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五)

張揚的屍體上已經覆蓋了一層薄雪,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像是安穩地睡去了。

朱記者向屍體鞠了一躬,隨後在屍體的口袋裏翻找出了那瓶哮喘噴霧。

“廖先生,就是這個嗎?”

“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瓶哮喘噴霧就是致使張揚死亡的元兇。”

“你是說……這裏面裝的是氰化物?”

朱記者握着噴霧的手指,下意識鬆了松。

車外的風雪依然很大,廖飛接過噴霧,撐起羽絨服的衣角做風擋。他旋動噴霧的蓋子,極為小心地嗅了一下。

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果然飄進了廖飛的鼻子。

“就是這東西。”廖飛說著,迅速將噴霧的蓋子擰緊。

朱記者看那瓶噴霧的臉色都變了。

廖飛的猜想是正確的,張揚死亡前沒有和其他乘客有過接觸,身上也沒有直接接觸氰化物的痕迹。

唯一可能的,就是患有哮喘的張揚,在使用哮喘噴霧的時候吸入了氰化物。

如果這種氰化物的濃度足夠高,張揚完全有可能在短短的幾秒鐘內暴斃,連呼救的機會都不會有。

但確定了致死源之後,新的問題也接踵而至。

是誰把這個裝有劇毒氰化物的哮喘噴霧放進了張揚的包里?是張揚上車之前就放進去了?還是乘車途中被人掉了包?

而且兇手殺害張揚的方式,似乎又和正常的行為邏輯相違背。

想要殺掉一個人,應該選擇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因為越是複雜的謀殺計劃,就越容易留下痕迹,甚至出現致命的漏洞。

可這個兇手掉包張揚的哮喘噴霧,甚至在客車的車窗上留下血字,他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呢?

難道僅僅是為了把這場謀殺,偽裝成“超自然事件”嗎?

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帶着證物回到車上,廖飛把噴霧的事情告訴了乘客們。

大家的反應說不清是驚訝還是恐懼,或許他們早已被這短短數十分鐘發生的,一連串的非常事件搞得麻木了。

僅憑現有的這點線索,還遠不足以拼湊出謀殺事件的真相。廖飛要把詢問調查進行下去。

第二位接受調查的,是穿白色貂皮大衣的女人。但那個短髮妹,也跟着一起坐在了廖飛的對面。

短髮妹解釋說,她和白貂女是故交。白貂女獨自面對調查有點膽怯,所以她陪着白貂女,兩個人一起接受詢問。

廖飛表面上沒說什麼,心裏卻有些在意。

因為之前提到死者名叫張揚的時候,白貂女和短髮妹的反應很可疑。

白貂女叫馮碧垚,二十六歲,自稱職業是平面模特,這次乘客車去梧桐鎮,是赴一位老同學的約。

當廖飛試探着打聽那位老同學的身份時,馮碧垚卻又支支吾吾不予回答。

短髮妹的名字是梁涵,二十五歲,自稱是自由作家,經常在網絡上發佈作品。就算是這次乘車出行,梁涵也帶着筆記本電腦,準備隨時進行創作。

梁涵說,她回梧桐鎮是因為有些私事要處理,廖飛沒有追問。

馮碧垚和梁涵是高中時代的同學,其自稱兩個人已經好多年沒有聯繫了,這次在車上偶遇也是巧合。甚至在客車行駛到中途的時候,兩個老朋友才認出彼此。

這兩個女孩子完全是不同的類型。

馮碧垚看上去氣勢十足,甚至有點咄咄逼人的意味,但其實外強中乾。梁涵很沉穩,一眼看過去波瀾不驚,但廖飛摸不透她的想法。

廖飛的問話頓了頓,讓風雪聲得空鑽進了最後排他們三人的耳朵。

廖:張揚出事的時候,你們坐在一起嗎?

馮:是的,當時我們坐在靠右側的正數第四排,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廖:這一路上,你們有沒有和死者(張揚)接觸過?

馮(看了看梁涵):沒有。

梁:我們兩個女孩子,怎麼會在路途中主動接觸陌生人?

廖飛點點頭,輕聲說:“好了,多謝兩位的配合,你們可以離開了。”

梁涵禮貌地向廖飛點頭致意,起身就往前排的方向走。

馮碧垚則如釋重負一般,輕輕吐了口氣。她的這個小動作,自然逃不過廖飛的眼睛。

如果馮碧垚有意隱瞞什麼,那麼現在就是她的戒備全面鬆懈的時刻。

馮碧垚剛剛起身,廖飛“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哦對了,馮小姐,你們兩個高中是在哪裏讀的?”

“高中?就在梧桐鎮二中。”

“我也是在那讀的,這麼說來,兩位算是我的學姐了。”

“啊,不過你大學還沒畢業,應該比我們晚個四五屆吧……”

馮碧垚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走在前面的梁涵拉住了。

廖飛不肯放棄:“張揚的年紀和你相仿,他可能也在梧桐鎮二中讀過書吧,你念書的時候沒聽說過這個人嗎?”

馮碧垚張了張嘴,卻沒出聲。

梁涵接過話說:“這麼多年過去了,就算真有這麼個人,我們也記不清了。你看我們兩個還是同班同學呢,都差點認不出來對方。”

“嗯。”馮碧垚附和。

梁涵的回答並非無懈可擊,但卻叫人無法反駁。

但廖飛還是從馮碧垚的反應中,看出了疑點。

如果之前只是懷疑,那麼現在廖飛已經在心裏確定——這兩個人一定和死者張揚存在着或多或少的聯繫。

最起碼,馮碧垚應該是知道張揚的。

下一個接受調查的是鹿淇。

她自稱是某高校的在讀生,二十歲,乘車的目的是回家過年,她家就在梧桐鎮。

面對廖飛的詢問,鹿淇的回答總是四平八穩恰到好處,就像是早在心裏編排好了。

但她的這份沉着卻更讓廖飛懷疑,廖飛決定打打草。

廖:車上發生了命案,你的表現很冷靜嘛。

鹿(笑):天生的。我在學校是偵探社團的副社長,可能跟這個有點關係?

廖:偵探社團?我頭一次聽說。具體有什麼活動?

鹿:社團里都是一些愛好推理小說,和神秘事件的人。平時的活動就是大家一起玩一玩推理遊戲,或者模擬懸案偵破。

廖:我了解了,下一個問題。學校已經放假很久了吧,你為什麼在這個時間回家?

鹿(笑):廖先生,你也是學生。那麼你為什麼沒有早些回家過年呢?

廖飛沒想到鹿淇會反問自己,這個看起來溫和有禮的女孩子,在談話的時候卻是絲毫不讓。

“我有些私人事情要處理,所以耽誤了回家過年的行程。”廖飛說。

“我也一樣。”鹿淇說著,禮貌地笑了笑。

後面的詢問結果,對於案件來說並沒有什麼價值。鹿淇說案發時她坐在前排的位置發獃,而且也並不認識死者張揚。

廖飛雖然認為鹿淇的行為方式不像是殺人兇手,但仍未排除對她的懷疑。

當廖飛準備調查下一個人的時候,司機先生忽然說話了。

“那個,廖老弟,我有個請求……”

“什麼請求?”

“我想去外面上個廁所。”

“那就去吧,安全起見,讓朱記者陪着你去。”

“車上發生了這種事……我,我想找個最可靠的人陪我去。”

司機先生的言下之意,是想讓廖飛陪同。

一旁被認為“不可靠”的朱記者一臉無奈。

廖飛答應了司機的請求,暫時終止調查,陪着一起下了車。

司機先生輾轉來到左側小山的樹林中方便,一路上風雪很大,他們來回大概用了六七分鐘的時間。

可當二人再回到車上時,卻沒想到車上發生了意料之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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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廖飛:暴雪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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