”田豐摸了摸下巴的短須。
王士誠沉吟了一會：“現在我們手頭兵也就數千，不過我們還有一千精銳騎兵，不如讓尹鴻，君無憂兩個帶過去吧。”
“什麼！那可是我最精銳的騎兵啊！”田豐一陣心疼。
“田帥，目光不可短淺，如果飛揚軍被暮雨打敗，那我們損失的就不止這一千騎兵了。要是打贏了再叫尹鴻把隊伍拉回來就是。”王士誠的話語讓田豐舒服了不少。
“好吧，只好如此，大敵當前義軍還是要團結一致。”田豐靠着座椅，仰頭嘆了口氣。
飛揚軍大帳。
雪飛揚身着嶄新的將軍鎧甲坐在軍帳中處理軍務，換了一身行頭后更顯得器宇軒昂，一身英氣。
來到山東已經一個月了，此時已是夏末。這一個月諸事進展順利，當他和林月初幾個騎馬出現在義軍面前的時候，義軍沸騰了，他吃驚地見到了簡新伯和以前鏢局的所有同伴。大家都沒想到還能見面，相擁而泣，花了幾天幾夜才各自把分別以來的所有奇遇說完。
一切比想像中的還要順利，大夥沒有任何異議，他立刻被簡新伯擁護為新軍統帥。大家扯起飛揚軍大旗，重新揭竿而起。他自己本人也格外興奮，萬萬沒想到僅僅一年之後，就會由一名鐵雲軍低級士兵搖身一變成為這支義軍的首領，而且部下都是自己最忠實的老朋友。
這一個月，大家忙着收容散兵游勇，募集新兵，整編部隊，訓練士卒。武器也在鍛造中，雪飛揚不斷發佈軍令，制定軍規，大家都幹得勁頭十足。
可是就在這時候，暮雨大軍已經逼近。益都的田豐幾次三番派人催雪飛揚出戰，雪飛揚無奈之下不得不和眾人商量如何進退，大家都覺得新軍剛剛建立，暫時還沒有和暮雨八千精銳決一死戰的資本，不如先把部隊拉走再說。
雪飛揚猶豫不決，對於他來說，未戰先懼，剛剛組建的飛揚軍會因此喪失聲譽，以後發展都會受到影響。
林月初堅持無論如何都要打這一仗，因為統帥是暮雨，打贏了一定能夠讓飛揚軍聲望大漲，可是眼下兵力不足，眾人都沒有把握。
林月初提議趁機去跟田豐借兵，既然是田豐催促迎戰，在這個節骨眼，跟他借兵田豐不敢不派兵相助的。
雪飛揚埋頭簽了幾個送上來的軍報。此時，軍帳的帘子掀起，一位白衣少女嘻嘻笑着走了進來：“呵呵，我的雪飛揚大將軍，這麼用功吶。”
雪飛揚抬頭看了一眼，呵呵笑道：“原來是林月初大軍師啊，你來的正好，剛才派去田豐借兵的使者回來了，這是田豐的回信，正如你所料，他答應借給我們精騎一千，這支部隊正在來的路上。”
“哦！”林月初走過來接過信看了一遍：“不錯，有了這一千精騎，我們跟暮雨決戰才有資本。”
“可是就多了這一千騎兵夠用嗎？暮雨可是有八千精銳，我心裏還是沒底。”雪飛揚一臉擔憂望了望林月初。
“打仗要天時地利人和，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林月初沉吟着踱了幾步：“現在對我們比較有利的是，我們知道暮雨帶領八千精銳殺來，而暮雨卻對我們一無所知。我們大夥現在士氣正旺，幹勁十足，佔了人和。下面得要天時和地利，出奇方可致勝。”
“哦，那林月初大小姐有何高見？”雪飛揚聽林月初說得有模有樣，笑着朝林月初拱了拱手。
“暮雨現在到了何處？”林月初湊到雪飛揚跟前，在案前攤開地圖問道。
“哦，探子來報到這裏了！”雪飛揚指了指地圖。
“恩。”林月初點了點頭：“暮雨來得倒是挺快。無恨姐，蠻丫頭在哪裏？我們幾個先去探探路，看看哪裏做戰場比較有利。還有，我考慮把這一千騎兵給蠻丫頭統領，暮雨應該還不知道我們增兵，這一千騎兵先不用跟我們匯合，作為一支奇兵來用，效果應該比較好。”
“天鈴正幫着正一哥練兵，無恨姐在處理事情，她也是夠忙的，剛剛派人把趙均用的人頭提來，現在又在寫信聯絡其他門派的朋友。”
“恩，我們明天大軍繼續開拔，讓蠻丫頭接手新來的一千騎兵。馬上我們幾個騎馬去這一帶考察地形，我們得先選一個合適的戰場和暮雨大軍決戰。”林月初用手指往地圖上一戳。
雪飛揚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這一帶有山有林，適合步兵作戰，不適合騎兵衝鋒，把戰場選在這，再合適不過。只是，暮雨會樂意在這跟我們打嗎？”
“應該會的，現在他佔着優勢，巴不得趁着人多主動尋求我們決戰。”林月初笑道：“而且，雪飛揚大將軍名不見經傳，他一定不會把這支倉促組建的飛揚軍放在眼裏，一定會大意的。”
“那我們就爭取給他迎頭痛擊！”雪飛揚笑着揮了揮拳。
兩人一邊談論軍務一邊派人找來了慕容天鈴和楊無恨，把想法告訴了她兩。
“什麼？要把這一千騎兵交給我指揮？”慕容天鈴吃驚地望着林月初，一臉不可置信地努了努嘴：“呵呵，賊丫頭對我這麼好，是不是有啥詭計？”
“小聲點！”林月初把手放在嘴上做了個“噓”的動作：“現在軍中只有我們幾個知道有這一千騎兵，蠻丫頭不要聲張。”
“哦哦！”慕容天鈴看林月初一臉神秘，一陣莫名其妙。
“蠻丫頭，你不是一直鬧着想衝鋒陷陣嗎？”林月初瞥了一眼慕容天鈴，笑道：“眼下有一個讓你衝殺的機會，只是不知道你行不行，如果你不行，我就要考慮換人了！”
“哼，怎麼不行，賊丫頭可別小看人。我慕容天鈴衝鋒陷陣當仁不讓！”慕容天鈴兩眼一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嘴臉。
“好！這一千騎兵下面讓你去接手。”林月初拍了拍慕容天鈴的肩膀：“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幾個先去考察一下地形，路上我會跟你慢慢交代，這一戰關係到我們大家以後的前途，是一戰成名還是古來沙場幾人回，就要看你的了！”
“哦？原來我的任務這麼重要？”慕容天鈴疑惑着看了看林月初。
“恩恩，我可沒跟你鬧着玩。你不是蠻丫頭嗎，拿出你打架時候的那股蠻勁來，到時候可別讓我失望！如果出了簍子，我可要拿你試問了。”林月初一臉認真地瞪了慕容天鈴一眼。
“月初妹妹，天鈴可以嗎？”楊無恨一臉擔心，這即將要來的一戰她心裏一點底都沒，而林月初居然要把一項艱巨的任務交給慕容天鈴。
“無恨姐，聽月初安排吧，我相信她的能力！”雪飛揚趕緊安慰一下楊無恨，其實他心裏也沒底，但是身為一軍主帥，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讓所有人心裏踏實。
“好了，我們幾個馬上出發去察看戰場吧，其他話路上再說！”林月初望了幾人一眼，掀開帘子走出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