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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江城卻沒有露出驚喜之色,只是微微一笑,“二兄過獎了。”

任淑然對她的反應似乎有些失望,委婉提醒,“稱讚八娘的不止二兄一人呢。”

這是何意?能紅瞪大眼睛盯着任淑然的背影,支着耳朵,等着聽她接下來會說什麼。桓家的郎君讚美八娘,這確是好事,可八娘才……才那樣過,若是因為桓郎君的讚美而喜出望外得意忘形,會被笑話的!會被說閑話的!

能白眉頭也皺起來了。

她和能紅性情脾氣雖不同,可是為任江城着想的心,卻是一般無二。看樣子任淑然是想把話題往桓郎君身上引,她哪能不關心?八娘可是才在美貌郎君身上吃過虧的啊。

任江城笑了笑,“五姐姐,我歇息了這一陣子已是緩過來了,這便要回去了,失陪。”彬彬有禮的和任淑然告別。任淑然見她這樣,眼中閃過絲慌亂之色,“八娘,桓郎君是桓大將軍之子,身份何等尊貴,等閑見不着的。況且他人物又生的清雋,說是萬里挑一也不為過,你……你就不想下去見見他么?他是途經此地來看望樂康公主和安東將軍的,在本城逗留不了幾天,之後或許再也見不着這樣的人物了……”任江城心中微曬,“方才你說任淑慧命你做事,難道指的便這是個么?勸我再重新回去?不見到我出醜,你們還真是不甘心啊。”她一則是有些不耐煩了,二則也確實疲憊,臉上露出濃濃的倦意,“可是,我這會兒真的很累很累了啊,什麼也顧不上,只想回去歇着……”說著說著,連語氣也弱了下去,好像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能紅敏捷的躥上來扶住任江城,“八娘累了,婢子服侍八娘回去歇息。”能白也很有默契的過來扶着任江城另一隻胳臂,一臉心疼,“八娘身體還沒養好,瞧瞧,臉色都變白了呢。這可不行,要趕緊回去歇着,才是正理。”一邊沖任淑然陪笑臉說再會,一邊和能紅扶着任江城走了。

任淑然看着她們三人的背影,干著急,沒辦法。

阿葉也和她一樣着急,“五娘,三娘交待的事沒辦好,這可如何是好?三娘今天本來便心情欠佳……”任淑然有些苦澀的笑了笑,“你也看見了,不拘我怎麼說,八娘就是無動於衷。”往下面望了望,黯然道:“知道她會不高興,可是,我儘力了。”說著,垂頭順着方才上來的路往下走,阿葉呆了片刻,忙跟在她身後,也下去了。

能紅扶着任江城往回走,氣憤的漲紅了臉,“八娘才說累了,提前告辭,五娘便追過來,說新來了桓郎君,說桓郎君讚美八娘了,還勸八娘回去看看。呸!八娘若真回去了,還不得被人笑話死?”任江城一樂,清了清嗓子,裝出幅刻薄挑剔的模樣,“累了,走了,聽到有青年郎君便立即重新折返,這女郎得有多好色呀。”能紅和能白雖是正生着氣,聽到她興緻這麼好的打趣,也不由的笑了。

三人回去之後,才進院子,一位年約四十歲上下、面色白皙圓潤的女子便一臉慈愛的迎了上來,“八娘回來了?”拉起任江城的手握了握,皺眉道:“有點涼。”又伸手探探任江城的額頭,囑咐她快躺下,“不讓你去,你偏不聽,定要跑這一趟。身體還虛着呢,只管不當回事。”

這便是任江城的乳娘王媼了。

任江城知道她是真心關懷愛護原主的,不過對她的瑣碎嘮叼和管頭管腳也有些吃不消,笑咪咪答應了一聲,“知道了。”把手掌從她手中抽出來,一溜煙兒跑回房,讓能紅、能白服侍着洗漱了,上床躺下。

王媼不放心的跟過來,在她床沿坐下,“八娘,三娘命人將你請去,除了賞花之外,可有別的事么?沒有為難你吧?”任江城折騰了這麼一圈真還是累了,掩口打了個呵欠,“好睏。”她小聲嘟囔着跟王媼商量,“讓能紅能白講給您聽,好不好啊?”說著話,眼睛已不知不覺的閉上了,長長的眼睫毛在白皙細膩的臉蛋上投下淡青色的影子,惹人愛憐。

“這孩子。”王媼很是心疼。

心疼歸心疼,她還是納悶的問道:“什麼能紅能白?”感覺很是莫名其妙。

能白臉上掛着笑,能紅忙過來扶着王媼的胳膊,“說來話長。您快出來吧,我從頭到尾詳詳細細的講給您聽,您便明白了。”連哄帶勸,扶着王媼出去,把今天發生的事繪聲繪色講了一遍,“……以後沒有夭桃和穠李,只有能紅和能白了。”王媼聽的眼淚都掉下來了,“八娘是聰明孩子,她放下了,真的放下了。”想到八娘不再執拗,不再為青年郎君痴迷,滿懷喜悅欣慰之情。

王媼等人心花怒放興高采烈,刺史夫人辛氏和她的外甥女王氏這會兒卻是別樣心腸。

“八娘沒有出乖出醜,還大展奇才,大郎二郎和郎君們都對她交口稱讚?”辛氏聽到婢女的回報,皺起眉頭。

辛氏已是這樣的喜怒形於色,王氏還不如她有涵養呢,臉登時拉得比馬臉還長。

她對有夫人之稱的范氏一向嫉妒,她的女兒任淑貞又和任江城同齡,可是無論相貌、才華都和任江城差着一大截,因此她對任江城不滿已久。從前還好,看着任江城做出沒羞恥的事情來,她便可以嘲笑刻薄一通撒撒氣,心裏舒服不少。今天任江城居然沒鬧笑話,這讓她情何以堪。

來報告這消息的是辛氏的心腹婢女阿泉,阿泉很是伶俐,見辛氏、王氏都是面色不喜,擔心主母遷怒於她,忙陪笑說道:“今天來了好幾位貴客呢,除了庾家郎君、章家郎君,還有桓大將軍的公子,也和二郎一道來了……”

“果真?”辛氏臉上有了歡喜之色。

“桓家的公子么?”王氏也轉怒為喜。

如今的南朝,桓大將軍手握重兵,權傾朝野,連辛氏、王氏這樣的內宅婦人也是久聞大名,如雷灌耳。辛刺史年紀漸漸大了,任冬生和任榮生卻只做了第九品的小官,任安生還是白身,要說辛氏和王氏心裏不着急那是假的。這姨甥二人都巴不得能結交上哪家的貴人,好提撥提撥任榮生、任安生呢。

阿泉見辛氏、王氏都換了張臉,便知道自己說話說對了,笑盈盈的說道:“正是桓家的公子。他是公務在身途經本地,順路來拜望他的姨母樂康公主殿下的。”

桓大將軍和安東將軍庾明一樣尚了公主,他妻子是壽康公主,樂康公主的姐姐。那麼,他的兒子自然便稱呼樂康公主為姨母了,路過宣州,沒有不來拜見長輩的道理。

至於桓家的郎君為何會和二郎一起來了任家,辛氏和王氏暫時猜不出來。不過,稍後叫來任召問上一問,也就知道了。

辛氏和王氏笑了好一陣子,才確信任家果然來了貴客。

王氏便激動起來,和辛氏商量着要請桓公子到內宅坐坐,辛氏比她老成多了,問阿泉,“來的是桓家第幾位公子?”阿泉呆了呆,“婢子只聽到女郎們呼他為桓郎君,庾郎君呼他為廣陽,應該是他的字,至於他是第幾位公子,卻是不知道的……”王氏沉下臉來,“還不快去打聽!”阿泉陪笑答應着,卻不動彈,只看辛氏的臉色,見辛氏沖她點點頭,忙行了個禮,“婢子去去便回。”急忙提着裙子出門,打探消息去了。

過了許久方才返回,道:“是桓家的十三郎。”

十三郎?辛氏和王氏都疑惑起來,“桓十三郎?沒聽說過啊。”

正在納悶,婢女來報,“二郎陪桓郎君來了,要拜見夫人。”辛氏精神一振,“快請!”王氏又是高興,又覺遺憾,“六娘還沒回來。唉,可惜了……”辛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桓大將軍是輔政大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桓家的兒郎高不可攀,你莫要想得太多了。”王氏被她說中心事,臉上不覺微微一紅。

任家二郎任召含笑陪着位年約二十歲上下的青年公子進來,神色很是殷勤。

這青年公子峨冠博帶,大袖翩翩,衣衫是月白色,皎潔素雅中又微微帶着悅目的淡藍,優雅飄逸。南朝不論男女均以白為美,他的膚色便很白,如冰雪一般,他進來之後,辛氏和王氏都覺得眼前一亮。

任召也是一位美男子,可是和這青年人站在一起馬上就被比下去了,暗淡無光。

“祖母,這位是桓大將軍膝下第二位公子,桓家十三郎。”任召笑着介紹。

辛氏這才想明白了這十三郎是怎麼回事。

桓大將軍有三個弟弟,因桓太夫人尚在,並沒分家。故此,四房子弟是在一起排行的。

這青年郎君是桓大將軍次子,卻在桓家排到了第十三,顯然桓大將軍的弟弟們很能生兒子……

那青年男子行了個揖禮,既不見得如何恭敬,也不見得如何倨傲,簡短道:“桓廣陽。”

方才辛氏等羨慕他風姿過人,俊美無儔,這時卻覺得他雖年輕而沉靜,卻自有一股懾人的貴氣,不由的生出畏懼之心。辛氏滿臉是笑的說了幾句客氣話,大意是歡迎桓廣陽光臨任家,不勝榮幸,王氏本來打算好生結交這位桓郎君的,可是瞧着桓廣陽那略帶冷淡的面龐,她鼓了好幾回勇氣,硬是沒敢開口。

任召笑着告訴辛氏和王氏,“桓郎君是奉命至蜀中辦事,歸途中經過嘉州,受陵江王和三叔父的委託,給八娘帶來了一封親筆信。桓郎君此來,便是來交付這封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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