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巧語妙解父親愁

第 25 章 巧語妙解父親愁

()日子很快到了七月十八,明天便要搭船去青橋鎮,槿蕊歇過午盹,把要帶的東西列成單子,從日常穿的衣裙、褻衣、繡鞋,到用的汗巾、帕子,小到齒刷、牙粉、豬苓和梳篦,一一打包完畢,又與海棠認真清點了一遍,確認再無遺落,已是近黃昏時候,這時,忽聽見胖奶娘來報,說是有人找,槿蕊顧不上喝茶便忙往正屋去。

原來是玉清打發抹翠送來時令的新鮮水果,說是槿蕊特喜水果,水路想吃上幾口必不方便,便送來讓帶着在船上解渴吃,整整的三層的六角雕漆抬盒,足有半人高,雖知對於遲家而言不算什麼,槿蕊還是覺得受之有愧,推辭不收,抹翠卻笑說這些都不是正經的好東西,且是小姐的日常定例,因脾性寒,吃得有限,如果不收,只是讓家裏勢利的下人討了好,僅是順水的人情,若如此生分見外,便辜負相識一場的情份,槿蕊只能收下。

想想來而不往非禮也,便叫海棠去廚房取來自家腌的兩罐醬菜,讓抹翠捎回給玉清配稀粥吃,抹翠收的乾脆並不嫌棄,連聲多謝,又說過幾日再來取提盒,事情辦好便起身告辭,上馬車前還是如往常再三相邀常去府上坐,槿蕊忙道一回京城便去府上報道。

晚間沐浴后,槿蕊和海棠便鑽入廚房做水果沙拉,玉清送的水果品種真是豐富,第一層有葡萄、龍眼、枇杷、荔枝,第二層放着水蜜桃、蘋果和鴨梨和菠蘿,最後是放着五個圓溜姣小的西瓜,其它東西都還見過,只是海棠瞧着荔枝、菠蘿眼生,抓一串鮮紅欲滴的荔枝自語道:“這是什麼啊?”拿近眼細瞅了瞅,又說道:“哦,有刺,挺扎手的。”

“那個叫荔枝,產自南國,金京沒有的。”槿蕊從木桶撈出用井水涼了多時的西瓜,抹乾外皮的水,拿刀剖開,一片一片切成巴掌大的三角形,一面對海棠說:“這水果南邊多得是,但不耐儲藏,容易變壞,離枝兩三天後就不鮮新,味道也差上許多,瞧它葉子還是綠油油的,估計是整根拔起走水路運進京城的,很甜,只是性熱,多吃容易生火氣,你且吃兩個嘗嘗鮮,不可貪嘴。”

海棠笑眯眯的連連嗯了三聲,口水都快滴了,連忙剝皮試了兩個,果肉呈半透明凝脂狀,果然是香甜異常,脆嫩多汁,兩人正聊着起勁,胖奶娘忽然進來找槿蕊,說是老爺叫她去書房說話,槿蕊臉上登時沒了笑,擰眉咬唇想了好一會,琢磨自己最近有沒有犯錯,字描了,書讀了,女則、女兒經也天天抄,琴功更是沒有丟,思來想去只有前段和逸君慪氣的事,不過他老人家歷來不管兒女們拌嘴吵架的事,胖奶娘見她老半天不挪腳,又催了催,槿蕊轉念一想,揀了幾樣水果,一同端了過去,推門進屋,喻梅勤正在看書,輕腳走近,把水果盤置於案頭,擺出俯首聽命狀,好聲好氣道:“爹,女兒來了,天氣熱,您先吃些西瓜解解渴。”

喻梅勤睇視鮮紅的瓜瓤,忽想起方才雲娘說的玉清贈水果之事,覺得這名字甚是耳熟,便抬頭問道:“這就是遲府小姐送來的水果?她是不是上次送料子的遲小姐?”

槿蕊點頭道:“嗯,正是她。”

喻梅勤聞言微蹙眉宇,沉聲道:“以後叫她別再送東西,就是送來了你也應婉拒,你娘讓你以琴會友我不反對,只是遲大人乃當朝內閣揆員,領戶部尚書職,位高權重,咱們行事為人應加倍嚴謹端正,莫讓別人覺得咱們攀遲家的高枝,人窮志不能短。”

原來因為收水果的事實,槿蕊早就學乖了,俯首聽命,態度無比恭敬地正顏回道:“爹教訓是,女兒全記牢了,傍晚玉清差人來時,我也深覺不妥,實在是推辭不掉,隨後送上醬菜心作回禮,也算是禮上往來了,請爹放心,以後不會再收她家任何東西,哪怕是一針一線,但是,所謂的高攀絕對談不上,玉清是庶出,是家中最不受寵的小女兒,她娘早死,只是逢年過節時見她爹一兩面,平常跟前只有兩個丫環伺候,除了她們三人,遲府根本沒其它人認得我是誰,更不會知道我是爹的女兒,只是女兒見她委實孤單可憐,連個伴也沒有,而且與她志趣相投,故走得近了些,平日都是彈琴作畫,吟詩論詞,從沒做過有辱爹清譽的事,我保證。”怕他不信,手臂還直直升得老高。

難得見她這般嚴肅正經,喻梅勤反倒愣住神,怔怔地盯着她,半晌緩神想起正事,便又道:“叫你來是了槿蓮。”

槿蕊頗為意外,隨口回道:“為槿蓮姐姐的事?姐姐能有什麼事?”

喻梅勤從衣袖裏拿出幾顆碎小銀子,遞與她,鄭重交待道:“這裏有八錢,你到家后,陪槿蓮好好玩幾天,你把姑娘家喜歡的小玩意買些給她。”

這不是正好問到她的專業了嗎,其它不好說,吃喝玩樂誰不會,只是槿蕊連連擺手不肯接銀子,笑聲回道:“就算爹不交待,女兒也是這麼打算來着,只是銀子就不用了,娘有,我向娘要。”喻梅勤每月的俸薪都是如數交給雲娘,平日只帶幾枚銅板吃茶吃點,八錢雖少,應該是偷偷存了有些日子的私房錢,槿蕊不想收,男人身上不能沒有錢。

“娘歸娘的,這是爹給她的。”喻梅勤忽然傷情起來,聲音低低的,有些哀傷,又有些欣慰,更又有些如釋重負,“槿蓮打小沒了親娘,也沒有同母的弟妹,不像你,是在蜜罐里養大,家裏人人拿你當寶貝疼着,你就費心陪她玩耍幾日,讓她歡歡喜喜出嫁,你娘要幫忙着操辦瑣事,又要走親拜友,也是騰不出空閑,爹公務纏身走不開,就這麼個大侄女,有些對不住她。”

四十三歲的喻梅勤,已是兩鬢星白,在兒女面前總是擺着老學究的架子,槿蕊冷不防碰見父親如此感性,忙柔聲道:“爹這話說得差了,娘的錢本就是爹的,我們全家老小都是靠爹養活。我明白爹的心思,您是因為不能為槿蓮姐姐送嫁而心生愧疚,故想彌補,銀子雖好,也有它辦不成的事,我倒有個更妙的主意,簡單有效,既然爹心有所牽,何不親自修書一封給槿蓮姐姐,一則祝賀她的新婚大喜,二則道明無法前去的原因,女兒同是姑娘,懂得姑娘家的心思,我想這會讓她更歡欣、更窩心,槿蓮姐姐善解人意,肯定會理解您的難處,她最缺的是親人的關懷與溫暖,而非銀子,您只管放心,她是槿蕊的親人,我包準使勁渾身解術讓她高高興興。”一邊說,一邊拍着胸脯保證。

喻梅勤聽了甚覺合意,收回碎銀重新塞回袖中,嘴角微揚點頭道:“確是好主意,就這麼定,沒事了,你且下去。”一邊說,一邊已經提筆開寫。

槿蕊應聲退下,心裏暗想,如果能這樣相處,好像也不是太困難,走了幾步,又轉過身子,會心的笑笑,嘴角的兩個小米窩淺淺顯出,“爹,記得吃瓜,爹常教導我們農人稼種不易,既然收都收了,就不應浪費了,要不,真顯得咱們矯情了。”

這是槿蕊頭次沒在問完話立即調腳就走,還對着他翹嘴吟笑,模樣像極雲娘年輕時,喻梅勤心上一角軟了,不覺松下嚴眉肅目,微揚唇角,淡聲道:“知道了,你也快端些給你娘去。”

“這就去。”槿蕊笑着掩上了房門,腳步聲越飄越遠,喻梅勤擱下筆,信手拿起一粒剝皮的荔枝,只覺手感發緊且彈性十足,吃進嘴裏甜潤多汁,肉厚核小,口感甚好,微笑着提起筆疾書,趕緊寫好交給雲娘一併帶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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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戶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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