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臣請辭 告老還鄉
“你說,你大爺那個老倔種,開始還吃,後來不但不吃,還擋着我不讓吃,我就自己半夜起來,偷偷摸摸地吃。”阿姨說著。
“唉,前一段時間,我總感覺頭重腳輕,我尋思老年性腦供血不足唄,也沒當個事兒。有一天晚上,我偷摸地吃完了葯,不一會兒,就感覺天旋地轉地,摸到你大爺的床邊上,倒在地上,就什麼也不知道了。”阿姨說。
“唉媽耶,阿姨,你可嚇死我了,到底這是怎麼了啊?”我的眼裏似乎急出了淚水,緊緊抓着她的手,焦急地問着。
“你別著急呀,我現在不坐在這兒呢。”阿姨拍了拍我的手說道。
“等我醒來了之後,發現在醫院裏躺着呢。後來,你大哥跟我說,說我吃藥中毒了,再吃下去命都沒了。等我出院后一回家,讓你大爺那個老倔種,把我罵得狗血淋頭!”
“阿姨,你別怪大爺,他是心疼你。”我說。
“我尋思,那葯那麼貴,能嗎?平常,我連買個菜能省一毛兩毛的,我都在省啊。”阿姨說,“那天,我一摸床底下,葯被你大爺翻出來撇了,沒把我心疼死,恨死這個老東西了!"
"這還不算,自打出了這事兒以後,家裏人整天看着我,失去自由了。”阿姨說。
“阿姨,我看你這個失去自由了是好事兒,擱我,也得二十四小時地看着您。您瞧,您一下子瘦了那麼多?”我說。
“自打開始吃營養葯起,我就一天一天的漸瘦,我打電話問那賣葯的人,我咋越來越瘦了呢?”阿姨說,“那人說,親愛的媽媽,瘦就對了。你沒聽說,老來壽,老來壽嘛,媽媽的壽來了!”
呵呵......
聽后,我無語中。
這會兒,低下頭,喝了一口蜂蜜水的阿姨,沉默了二分鐘,然後,兩手一拍大腿,瞪眼瞅着我說道:“哎喲!你說他們咋那麼會說話呢,我咋那麼願意聽他們說話呢,一句話戳到我的心窩子裏邊去了!不知不覺地,我又把錢掏給了他們!”
“阿姨,您說這葯有多可怕,足以讓一個健康的人吃得中毒,您千萬別在想這事了啊!”我看着阿姨的眼睛說道。
“想也沒用,看得太嚴,出不去了。”阿姨說,“那天,我尋思讓梁冰給我出去買點兒其它牌子的葯,誰知道,他耳朵不太好使,說了半天,他說他沒聽見!”
“哦,對了,阿姨,蘭姐跟梁冰處得怎麼樣,她們什麼時候結婚?”我說著又給阿姨的碗裏添了些熱水。“我非得討一杯喜酒喝呢!”
“她倆處得到是行,梁冰的性格挺好。他老家在廣西,可能吧,你蘭姐會因為身體的原因跟他去廣西老家生活。她若走了,這店就送給你大哥經營了。這事兒,還沒定下來。誰知道呢?現在,你蘭姐正在處理跟他前夫的一些棘手事情。雖然,婚是離了。”阿姨說。“當初,你蘭姐跟那個女人在電話里談的。最早的時候,那個女人意思是拿出二十萬塊錢給你蘭姐,只要她肯離婚。後來,她把價格漲到了三十萬,你蘭姐就同意了。當時離婚協議上也是這麼寫的,但婚離了之後,男方又反卦不給了,你說他缺德不缺德吧?她咽不下這口氣,正在處理這件事情。哎,難啊!”
“阿姨,你別跟着上火了,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啊!”我說,“對了,蘭姐以前大連那邊的生意做還是不做了,總也沒聽她提?”
“那算啥生意啊?早都不做了,依我看,白白往裏搭了不老少的錢,全都是瞎扯蛋!”阿姨說。
這會兒,老中頭兒脫掉了身上的藍大褂子,用手撲落着身上的灰塵走過來說:“媽,回家了。你在哪兒嘀嘀咕咕些啥呢?我看你倆說了半天了。”
“唉,走了,這就走了。”阿姨說著站起身來。
這時,大家都站起來,準備送阿姨回去。走廊上,索金燦在前頭攙扶着阿姨往前走,老中頭兒跟我走在後邊,耳朵邊上只聽見他說:“你可千萬別被老太太蟲惑了,給她買葯啊?”說著還舉起胳膊,做了一個挺唬人的樣子。
“哼!江湖上的那些小葯兒,都入不了我的法眼。沒事兒,寡人自己煉丹,你敢嘗嘗嗎?”我說。
“我的天,姑奶奶、小祖宗,你還有這等本事?哪天,給我帶來兩粒,我嘗嘗。”他笑嘻嘻地說道。
“噓......,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此葯雖不能長生不老,但關鍵的時候保全你的性命,還是不成問題的!”我說,“一會兒,我給你發過去一串號碼,先打過來點嘗丹費,必竟我天天加班加點兒煉丹就跟給你打工時候一模一樣,也真心是不容易!”
“你個小屁孩兒,話在這兒等着我呢?”他一聽提錢,瞪眼珠子說道。
"呵呵!我說老中頭兒阿,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說是也不是?我氣他道。
"找抽!"他又抬起胳膊唬我道。
這會兒,停車場上,阿姨跟索金燦在車門一邊兒站着聊天。
老中頭兒把手裏剛剛在大樓門口外面點着的香煙,狠狠地吸上了兩口后,丟掉了煙頭兒,踩滅。打開車門后,他們三人魚貫而入。
車子打着了火,我跟阿姨揮着手告別。車子只一會兒,就駛出了小廣場,在不遠處的長街上消失不見。
我低頭看着淺灰色花崗岩地面上的那隻煙頭兒,似乎還留存着老中頭兒手上的餘溫,還能看見余年年剛剛眼波流轉,暗暗遞過來的一縷秋波掛在他的臉上。
坐在車子裏,遠去的阿姨,從我第一天來店裏打工,她就時常親切地陪着我聊天,我們似乎成了忘年交。今天,與她這一別,竟不知道何日在相見,又會是在什麼樣的場合,以什麼樣的方式相見呢?
這一時,小廣場上的春風,拂過老柳樹的枝條,枝條變得綿軟冒出綠芽。
這一時,小廣場上的春風,拂過湛藍的天空,天空跟着橫飛而過的一群白鴿,清朗且溫柔。
在忙碌了一個下午後,整理好了各類的帳目,馬鳳說下個月中旬,把這個月的工資給大家發了。
目送着馬鳳離開的背影,心頭湧起莫名的抑鬱。秀才遇見兵,有理也講不清,這會兒,我還能跟她解釋什麼呢?
馬鳳前腳剛走,蘭老闆跟梁冰就回來了。從臉色上看,倆人的事情似乎辦得還算是順利,有說有笑的滿臉開心、攜手並肩而歸。
大麗馬上從椅子上彈起來,燒水準備泡奶茶。晏姐從包裏邊拿出來一袋奶油小煎餅,還有一袋笑口酥,打開後放在桌子上,那香甜的味道,只一會兒就飄滿了店裏。
大家開心的拾掇着店裏的收尾工程,趁人不注意,我抽了一個小空當,簡單的跟蘭老闆提出了“告老還鄉”的請求。
在我看來,她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意外,反而有一種被余年年挖了牆角的憤怒寫在臉上。她沒有問我一句,家裏邊發生了什麼事情?
恰恰相反,她一個勁兒地追問我:"是否跟別人家談好了,明個早上,就去別人家上班的事情?"
我想像着,假若我明天早上坐在別人家的店裏,暫且不管是上班或者不上班,她保準兒會跟衝到馬鳳工廠奪回帳本一個樣,必然是不攪和個人仰馬翻絕對不罷休!
這到不是說我在她心裏有多麼、多麼的重要,她也並不是一個多麼、多麼重感情的人。
不過是她,絕對不會咽下這口自顧自的認為被別人耍了的氣!憑心而論,我極其不贊成她的做法,以武力奪回來的天下,以武力粗暴的鎮壓嗎?
“親愛的,你是怎麼想的?你跟我說實話。”蘭老闆說,“哦,你是想去別人家打工嗎?還是已經說好了,啊?”
這時,她在店裏雙手叉着腰,呼呼地喘着粗氣,來回的踱着步。
“家裏發生了一些事情。”我說,“我沒有想去別人家打工,更沒有說好。”
的確,這一段時間以來,豬仔一個人躺在醫院裏,我不想對任何人說,拚命的自己扛着。每天下班回來一進門,孩子都會跑出來問我,今天,有沒有去醫院裏看望豬仔。我想,我應當答應孩子去醫院裏看望他。
這會兒,見她臉色陰沉着,緊盯着我,似乎我跟她之間,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一般。
我知道她話里話外的意思,指的是余年年,看來,余年年買來的早餐不是豆漿,是一杯喝進肚子之後,讓她眼睛頓時長出白內障的施了魔法的東西。
有十年了,十年的時間裏,窗外的老柳樹變得又粗了一大圈,小花壇里的花兒開了又開,循環了那麼多遍。這一瞬間,那麼了解我的她,竟然看不清我了。
這會兒,她坐在我的對面,盯着我。語氣綏和了許多,像是小院裏那隻曬着太陽、懶洋洋的桔貓般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她是在揣摩我的心思嗎?"我暗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