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榮耀的彼方
仔細想想的話，那也是才發生不久的事，距離此時此刻的這個狀況正巧是一年前的時間。
只不過，陷入悲劇命運的主角，理所當然地被置換了而已——對，那並不是自己。
沒錯，那就像是，無論如何想要竭盡全力避免，到頭來都無法避免，依然會發生的事——
“殿下，左翼、右翼，以及後方500公里處都有敵人增援的跡象，怎麼辦？要暫時後撤嗎？！”
此時此刻，被大量蟲群包圍的總共有四架機體，它們看起來都遍體鱗傷，像是從血泊里，垂死掙扎着拚命爬出來似的。
敵我懸殊的數量；實力，以及鬥志對比，所有的這些都使得雷米爾陷入了進退維谷的狀態。
然而，他身負指揮官的指責，這種時候絕不能猶豫不決！
“全員，用低空飛行迅速後撤！”
“明白！”幸、麥茲，以及迦雷斯得到明確的命令后，都開始帶着各自的隊伍竭盡全力後撤！
身後是熊熊火海一般的鮮血與遍地的哀嚎......
然而現在面對部隊戰力的驟降，即使目睹了這一切，也無法對那些在火海中不斷倒下，並深陷絕望的人們伸出援助之手。
“對不起！目的地是第三補給基地，暫時到那兒補充燃料與必要的武器裝備！！”
不料，雷米爾話音剛落，處於身後的一架藏青色機體眨眼間便在毫無徵兆的霎時間化為了灰燼！華麗的焰火與震耳欲聾的聲響，在觸手可及的距離憑空炸裂！
“那是SK-01？！艾爾的機體......可是，攻擊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後方300公里處，炮擊級出現，剛才的攻擊也是那些傢伙搞的鬼！”
回答迦雷斯那憤怒與悔恨摻雜在一起的疑問的，是對此感到目瞪口呆的麥茲。
“啊？！別開玩笑了，就算這是事實，但是這種攻擊距離也太離譜了吧？！”
“降低高度，第二波來了！”
然而就在雷米爾下達命令的瞬間，由於反應稍慢了些，整支隊伍剎那間被從中央一分為二，眨眼間機體的損毀便發生了理所當然的連鎖效應。
“絕對饒不了你們！！”這麼咬牙切齒的幸，通過私人頻道，連接了雷米爾的機體通訊線路——
“殿下，請允許我離隊，執行殲滅任務！”
對於突然，又理所當然地出現在眼前的那張怒火中燒、怒不可遏的臉，雷米爾悄無聲息似的注視着——
“不行，身為你們的上司，以及指揮官，我不能讓你去送死！還記得學校里教授的對炮擊級基本對策戰略守則嗎？”
“那個和現在的狀況毫無關係吧？”
然而他卻無視了幸的抗議，繼續命令——
“複述一遍吧，你應該記得很清楚。”
迫於那股氣勢與不容置疑的口吻，幸只得咬着牙緩緩脫口而出——
“第一，盡量避免落單；第二，如果落單，竭盡全力爭取近身格鬥戰的機會；第三，如果在無論如何都無法達成前兩條的前提下，能跑多遠跑多遠！”
“既然你倒背如流，為什麼還要提出這種無理取鬧的要求？”
在他的追問下，一向不在人前展露感情起伏的幸，第一次泣不成聲......“求求你了，殿下！讓我去吧......讓我為艾爾報仇！！”
那泣不成聲的嗓音與話語，剎那間讓雷米爾心裏也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難受......
果然沒過一會兒，她便主動屏蔽了所有的通訊線路。任憑雷米爾怎麼呼叫都無濟於事。
“真是，幸那傢伙又......殿下，請允許我們去幫他一把吧？”
緊接着傳來的，是充滿雜音的，迦雷斯與麥茲的聲音。
“真拿你們沒轍，好吧。但是，一定要毫髮無傷的回來，明白了嗎？”
——這命令還真是有些強人所難，然而即便如此，也被他們倆若無其事似的接受了。
“當然了，畢竟我們還等着——”然而那原本就若隱若現的通訊，偏偏在這種時候徹底中斷了。
“事情變得麻煩了啊，這樣的話與隊伍的聯繫就徹徹底底的中斷了啊......”
可是，就在他煩惱着這樣的事情時，身旁忽然出現了一架彷彿銀裝素裹似的機體，轉頭看了看正有些沮喪的他——
“利維坦？黎拉，你怎麼？第三防衛線怎麼樣了？”
“啊，那邊的話已經全部解決了哦？所以，我就想着溜到這邊來看看情況。”
黎拉通過專用的緊急聯絡頻道這樣說道，並理所當然似的嘴角上揚。
不僅如此，還在一邊努力維持着通信不斷的基礎上，左右開弓似的將迎面湧來的敵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開膛破肚！
“真纏人啊，我說，你們也好歹看看氣氛啊......”
話音剛落，又是將空氣攪成一鍋粥似的，令人眼花繚亂的斬擊，眨眼間便將從空中飛掠而來的斥候級盡數砍得七零八落。
“你剛才說全部解決了，那是什麼意思？”
——雖然可以理解她說的話也許就是事實，然而聽起來卻無論如何都有些難以置信。
“誒？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哦？有什麼問題嗎？”
他們倆一邊忽高忽低的躲避接二連三的炮擊；一邊繼續着看起來像是打情罵俏似的對話。
“也就是說，那些全部是你一個人解決的嗎？”
“如果你硬要這麼理解也確實沒錯啦，不過實際上我解決的那些只佔了總數的70%左右哦？”
話音剛落的瞬間，雷米爾似乎產生了——
“這傢伙根本就是勝利女神吧？”
這樣的錯覺，以及想法，然而能這麼想，卻多多少少讓他獲得了些許慰藉。
“聽說，你負責的那些孩子又擅自行動了？”
而對此雷米爾毫不掩飾地承認了。“既然如此的話，我如果說要去幫幫他們你沒什麼意見吧？”
對於她提出的問題，雷米爾不由得心想——
“怎麼可能有意見，不如說如果交給你的話，我求之不得。”
緊接着，黎拉便理所當然似的切斷了通訊聯絡。那之後，雷米爾便只得獨自帶隊前往補給基地。
然而，在補給基地等待他們的，卻是無數馬革裹屍、鮮血淋漓的場景。——
在那些數也數不清的屍骨堆里，又數也數不清的部隊成員家屬、親人，以及孩子。
而與此形成強烈對比的是，入侵這裏的，正在明目張胆地啃食人肉；撕咬碎骨的它們！
而即使是雷米爾他們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它們也絲毫不為所動。直到被無數的槍林彈雨霎時間埋葬的那一刻為止。
它們，自始至終都在不停地宣示着自己的強悍。那是遠遠凌駕於人類之上的霸者的姿態！
“把他們好好葬了吧。”
跳下戰術機的雷米爾，拚命地忍住眼看着就快要決堤的憤怒與痛苦，平靜地說道。
“明，明白了！”
緊接着便掏出了褲袋裏的打火機，默默地面向補給基地的出口點上了一隻煙......
“這種事，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啊......”
而就在他不禁脫口而出這樣的感想時，黎拉也正巧在千鈞一髮之際趕到了目的地。
而且迅速手起刀落，霎時間便將撲向幸的一群斥候級用密不透風似的流彈眨眼間抹殺！
“那是，利維坦？也就是說，駕駛它的人是——”
而就在麥茲興奮不已地欲將那個名字脫口而出時，一道彷彿劍刃似的炮擊，直奔利維坦而來！
“小心！”然而這種蹩腳到讓人笑掉大牙的偷襲，會奏效才怪！
“嘖嘖嘖！”
隨着不屑的口吻，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堵城牆似的厚盾。
“想搞偷襲？你們還早了一百年呢！”
在這自信滿滿的話剛脫口而出的瞬間，原本的盾牆，就像是魔法一樣接二連三變成了藕斷絲連似的炮口！
“真的假的，居然要在這種地方亮出王牌嗎？！”
目睹了這番景象的迦雷斯不由得目瞪口呆，他簡直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倒是你們，明明是訓練班的學生，還真敢任性胡來呢！”
伴隨着黎拉的這句話，眨眼間眾人眼前便是萬箭齊發似的壯觀場景！瞬間便將之前佔據數量上的絕對優勢的戰車級，以及斥候級蟲群消滅了一大半！
“我們沒有胡來！只不過是想給戰友報仇而已！”
緊接着，幸那滿是憎恨的情緒便隨着其他魚龍混雜似的情感脫口而出！
“聽好了，這裏毫無疑問是戰場，在這裏有的，只是敵我雙方拼盡全力的廝殺而已。”
“既然是這樣，那麼出現犧牲是理所當然的事！”
“如果連這點都不明白，反而意氣用事似的嚷嚷着替同伴報仇這種話，還不如趁早滾回家比較好，明白嗎？”
“學着去接受這種事吧，如果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的話，那就放棄吧！”
眨眼間，她的一番話眨眼間使得幸啞口無言。
儘管很不甘心，她卻不得不承認那番話的“正確”......
可即便理解了這番話，然而情感上她也無法接受。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所以就算是苟延殘喘也好，盡全力活下去才是對此時此刻的我們來說最重要的——”
不料，就在這時，從視野死角眨眼間襲來的鏈鉤，猛地貫穿了利維坦的左臂！
而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只發生在一瞬間。甚至形勢的急轉直下，驚得包括迦雷斯在內的三人完全來不及做出反應。“啊啊啊啊！？”
霎時間迸發出慘叫的，剛才在機體旁玩得正歡的一群孩子......
他們的身體，早已經瞬間成了藕斷絲連似的肉沫！
瞬間鮮血四濺......
“你們，所以都說了，稍微給我看看氣氛啊！還是說你們天生對在中途打斷別人說話有着奇怪的執着？！”
話音剛落的一擊將視野染得鮮紅，就彷彿夕陽似的......那裏瞬間連屍體都找不到了
想要衝上去幫忙的迦雷斯三人卻被輕而易舉地一腳掀翻......見此情景的黎拉拚命擠出餘力喊道——
“笨蛋！你們衝上來幹什麼，趕緊趁這機會後撤啊！再說了，你們對於我來說只是累贅而已。”
“所以趕緊掩護其他人撤離”
“幸，你還猶豫什麼？趕緊走！”
這麼勸道的是迦雷斯——
“雖然我也不想承認，可事到如今的我們就算是留在這裏也真的只是累贅，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有單挑獸群的實力與能力，那也只有那位了。所以，走吧！”
緊接着，在他們倆的勸導下，經過一番垂死掙扎似的搏殺，那三人終於是垂死掙扎似的突圍了。
“這算什麼？難道我們什麼也做不到嗎？！”
發出這聲怒吼的幸面對迎面撲來，並亮出利爪的飛行種，不假思索便是猶如泰山壓頂似的一擊——
劍刃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扎進了它的頭部......然後，劈開了身體！
“都是你們的錯！！”
顯而易見的是，她將一肚子怒火全都毫無保留的發泄在了眼前接二連三湧來的敵人身上......
然而即使是這樣，幸還是毫不留情地被擊落了......
——這簡直就像事先被預設好了的展開似的。
“幸？！”
迦雷斯與麥茲失聲驚呼，眼看着她的機體不停地冒出火花與濃煙。
緊接着失去平衡，眨眼間消失在山的另一邊......
“幸！！”
雖然很想立刻就追上去，但是身後緊追不捨的炮擊級的威脅，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大！
當然炮擊也越來越密集......
這種情況下要脫身實在是難如登天。
“怎麼辦？那傢伙到底會怎麼樣？”
麥茲一邊持續揮舞着手上的武器，不斷地重複着似乎連自己都會厭煩了的肢體動作，與一波又一波的敵人周旋着！
“你先去看看那傢伙的情況，這裏就交給我！”
這麼說著的他不斷地催促着迦雷斯——
“知道了！”
在以炮擊將眼前的道路暫時清障之後，他便眨眼間消失於天空的彼方。
“幸，如果還活着的話就快回答我！”就像這樣漫無目的在高空盤旋了數十圈后，他不得不降落到地面——
因為燃料供給，已經見底了。
“可惡，偏偏在這種時候......！”
可就在他為此而焦急不已的瞬間，從身旁的樹叢中緩緩變得清晰起來的一個輪廓，剎那間讓他不由得大吃一驚！
“什麼？！”
緊接着，在還沒有做出防禦準備的剎那，便被那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竄出樹叢的，長鞭似的觸手重重地掀翻，緊接着眨眼間推落山崖！
“開什麼玩笑？！難不成會死在這兒嗎？！”
就在他不斷地滾落山崖的同時，黎拉終於掃清了敵人！
緊接着便採取了捨棄防禦似的正面突進似的進攻，眨眼間在彼此擦肩而過的剎那，將眼前還在垂死掙扎的對手毫不留情地一分為二！
“真是的，麻煩的傢伙，別讓我這麼大費周章啊！只不過這樣一來的話，就全部解決了吧？”
這麼想着的她，緊接着便動身向著補給基地飛去。
“呼......弄得這樣遍體鱗傷，回去之後里維莉亞那傢伙怕是又得一通說教了，可是，可是我也沒辦法啊，如果不拼到這種地步；這種程度的話，怎麼可能擺平啊？”
想到這裏，她不禁陷入了進退兩難似的苦惱中。
——不過就算是這樣，她立刻以“自己只是駕駛員而已，除此之外的事都不該多管。”
這樣的理由理所當然似的說服了自己。
“救援信號？在這種地方......嗎？”
然而就在這時，她收到了完全出乎意料的救援信號。
“話說，這會不會是敵人的陷阱？”
雖然是這樣的可能性也很高，但是如果真的是有人需要幫助的話怎麼辦？
這樣稍作權衡之後，她眨眼間便得出了結論——
“算了，還是去看看吧！”
於是她立刻在半空中急停，緊接着又原路折回。沒多久，便在一處隱蔽的山谷里發現了好不容易才爬出駕駛艙，頭破血流......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幸......
“真是的，這小鬼！”
“喂！醒醒——”
在這樣呼喊了無數次后，她看起來似乎終於恢復了些許意識。
“還有兩個人呢？你的同伴呢？”——
對此，她只是搖了搖頭，似乎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了。
“明明是訓練生，就不要來這麼危險的地方。難道你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嗎？這次的迎擊任務，訓練生只是負責後勤補給吧？”
當然，黎拉並沒有在責怪她，但是該說的話還是必須得說。
“雷米爾它不可能答應他們參與前線的戰鬥，也就是說這根本是他們自作主張硬是要跟來的嗎？”
在心裏得出了這個結論后，黎拉便將滿身是傷的幸通過細繩似的連接橋，引渡到了自己的機體。
“如果你想活命，最好一直保持這樣別再動彈了。”
“謝謝......”
然而這句微弱得就像是塵埃似的謝意，並沒有被認真對待，雖然有好好聽見了。
而在半途又理所當然的遇見了滿身是泥的迦雷斯與麥茲。
“真不愧是勝利的女神，有您在的話，就算是已經在鬼門關的狀況，都能一口氣扭轉呢！”
“就算你奉承我，也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而面對麥茲表現出的，理所當然似的自來熟，她並不以為意。
而當他們輾轉好久，一路上又連續斬殺了好幾波敵人後，終於回到補給基地時，早已經是隱隱約約的黎明時分了......
“真慘啊！”
看着那遍地的屍山血海；以及隨時隨地充滿各個角落的殘垣斷壁——失去孩子的母親；失去母親照顧的孩子，孤零零的目光......以及數都數不過來的，支離破碎的家庭。
以及為此浴血奮戰，甚至連名字都不允許被記錄在冊的戰士......
他們的犧牲所換來的，難道真的只是這樣而已嗎？只是一無所獲？
如果是的話，我們戰鬥的意義又在哪裏呢？——
顯然這裏並不是生命誕生的搖籃，而只是將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拖入地獄的所在。不過，即使是這樣，也會有新的生命誕生於此吧？
——剎那間，遠處隱約傳來的啼哭聲，使得黎拉不禁這麼想。
緊接着，只見她如釋重負似的鬆了口氣。
“你在這兒啊，害得我到處找——”
雷米爾疾步小跑了過來，他看起來大汗淋漓了。
“忙完了嗎？”然而得到的卻是與期待中截然相反的回答：“不，雖說傷員處置與安排暫告一段落，不過接下來還得去彙報傷亡人數與整體損耗情況。我只是，想着來告訴你一聲。”
“是嗎？辛苦你了。”
黎拉回答得彷彿不帶任何情感起伏，然而這樣，反而讓他變得猶豫不決起來。
“對不起，面對這樣的景象，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對你說什麼。”
對此，她欣然表示理解。緊接着沒過多久，便離開了。
“這種事，總有一天會結束的！”
也許，之所以面對這樣的慘狀還能不為所動，正是因為各自都懷揣着這樣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