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貧僧去意已決

第一百二十四章 貧僧去意已決

夕陽長長的光束,迷失在窗口的下方。一縷赤紅色的殘陽,掛在西邊的天際線之處,一時間,美得讓人頭暈目眩。

"寶貝兒,她們家給你的工資高,我也替你高興啊!”她說,“這麼多年了,咱倆之間還有啥不能說的話嗎?”

“家裏確有一些事情。”我說,“我沒有想去別人家,更沒有跟誰說好。”

這會兒,重複了剛剛說過的一句話后,抬眼看着她,她眨巴了幾下眼睛,低頭用左手扣着右手指甲旁邊起來的刀槍刺兒。

“唉呀,好疼!”她說,“大麗,有沒有指甲剪鉗?”

“我這兒有,啥東西都有。”晏姐說,“看看這個新的,送給你了。”說完,晏姐從口袋裏找出來一個指甲剪刀,送到她手上,又外帶給她一隻護手霜。

“謝謝你了,親愛的。”她說。

“我泡好了奶茶,你叫姐夫進來一塊喝,他在走廊里放風,我剛才叫他,他好像沒聽見。”大麗說著,端過來了奶茶。

“啊,他可能的確是沒聽見,他的耳朵有點兒背,得大聲跟他說話才行。”她說,“算了,我不喝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們收拾、收拾吧!我先走一會兒。”

“呵呵,來,咱們幾個喝。”大麗笑嘻嘻地說道。

安靜的空間裏,只聽見大麗喝奶茶稀里糊塗的聲音,我看着她滑稽的樣子,笑着搖了搖頭。

或許,真正讓我選擇離開的原因,並不是這麼多年以來賺着僅可餬口的工資跟說來就來數不過來的免費加班,也不是她馬不停蹄的卷着鋪蓋卷招之即來,揮之則去。

雖然,她身邊的朋友如風中的落葉般凋零了一批又一批,僅僅是隔了一個冬天,又萌發出新的一批。但是,這麼多年下來,我算是個例外了。我時常自嘲,鐵打的員工,流水的老闆。

時常映入眼帘的,是花果山上的那群猴子猴孫們,它們攔路搶劫,搶到嘴裏的東西,啃上一小口又丟掉,然後,再來搶你嘴裏的東西,再啃上一口又丟掉,用一種調戲的小眼神兒盯着你,似乎就想跟你抬杠似的。

呵,可能吧,它們就是一種沒有常性的小動物,雖然,剛剛開始的時候,感覺到很生氣,又不能把它們怎麼地。但是,多年後,回想起它們的樣子,不但不覺得很生氣,反而覺得挺好笑的,不過是上蹦下跳的猴子而矣。

她是屬猴子的,某一時刻,上來的小脾氣,跟那些猴子猴孫們一模一樣。

當然了,她的那些隨風而去的朋友,僅限於友情方面的朋友,她對於感情上的男性朋友是很謹慎的,在我看來。

在初相識的時候,她也曾把我當成某一棵樹上的一片樹葉,夏天遮過了光,擋過了雨,秋天就將揮手告別。也可能就像我曾經想像的那樣,是她的腦子轉得太快,太過於靈活。然而,相較於她的靈活,身旁的朋友則顯得相對的笨拙,在她吸收不到朋友的營養之後,自然而然的去尋找新的朋友。可能吧,這也是人的淺意識里的一種交友的本能。必竟,有誰不願意去結交一個頭腦靈活、知識淵博的人兒呢?除了我們的父母,包容我們幾十年如一日的原地踏步,甚至是退步之外。

我正在低頭髮着呆,這會兒,只見她跟梁冰又兜頭轉了回來。

“大麗,把你那奶茶給我倒一杯吧,我覺得有點兒頭暈。”她說。

大麗連忙去給她倒奶茶,晏姐坐在一旁對着鏡子手忙腳亂地化着妝,他對象馬上到樓下了,接她去吃飯,看電影,剛剛來過電話。她說,化妝化得習慣了,不濃一點兒,感覺沒臉見人一般。

“寶貝兒,你要是決定了。那我明天就招人了!”她盯着我說。

“嗯。”我輕微的哼了一聲,然後,又點點頭。

沉默了一小會兒,她接過大麗手中遞過來的奶茶,吹了一下,似乎是太燙了,隨手放在桌面上。抬眼瞅了我一眼后,拿起桌面上的車鑰匙,招呼着在走廊里來回踱步的梁冰,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走到小窗前,看着小廣場上迎風招展的彩旗,五顏六色的真是好看極了。過了一小會兒,看見蘭老闆跟梁冰一塊兒走到停車場上。

那位很滑稽的大眼珠子保安,就在前個月,乍冷還寒時,站在停車場上的冰面上指揮來來往往的車輛,腳下一個沒留神兒,仰八叉地摔掉了兩顆前門牙。

記得冬天那會兒掃雪,他曾站在我後邊喊着:“看吶,你們家老闆來了個大馬趴!大馬趴!”

然後,笑得前仰後合地,那一瞬間,他竟然沒有口吃。這會兒,輪到他來個大馬趴的時候,他沒有一如沙塵寶般幸運,一頭栽倒在雪堆里,而他一頭趴在冰面上,來了個零度以下的就地接吻,獻出了寶貴的兩顆前門牙。

此後的他嫌寒磣,弄了個黑色的脖套套在脖子上,順勢蓋住半張臉。有時,看見他滑稽的樣子,莫名地想到杜鵑的前夫,那位豁着門牙夜半三更的詩仙白雲。

這會兒,只見他站在蘭老闆的車前似乎說著什麼,可能是因為說話費勁,還一邊兒使勁地用兩手一起比劃着,似乎能起飛一般。

轉回頭,看着牆上面掛着的時英鍾,秒針在無聲的快速旋轉着。眼前濃妝艷抹的晏姐,捯飭得彷彿要出席一場盛大的化妝舞會一般。

“呵呵,啥時候能喝上你的喜酒啊?過了這麼多個年頭以後,說句實在話,我都等得不耐煩了!”我說。

“別著急,到時候我打電話通知你。禮份子少了可不行啊?”她說,“你看,我這個鼻環戴的好看不好看?”這時,晏姐扭回頭來,昂起鼻子讓我看那鼻環。

“哦,純金的?”我說,“挺簡單的環形樣式,是不是有點大了呢?”

說完話,我在想。晏姐打扮得如同穿越時空而來的外星人一般,他對象能看下去電影?這真是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這是我的耳圈,可以兩用。”她說,“他來了,我走了,哈哈!”

“喂,你走路時慢着點兒!”我跟她喊着。她今天腳下的高跟鞋子,我看能有十四五厘米高,快趕上踩高蹺了。為了美,這些年來,她真是活活遭一把好罪!

這會兒,看着晏姐匆忙的背影,消失在狹長的走廊邊沿上,聽着小窗下熟悉的三叫兩停,又三叫喚着的車喇叭暗號聲音,我跟大麗相視而笑。

轉回頭來,我用抹布擦去桌子上的一層灰塵,擺放好東西的位置。背起鼓鼓囊塞的口袋,跟着等我下班一道兒走,早就背好雙肩背的大麗走出店來。

某一個瞬間,她那可愛的樣子,不光像動畫片《聰明的一體》中的小葉子,還像極了櫻桃小丸子。

出得大門,這個季節外面要比屋子裏面暖和得多,雖然,肩膀上的口袋感覺很重,那裏面裝着沙陳寶悄悄放在抽屜里的一膠袋大瓜子跟一些日常的用品,腳步卻無比的輕鬆。

我不知道,那黑得似乎冒油光的內蒙大瓜子,是否還是起初他給我的那一袋?或許,他不想落下個給完人家東西,又後悔,翻小腸,派去個人往回搶的名聲吧?雖然,看起來馬鳳並不是受他的指使而這麼乾的,我也不會跟任何人談及此事。

夕陽在天邊沒落,星星在頭頂依稀閃爍。華燈初上,夜色慢慢拉開帷幕。這會兒,比天空還暗的,是大麗沉沉的臉色,她眼角的一周起了黑眼圈,可能昨晚上又跟她媽包了大半宿的餃子。

“你沒瘋吧?”她問,“好端端的,辭什麼職啊?”

“哦!幹嘛這樣說你最忠實的老朋友呢?”我說,“你一定知道,我留下來的滋味兒不好受,就憑沙塵寶只跟你握手說謝謝你來看。”

一輛車子緊挨着行人路開過,車尾揚起的灰塵藉著風力迎面撲來。這會兒,大麗像是迷了眼睛,停下腳步用小胖手揉着眼,我站在她的前面替她擋着風。

“他不走了嗎?在說,你別看梁冰總也不說話,但他卻是她半個軍師,這次她把店從沙陳寶的手裏奪回來,都是他給出的主義。”大麗說,“我姐跟我說的。”

“是啊,但我覺得她不需要軍師,她急需要一位西天取經的活佛,阿彌陀佛!”我說。

“開春了,也開工了。你姐夫的大樓,這一陣子蓋的怎麼樣了?”我接着問道。

“呵呵,你可甭提了。我姐說沒錢往裏面投了,擱淺了。”大麗說完話,一聳肩膀,衝著天空翻了一個大白眼。

“哦,前陣子,聽隔壁的余年年說,大哥的生意可好了,我還差一點兒以為是真的?”我說。

“你少提她,我姐,相當地煩她了!”她說。

這會兒,正說著話,蘭老闆給大麗打來了電話,大麗把手指放在嘴上,意思是讓我別出聲。

十來分鐘后,撂下電話的大麗仰起臉看了看我說:“我不說,你也知道,她給我打電話的意思。”

不知不覺間已走到大麗乘車的站台,不遠處一輛公車即將駛入站台,大麗焦急地看着我。

“恩,你就說貧僧去意已決。”我說,“快上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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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河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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