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雷雨過後 (二)
()春蘭走後留下的話,小花想了很多。她把信又拿出來看了一遍,覺得是有些思慮之處。這個疙瘩也只有遠外的丈夫能夠解開。她按照春蘭所提的要求,拿出紙和筆來又寫了一封信。
信的內容不多,除了思念之情就是詢問他們近日的一切狀況。最後還交給他們一個緊要任務,要在收信后三個照張合影照片寄回來,還必須照片上有日期。寫完信,她反覆又看了一片,覺得很滿意。
春蘭第二天一大早就來取了信。她因急着要趕車回單住,急匆匆就要要走,小花也不便再留。還沒走多遠,卻又停步反轉身來兩眼看着小花,此時此刻,好象還有話要說。小花懂另一個女人的心,知道她還有很多藏在心裏的話語沒有說出來,就要送送她。
女人和女人,又是一條藤上的苦瓜,她們邊走邊談着。從思念情到家庭,從生活處境到往後的打算,無一不談得投緣。春蘭很想要一個孩子,說結婚多年了也該生養一個,公公婆婆和自已的父母曾要求過多次,只是自已借故推託了過去。小花問到小橋有何想法時,春蘭更是憂愁起來,她帶着愧疚地說出了自已一直沒說的心裏話,說對不起小橋,如果自已沒有生育上的毛病,這時小孩也有幾歲了,也不害得他打工飽受外鄉的寒風酷暑了,說著說著,就眼含淚水聲音咽泣,鼻子酸楚,使小花也眼含淚花,心感憂傷。
女人是同心的,何況同是留守女。她聽了春蘭的苦訴,也把自已幾年來獨自在家帶着孩子,還要操持家務的繁忙生活,一股腦兒說了出來。春蘭建議讓男人們都回來,不要在外打工了。她告訴她這話早就說過了,那些男人家吃了稱砣鐵了心,九牛都拉不回來了。
走了好長一段路,春蘭不要她再送了,叫他快回家帶孩子,孩子才是命根子。她立在原地上,目送着她過了二畝大丘,再過了山尾拐彎處看不見為止。
返回時,對這樣的生活想了很多這樣或那樣的問題。腦袋裏也漸漸膨大起來,對將來的生活也產生了疑惑。
己是深秋時節,但天氣還很炎熱。靠天吃飯的農民們,常年在田間地頭,晴天頭頂笠,雨天巴身蓑,最是親身體驗每天的天氣冷熱變化。現在雖說做與不做自己作主,但要生存就得要勞動,不勞動就不得食,天上總不會落下穀子來讓你撿着吃,撿着吃還得碾成米做成飯呢!
這天下午,小花在門口菜地里挖地,剛才還是陽光燦爛的天空漸漸被陰雲遮擋,頓覺涼快了些。她想來離晚夜還早,就想多挖一些。不一會兒,陰雲密佈,且隔時亂起風來,樹葉互相敲打着,發出“沙沙”的聲音,滿地的殘葉也被風兒吹得象頑皮的孩子一樣亂竄。她怕屋外晾曬着的衣服被風吹落,只得休了工。
天色暗下來,眼看有雨要下。常言道:“久晴必有久雨。”看樣子是有兩天雨要下,她收拾完屋外不能淋雨的東西后,鎖了大門,就到公公婆婆家接莫舒。
莫舒喜歡在爺爺奶奶家玩,爺爺奶奶也喜歡孫子在身邊,用他們的話說:“人的一生也就是這點樂趣,苦點累點也不算什麼。”小花也駝子拜年就到來,好輕輕鬆鬆地做些該做的事。
莫老漢家晚餐開得早,因殺了一隻不生蛋的雞特意煮給孫子吃,如果兒媳來接了也好搭早。小花也趕得及時,婆婆早己安排了她的碗筷,她看天色不好,為了趕早帶兒子回去,二話不說,舀了飯就吃。
一碗飯沒吃完,外面已颳起了大風,接着就來了小雨點。小花對公公婆婆說:“天要下大雨了,我們得早些回去,我不吃了,莫舒的飯拿回去吃算了,”說完就做準備。
陰沉了一陣子的天,好象忍受不住了,頓時“嘩啦啦”地大雨傾盆,狂風大作起來。密集的雨點擊打着屋頂的瓦片“噼嚦啪啦”作響,樹枝被大風吹得彎弓欲斷,樹葉被吹落得到處亂飛。小花眼看今晚是難以回家了,端起要吃的飯碗,大口地吃起來。
飯後,風停了,雨還在下。塗大娘說要留下孫子跟奶奶睡,打水給他洗澡去了。突然,天外一道電光閃過,緊接着,“轟隆隆”一聲格外刺耳驚心的響雷。已停了的風,也揍起熱鬧來了,“呼呼"聲好象“芭蕉公主”扇了芭蕉扇一樣強烈。霎時房屋西面的屋垛四、五槽蓋瓦被掀翻吹落下來,砸在地上家放鞭炮似的,不時還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
電燈也熄了,屋內一片漆黑。是電管所為了防雷關電,還是吹斷了電杆?不得而知。雨點打進了屋內,不久濕了一大片。小花叫公公找來一根蠟燭,剛點燃又被風吹滅了。
“這該死的天,叫它落雨又不落,一落就這麼害人,”塗大娘叫莫老漢打着小電瓶燈,自已抱着孫子在東間床上睡下后說,然後又和兒媳忙不迭收拾起西間簡單的東西來,重東重西就用能遮雨的東西履蓋着。
又是一陣閃電,“轟隆隆”雷聲接踵而來,雨點也不減速地急下着,風也越刮越猛。天上這三兄弟好象要看人間把戲一樣在戲弄着,突然又掀起了屋脊的瓦片來。整座屋裏除東間較完整外,其餘的房間已經是大眼對小穿了。
這樣持續到下半夜,雨小了,風停了,人也疲勞得沒了一點精神,塗大娘要莫老漢上床先睡,她叫小花從衣櫃裏拿出一床薄棉來,在懶椅上將就着休息。
天亮了,還想睡一會兒。
莫舒吵着要起來,小花聽了后睡眼惺忪地起來去抱下兒子。剛想再睡會,兒子吵着又要出去。她不能再睡了,就起身去打開大門。
小花打了打哈欠,雙手擦了擦打哈欠時眼角流的眼淚,這時聽到莫舒在屋檐下叫起來:“媽!快出來!外面漲大水了。”
她緩慢地走出大門向外一看,到處都是洪水,有好些田已被淹沒。公公的家門口,到處都是破瓦碴,斷樹枝。西邊兩株大椿桉樹也已平腰折斷。
她想起了自已的家來。
上午十時雨才停下,微風輕吹着,烏雲向病牛一樣徐徐向東移動。小花已沒有了睡意,正麻利地收撿起屋子來,塗大娘準備好了早飯說:“先吃飯再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沒得法的咧!”
剛吃了早飯,東方的太陽露出頭來在探看人間被風雨催殘的情景。小花背著兒子回到家門口時,看到家的模樣后發起呆來,嘴巴張得象喊“衝鋒”者的雕像一樣張開着,眼睛也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安樂窩的慘狀。
“媽!我們屋裏怎麼啦?”兒子在她背上拍着她的肩說。
“天哪!這可怎麼辦吶!”小花傷心地哭了起來。
她的家比公公家損失得更慘。因房屋建在地勢較高的山坡上,西南兩方沒遮擋,大風一吹,西方一間的瓦片、桁料等全被掀翻了下來。這間房是穀倉和廚房,這一夜的雨水淋浸,顯然已不成樣子了。
天老爺也不那麼往死里整人,雖然後兩天也下了雨,但都是一陣小雨。她把屋內整理好,買來了瓦來后,請來泥瓦匠重新整修了一番。
這次災害雖然不大,但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也非易事,她沒把這事告訴丈夫。她心想告訴他也沒用,他不可能路遠迢迢趕回來幫忙,她也不可能等着他的錢來解決實際問題,那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的,等他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她獨自承擔起了這場災難。丈夫不在家一個人獨撐着,感到非常的疲憊。她想着丈夫的承諾,也就默默地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