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雷雨過後 (一)
()隨着改革開放的推進,農村的青壯年人員大量湧進城裏去謀生。一些無法進城的和不願意進城的農民,上莫村和下莫村兩個組二百三十多口人,也就剩下了一百一十多個,且大多數還是老弱病殘的及留守婦女和兒童。村裏的基礎設施也沒有多少勞力改造了。常年人不居住在家的房屋已雜草叢生,到處蔓延。原有三米多寬的村級道路兩邊,現已象鋸子狀破爛,路面象沙盤一樣凸凹不平。一丘一丘的拋荒田,整能分辨出條塊,一年一復的雜草替代了過去的面容。村裡己沒有了過去的熱鬧與喧嘩。因為勞動力的缺少,大多數的村民不再飼養家畜家禽,就是缺不可少的耕牛,也被動力耕田機取代。原有的條條田埂種上蔬菜的情景,只能是過去的回憶。農民自由了,卻沒有了過去那種艱苦奮鬥的精神,也沒有了勤勞節儉的傳統觀念。周而復始的一日三餐,已使他們感到孤單和寂寞。年長的不厭其煩地帶着孫子,還要耕種着田畝以填飽肚皮,農閑時或是在家閑坐,或是悠然地看着電視,如棄重負般地生活着。每年只要不餓着的思想,深深地駐紮在他們的心中,年輕人幹什麼,不加任何干涉。改革開放二十多年,村裡也看不出有多少變化,反而因勞力的缺失,山塘、水庫、村級公路不如以前了。七十年代未,全公社五個大隊受益的水庫渠道,因年久失修,基本上被泥沙填滿,長滿了荊刺雜草。山塘也被泥砂做了安樂窩。農閑不再尋事乾的村民,因為無聊和寂寞,一個個聚攏在一起,靠打牌賭博打發日日夜夜。
農民自由了,生活得瀟洒清閑。按照他們的說法,這得感謝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院士解決了吃飯問題。在一九七五年前,生產隊一畝田累死累活才畝產四百多斤,最差的不到二百多斤,如遇水災、旱災甚至顆粒無收,還是單產。那時的農民全身心在家生產糧食,還難以夠吃,基本上辰吃卯糧。現在好了,一畝田單季產量至少七百斤,搞得好一千二三百斤,如果種兩季,產糧更多。
小橋的妻子王春蘭,是吉陽縣人,是娘家人做的媒嫁過來的,她是小橋的遠房親戚。結婚好些年了,自丈夫出外打工后,因沒生養小孩總覺得很寂寞無聊,就回到娘家,在縣城一家醫院當了一名清潔工,每月工資近千元,由她自已說來,還算可以了。她的工作是兩班倒,要是晚上不上班,就住在娘家。她父母生育了她兄妹倆,一家人很和睦。娘家房間很多,她就住進做姑娘時的房裏,哥嫂從來不講什麼,任由妹妹來去,就當是妹妹還沒出嫁一樣。
一住就是幾年了,岳父母不見女婿來看過,舅子舅母不見妹夫打過照面,為這事春蘭被責問過。在這事上她也不好做答,他願干他的事也就由着他,做妻子的總不會把丈夫纏在腰帶上。
春蘭很是想念自己的丈夫,每個月都要寄去一兩封信互訴思念,互報平安。近段時間,連寄三封信都沒見回信,她心裏很不是滋味。倆人是愛得很深的,平時每個月都要互通一封信,這種反常現象,使她茶飯不思起來。媽媽見女兒總是沒精打採的樣子,以為病了。問明情況后,她建議女兒問一問一同出去人的家人,她想起了小花嫂,便決定有空回去一趟。
一個月後,是傳統的“中秋節,”也就是當地說的“團圓節。”春蘭買了些糖果和糕點,還給公公和婆婆各買了一件衣服、鞋子,下午兩點就回到了家裏。公公和婆婆見兒媳回來了,自然象待客一樣對待。她是很賢惠的媳婦,見平時老人家很辛苦,就主動收撿、打掃起家裏的衛生來。
傍晚,春蘭洗好了吃過飯的碗,問公公婆婆收到過小橋的信沒有,婆婆聽了后,說:“沒有寄過信回來。”她知道他們是不管年輕人的事的,就決定去找小花。
公公婆婆見已天黑了,就要她明天天亮再去不遲,她說:“我是今晚的班,叫人代的,明天我必須趕去還班哩。”說罷就要走,婆婆拿了小電瓶燈給她做伴。
到了小花家,她正好在堂屋裏坐在矮凳上在吃飯。她兒子莫舒正扒在她腿上好象要睡了。她見春蘭婆媳倆來了,哄開兒子后,站起來放下吃剩沒多少飯的碗,客氣地讓坐。還是婆婆老練,見她這樣講禮性,也回禮說:“莫太禮性好了,吃飯如做官咧!你快吃飯,”她說:“不吃了。”說完,抱起要睡的兒子又說:“無事不登門,夜晚了娘倆來肯定有緊要事?”春蘭聽了,接口說:“我小橋三個多月沒寫信回來了,我想問問玉林哥寫信回來沒有?”她爽快地說:“寫過呀!還挺勤的呢!”春蘭又問:“他提到過小橋沒有?”她微笑着帶着歉意說:“每封信都提到過,還要我多和你聊天呢!你又那麼遠,我哪有這個空喲!”
春蘭也笑了笑說:“嫂子這麼忙,還帶着孩子,再說,我回來了應該來找你才對呢!”
稍後,春蘭又提問起來:“嫂子,玉林哥信中說小橋什麼沒有?他們是不是在一起?”
她輕拍著兒子的後背,微笑着說:“也沒說別的,只說他近段時間不太舒服,沒有上班。”爾後又說:“這樣!我把前不久寫回來的信拿給你看。”
春蘭笑着說:“你家的私信怎麼能亂看呢?不怕泄漏秘蜜?”
她把已熟睡的兒子放在床上,從梳妝枱的抽屜里拿出一封信來,遞給春蘭。春蘭接過後,從信封里抽出信紙來。一共寫有滿滿兩張紙,內容不算多,字跡較了草又寫得大個。她認真地默讀起內容來:
我日夜思念的花姑娘:
看到這裏,春蘭笑得差點眼淚水都出來了,說:“日本鬼子才這樣說。”接着又往下默讀:
你好!
爸爸媽媽和莫舒都好?
我忍不住又提筆寫信了,三年的離別,我想你會怪我!其實,你也別怪我,要奮鬥就會有犧牲嘛!古代的“薛平貴與王寶訓,”時隔那麼多年,不是也幸福地重逢了嘛!雖然痛苦了許多,但是,條件是迫於無奈的。我們比他們幸福,至少有音訊來往,他們卻音訊全無,你說是!
關於他們的家事的內容,春蘭掃了一眼,在後面幾段中看到有“小橋”兩個字,就一字不漏地默讀着:
小橋老弟這兩日心情很好,有說有笑的,我們的心情也跟着很愉快。他說等幾天也出去找點事做,我們先是不同意,後來也想通了。一個人總不能碌碌無為?應該要出去闖蕩。張海迪坐在輪椅上,就創造出了震驚中外的事迹,好多四肢發達的的人就比不上她。也有好多雙手不方便的人,用腳趾夾筆畫出了美麗的圖畫。有好多手腳都不方便的人,就用嘴咬筆,描繪出祖國的大好河山。這就需要恆心和毅力。花。也許我太激動了,但我想,這也不是不在理,身殘志堅嘛!祖國大地有你一方土地,你為什麼就不去創造呢?誰又不和你搶。
你常見着春蘭妹?有空你多和她聊聊天,我們不在家你就和親姐妹一樣來往,這樣,即有了感情,又可以打發寂寞。
好了!話是說不完的,但我近段時間總在琢磨,一個人究竟有好大的創造力,究竟能為國為家做出多少貢獻,以我看,這得由命運來計算。
春蘭看到這裏,一眼的迷茫。他提到小橋要找事做,難道是耍起的?他為什麼又說到“張海迪?”莫非他出事了?三個多月沒寫信回來,其中定有難言之處。
小花見春蘭愁眉苦臉的樣子,不禁問起她來:“春蘭,想什麼呀?”
春蘭抬起頭來,剛想向她提起疑問來,想到婆婆在身邊聽了反而着急,就強裝笑臉說:“玉林哥說得沒錯,一個人是要活得有價值。”
夜晚聊天是不方便的。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多鐘頭,為了不打擾小花睡覺休息,春蘭婆婆賀大娘催着要回去。春蘭拉過小花到一邊,輕聲說:“我不放心小橋,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我求你幫個忙,今晚你寫封信給玉林哥,問問這件事。我明天早上到你家來取,順便寄出去。”
小花答應了寫信。春蘭在婆婆一再催促下不得不回去。
回家的路上,婆婆問她玉林的信中說了小橋什麼?春蘭告訴她大多是他們的家事,附帶提到過小橋,但也沒說出什麼,大體上還很好。
夜,靜悄悄的,但春蘭的心並不平靜。她了解心愛的丈夫,他不回信的原因,是不願意說假話,他這是用沉默來面對現實。
她拿出紙和筆,又給他寫起信來:
橋:
你還好!
近幾日我在苦苦等待着你的回信,希望你能給我“隻字片語,”可是,望眼欲穿,只看見空中鳥兒飛過,只聽到大地上的風聲雨聲。你回來?我不願意為你過多的擔心,我不想過你所說的那種好日子,我寧願過相生相伴在一起的苦日子。
你的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