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誰知路邊有哭聲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寒夙慢慢有了知覺,看到乞兒像他走過來:阿娘啊,他不會是想殺了我給他妹妹陪葬吧,我可是好心啊,應該不會吧,我是好人吶,書上不是說,好人有好報嗎,不會的,不會的...寒夙嘴上絮叨着,乞兒已經走了過來,雙膝下跪,給寒夙磕了三個響頭。
寒夙有點不知所措。乞兒走回去抱起妹妹,放在一旁,就用雙手刨着泥土,想要把他妹妹葬下,雖說是樹下的土地,不太硬實,可也不是人手可以刨的動的,不一會乞兒的雙手就鮮血淋漓,但也不停下,一直挖,一直挖。
寒夙定了定心,轉身像馬走去,乞兒也不出聲,就是一直挖,一直挖。寒夙走到馬的身旁,沒有翻身上馬,而是把馬鞍拆了下來,走到乞兒身旁,也不敢出聲,只是用手推了推乞兒,遞給他馬鞍,示意讓他用馬鞍挖,雖說不是多趁手的工具,可好歹比雙手要好。乞兒沒有抬頭,一邊挖,一邊說;這是我最後能為我妹妹做的事情了,生前不能舒舒服服的,死後的這個坑要給她做的好好的,到了下面,不再受委屈。
寒夙看着乞兒,不再說話。拿起饅頭,喝了幾口水,一個饅頭下肚,就用馬鞍和乞兒一起挖了起來。不為其它,就為其它的那三個響頭,這就值。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那三個響頭可值不少錢了。
一直挖到夜幕降臨,坑最終是挖好了。乞兒的雙手已經血肉模糊。可見白骨,尤其在晚上,更是觸目驚心。把妹妹下葬后,也不豎碑,寒夙心想好歹立個木牌。只看到乞兒把妹妹放到坑裏。在一掌一掌的把土攤平,來回撫摸這片土地。然後就坐在坑的面前,也不說話,一直坐着。寒夙靠在樹下,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現在天已經黑了,趕路是不可能了,正心裏想着,眼皮就開始打架了,興許是太累了,神經也一直緊繃著。現在靠在樹下,一時放鬆,困意就襲來。就睡了過去。
當寒夙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揉了揉眼睛,馬還在,吃食和水還在,乞兒不見了。寒夙嘆里一口氣,也是可憐人。起身就要牽着馬繼續趕路,剛站起來,就看到乞兒回來,就停了下來。乞兒還是坐在妹妹的坑前,雙手滿目瘡痍,傷口結成暗紅色的痂,在夾着着土的黃色。乞兒開口道:我和妹妹本是這附件銅陵郡田村的人,年初,人皇下詔,要大興農田,提高糧食產量,用官府高價收入來激發百姓的積極性。這該死的人皇,都是因為這個詔令。
寒夙也不打斷,覺的這不是好事嗎,官府高價收入,百姓田地種的多,收成好,銅錢也就多了,怎麼會發展到這樣呢。乞兒說著:我家阿爹阿娘聽到這個消息,也很開心,雖然田地就那麼多,但是官府可以高價收入,銅錢總歸是要多些,呵,可誰知道,官府是要收購,但是官府是要把土地收購了,強令百姓共用一塊田地,官府則把土地低價購買,甚至是強取,雇傭廉價百姓種植糧食,然後在上交給國家,中間抽取暴利,這事自然是百姓不會答應。
夜裏,那些狗官兵就帶人闖進家裏,把這些反對聲音最高的窮苦百姓殺戮殆盡,凡是帶頭的那幾戶,一個都沒放過。我和妹妹躲在地窖里躲過他們的捕殺,天亮后才敢出來,阿爹阿娘就那麼躺在地上,身上是一個有一個血窟窿,雖已不流血,但是周邊都是血的顏色。我帶着妹妹就往外跑,我這一路上為了點吃食,和野狗搶東西,偷人家裏的黃瓜,乞丐碗裏的半個饅頭我都搶過,我不吃,沒有關係,真的,我不在意,但是我妹妹只有五歲啊,她是活活被餓死的啊。寒夙看着乞兒,乞兒的雙眼早已不再流淚,彷彿已經流幹了一樣,雙目無神,和一個死人也差不多了多少了。
寒夙也不知該怎樣安慰,在寒夙看來,這個世道天下太平,家門不幸也是自己家的問題。人皇頒佈的詔令都是為民的。不然自己怎可能去到紫州,可眼前的這種情況,也無法再多說世道太平的好話,只能是輕聲道:還是要向前看的,把你妹妹那份一起活着,就當是替你妹妹看看這個世道,這個世道還是有好人的,好事總歸比壞事多一些。你現在這樣,你爹娘和妹妹在下面也不開心。寒夙只覺的自己越說越小聲,最後自己都聽不到了。這種簡單安慰人的話,誰都會說,吾非汝,豈知汝之心,這種人人都能說出的話,聽起來和廢話沒兩樣。
乞兒站起身,對着寒夙道:請教公子姓名,今日之恩,沒齒難忘。寒夙苦笑一聲;不用叫我公子,我也是貧困人家出身,當不的這二子,我叫寒夙,今日所為,你不要掛在心裏。好好活着就可以了。乞兒雙手行學士禮;我本是已要前往紫州的學士,只是家門不幸,遭奸人所害,現在不知道那座城還應不應該去。
寒夙回禮,道:我也是要去往紫州的學士,那你此事已了,可以結伴而行一同前往。乞兒點了點頭。寒夙扯下自己衣服的一塊布,給乞兒包紮了下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乞兒回:回公子,我叫陸震,感謝的話我不在多說了,今後有用到我的,絕不推遲,公子是個好人。寒夙想要反駁,只是嘴唇動了動,也沒在說什麼,過去牽馬,乞兒陸震一起上路,向紫州走去。
一路無話,微風凜凜,遠方若有若無的飄來了一首歌謠:百姓亡家國亡,百姓辛勤田裏耕種,也能參軍上馬殺敵,所為不過安生二字,世人皆知百姓苦,可又誰憐百姓苦,怒馬旁可知誰人哭
寒夙緊了緊粗製濫造的衣裳,明明是大好正陽,怎的感覺有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