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喝酒吃肉
明崇禎年間,朝廷腐敗,北方特別是陝甘一帶連年大旱,民不聊生,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野,而東北邊患日甚一日。
崇禎元年,陝西大旱,蝗災與瘟疫接踵而至,赤地千里,十河九干。
而宗室、勛戚、官紳、豪強對土地的兼并愈演愈烈,各級官吏巧取豪奪,竭澤而漁,致使貧者愈貧,富者愈富。
農民無路可走,紛紛拋荒逃散,不堪其苦者,痛聲疾呼:“與其坐而飢死,不如盜而死。”
時年七月,府谷王嘉胤、汝南王大梁、安塞高迎祥和王左卦等人先後在陝西舉行起義。
不堪其苦的除了農民還有逃兵和驛卒,他們紛紛響應起義,加入到轟轟烈烈的農民起義之中。
王則之看着走遠的衙役馬車,又聽着小村中百姓們的嚎哭,他想起了史書中的記載,一個念頭不可遏制的在他胸中激蕩。
這個朝代終歸是要糜爛的,與其讓匪寇之流霍亂中原,不如自己來。
至少自己是有現代文明超前意識的人,不會為禍一方。
王則之把懷裏的大餅拿出來,狠狠的咬了幾大口,艱難的吃了下去,這才有了些力氣。
他在路邊撿了一塊石墨,看了看破爛的褲子,扯了一塊兒粗布,上書“招賢納士”。
他又找了一根木棍,把布綁在上面,仔細瞧了瞧。
“鄉親們,來瞧一瞧,看一看啊,瞧一下不吃虧,看一下不上當啊。”
本來還在為糧食被收走而發愁的百姓們,一聽他吆喝紛紛走了出來。
不過他們並沒有馬上圍攏過去,而是遠遠的看着。
王則之抱拳,說道:“各位父老,各位鄉親,請聽我一言。”
“你誰呀?想說啥?”此時一個流里流氣的中年男子,嘴裏叼一根野草,走了過來。
王則之心裏一咯噔,這怕是村裏的地痞吧。
他斟酌了一下,說道:“在下陝西人士,流亡到此,借寶地…”
“你說你個臭要飯的,羅里吧嗦的想幹啥?”
王則之的話被打斷也不生氣,看着來人一抱拳,問道:“請問閣下是何人?”
“哦,我是這裏的甲長。”甲長說完,吐了嘴裏的野草,圍着他轉了一圈,衝著旁邊的村民招了招手:“拿條凳子過來。”
馬上就有村民拿着凳子過來遞給他,還用袖子擦了擦。
甲長坐下,一隻腳踩在凳子上說道:“想說啥?”
王則之一聽到他是甲長的時候,就什麼都不敢說了,骨子裏不由自主湧出一股子畏懼。
那是原本這個世界底層人民對於封建制度統治者的畏懼,哪怕他是一個小小的甲長。
王則之顫抖着,猶豫起來。
“這樣下去,遲早餓死,如果不說是死,說了也是死,拼了。”王則之掙扎了一瞬,就戰勝了心中的恐懼。
“諸位父老鄉親們,請聽我一言。”王則之抱了抱拳,舉起旗子,說道:“當今天下,禍亂四起,我等小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勤懇懇只求一席溫飽,然苛捐雜稅猛於虎,致使我等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與其坐而飢死,不如盜而死。”
王則之慷慨激昂的說了一通,他發現村民們一臉懵逼的看着自己,那甲長更是掏着耳朵,不明所以。
“那個,老崔頭,你過來說說他講了啥。”甲長指着一面色蒼白的老人,把他喊了過來。
原來村民們都聽不懂。
老崔頭是村子裏唯一識字的人,他三考科舉不中,心灰意冷之下就回鄉耕種了。
老崔頭顫顫巍巍的走過來,臉色慘白的看着王則之說道:“他叫咱們造反。”
“他仙人個板板,這是不把我這個甲長放在眼裏啊,二麻子,叫保長們,把這個反賊抓起來。”
明朝十戶一保,十保一甲,這甲長一喊,整個村瞬間就有了十幾個人氣勢洶洶的跑了出來。
王則之在老崔頭翻譯的時候,就感覺不對,二話不說舉起旗子撒腿就跑。
哪裏料到這個村子裏保長還真不少,沒跑幾步就被抓了起來。
“老崔頭,這旗子上寫的啥呀?”
“招賢納士。”
“啥意思?”
“就是招兵買馬的意思。”
“果然是反賊,這下人贓並獲,可以去縣衙換些賞錢了。”
“甲長,這反賊能有多少賞錢啊?”
“有多少我不知道,咱們喝酒吃肉肯定是夠了。”
“哈哈哈…那就好。”
“喝酒吃肉。”
王則之就這樣被一群人押着,綁起來,嘴裏塞了布,向著縣城換酒錢去了。
他們村兒距離縣城也就二十里地,此刻那些保長跟着甲長一個個喜氣洋洋的。
“這些狗曰的,官府衙役來搜糧,一個不見,抓起我來倒挺積極,一群欺軟怕硬的狗東西。”王則之被這群人不斷推搡着前進,好幾次都摔倒了,他憤憤的想着。
“甲長,去年的丁銀,今年的遼餉都沒交齊全,咱們還要交地租。
去年冬天沒下雪,今年也沒下雨,今年的收成估計不會太好。”其中一個保長小心翼翼的說道。
“你想說啥?”
“咱們村兒恐怕要交不上田賦了。”
甲長一頓,臉色鐵青,他看着王則之,說道:“先把今天的酒錢拿到,喝酒吃肉。”
“喝酒吃肉。”
一群人又樂呵呵的笑了起來。
在他們不遠處的山坡上,一個衣衫襤褸的人爬在土坡里,身上都是黃土,他的衣服也跟黃土融為一體。
他聽到了這群人的吆喝聲,慢慢的後退,翻過小山坡,騎着小毛驢跑了出去。
“總旗,有大魚,有酒肉。”衣衫襤褸那人流着口水跑到了一個土山洞。
這山洞頗為寬闊,明顯是自然形成。
此刻裏面有五六十號衣衫襤褸,裝備精良的土匪聚集在這裏。
他們的衣衫都有破損,但是鎧甲,刀槍,長弓,強弩,仍舊光亮如新。
那總旗手中更是有一把鳥銃。
“呸,他娘的,老子在這山溝溝里,都快淡出鳥了,有多少人?”總旗吐了一口濃痰,一邊開始穿甲帶刀。
“不足十五人。”
“兄弟們,跟我去喝酒吃肉,李小旗,你帶一半兄弟抄後路,其他兄弟跟我來。”
“是。”
這群人披甲帶刀,來到山洞外,幾十匹騾馬正拴在那裏打着響鼻。
個別馬屁股上竟然還燙有軍字。
“駕~駕~駕~”
“嚯~嚯~嚯~”
一群人上馬風風火火的向著甲長他們的方向而去,而這十幾人正在不斷推搡踹踢着王則之取樂。
他們絲毫不知,隨便一句喝酒吃肉,竟惹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