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束紫色馬蹄蓮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束紫色馬蹄蓮

此一時,我收回了跟着余年年來回遊走着的視線,繼續在電腦前噼噼啪啪地敲打着鍵盤,錄入數據。

這會兒,有一筆帳的票據忘記了放在哪裏,我剛剛還好像是看着了呢?用時,它卻不見了,真是惱人,我四處尋找着。

我蹲在地上挨個翻騰着抽屜,不經常拉開的右手最下層抽屜裏面,一直放着一摞打印紙,這會兒,我想拉開它看看,是不是從上面掉到這裏了。哎,拉了好幾下也沒有拉開。心想,難不成蘭老闆往裏面塞些什麼東西了?

費了好半天的勁,猛然拉開的抽屜裏面,一膠袋的大瓜子放在打印紙上面,我一愣,抬頭看着坐在一邊上半天沒有說話的沙陳寶。

這會兒,他眯縫着眼睛抿着嘴朝我點了一下頭,然後,把右手的食指放在嘴上,發出輕微的“噓”聲。我推上了抽屜,心緒卻難平。站起身來,發現蘭老闆手裏拿着幾張票據,我拽過來一看,正是我要找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她攥在手裏。

見她低頭面色有所不悅,若有所思。

“嗯,嗯。我說老大,趕緊幹活吧?”她很大聲音說,“這一天,誰讓你過來,泡妞來了?”

聞聽此話,余年年一個臉紅,暗暗抬眼掃了一眼老中頭兒站起身來,那眼神似乎飽嘗了無盡的幽怨,真是一言難盡。

這會兒,她走過來,似笑非笑地跟我點一點頭兒。站在蘭老闆的身後,用眼睛狠狠地剜了她幾眼,恨不得馬上將其炮烙也不解其恨。然後,腳下似乎引着一股看不見的水流,無聲又無息地遊走了。

此一時,掃了興,憤憤地穿上藍大褂繼續跟索金燦一起忙活起來的老中頭兒,黑察察地一張臉上寫滿了不爽。

見他走到垃圾堆旁,一彎腰拾起那把“紅福齊天”的斧頭在手,在牆面上釘釘子,發出“咣咣咣”地巨大聲響。

可能他的心吶,也一併跟着他的蘇妲己遊走,不識閑了。雖然,此時是她的親妹子在掀龍鱗,忤逆他的意願。但日後,這死罪可免,活罪定當難逃,呵呵。人生自古,昏君無不如此啊!

忙活了好半天,此時感覺有些口乾舌燥的,飲水機馬鳳一會又要搬走。這會兒,我用大麗泡奶茶特意買的快燒壺燒水時,發現梁冰倚在走廊的窗戶邊上,獨自看着外面的風景,耳朵上插着一副白色的耳機。

他剛才一直都在小倉庫里,幫着阿姨跟晏姐往外倒騰着馬鳳的東西,很少聽見他說話。

“給你點茶葉。”這會兒,從我身旁走過的晏姐,從藍大褂的口袋裏,掏出來兩小袋真空包裝的茶葉。

“謝謝你,哪來的?”我問。

“在飯店吃飯,給的。”她說。“呃,老難喝了。”

“哦!”我心想,還有人送人東西后,這麼說話地嗎?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這時,我接過來看了看說:“鐵觀音,烏龍茶的一種。不是難喝,就是初喝者會有一種燎嘴的感覺。”

“嘿嘿,我說寶貝們,咱們上午先到這兒,中午我請客。”蘭老闆站起來說。

“啊,鍾於蘭大姐,我們中午往工廠里捎點東西,得回去看看,就不去了。”沙陳寶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馬鳳,都哪些東西是咱們的,我搬車上去,下午我就不過來了。”說完,沙陳寶搬着馬鳳手指着的店門口的一堆東西。

這會兒,馬鳳讓大麗幫着提落着一個很大塑料兜子裏邊的東西,像是很沉重的樣子。我走過去跟大麗一人一邊的抬着送下樓,大麗剛剛撂下來的臉上才稍稍有了一縷笑意。

一樓大廳上敞開着大門,有溫暖的東南風刮進來。我真想,無憂無慮的一跤跌進春風裏,讓它吹個夠!

馬鳳獨自開着一輛嶄新的轎車,在後備箱裏放了我跟大麗抬着的大膠袋子后,開走了。

沙陳寶哥倆,抬着一些稍大的物件,放進破舊的灰色麵包車裏,我跟大麗又幫着他們哥倆倒騰了一趟。

東西搬得差不了多少了,這會兒,沙陳寶一邊拍着手上的灰塵,一邊說:“時間不長也不短,不管怎麼樣,我謝謝這位大姐的幫忙了。”說完,他抬手跟大麗握了握手后,又跟我揮手說:"再見,朋友!"

“哈哈哈,哈哈哈,以後常過來。”大麗大笑着說。“瞧見沒有,人家光謝我了,可沒謝你!”

此時,大麗的玩笑話很刺耳,沙塵寶冷漠的樣子很是扎心。

“嗯,你慢點兒開車呀!”這時,我跟發動車子的沙陳寶喊着。

目送着慢慢駛向遠方的車子,春風捲起小廣場上的塵土,似乎有些細小的沙塵吹到了眼中,我抬手揉着眼睛。

朋友啊,這一別,又不知道何時會再見面,又是在哪個地方,以哪種方式相見?

轉過身來,跟着大麗一塊兒往回走,我用手背輕揉着很不舒服的眼睛。

“你哭了啊?”大麗看着我說,“我看,咱們應當高興!”說完,大麗往下拽着我的胳膊,看着我的眼睛。

“我沒有哭,風太大,迷了眼睛。”我說著。

下午,安靜多了。

這一刻,夕陽躊躇在西面的天空,它穿透了玻璃窗,落在狹長的走廊邊沿上的米色地磚上,彈起一片金色璀璨的光芒,似水波盪起陣陣漣漪。

一隻七十公分高,白色油漆面、實木做成的長方形落地花瓶里,插着幾根一人來高,帶着紫色卵形葉片的高枝,一束布藝做成的淺紫色盛開的馬蹄蓮插在花瓶裏邊,幾根紫草葉上,落着灰塵垂在下方。

這一會兒,夕陽將淺紫色的馬蹄蓮渲染出一縷淡淡的憂鬱色,在安靜的空間裏瀰漫……

歲月,悄無聲息地將原本深色的東西逐一變淺,一如多年前,這束放在店裏一角上的假花,那紫得幾乎是發了黑的顏色。

那時,我站在剛開業不久的店裏,跟穿着一身天藍色學生校服的蘭老闆,共同欣賞着這束她精挑細選回來的假花,她喜歡得不得了,真是開心極了。

而我,看着那一朵朵燦爛盛開的、紫黑色的、喇叭形狀碗口大小的花朵發著呆,感覺那顏色壓抑且優郁,彷彿在夜色悄悄降臨時,它們抖身飄落枝頭,戴上面具,披上紫黑色的斗篷,趁着夜色騎上掃帚,去干討好自己的事情。

在天色漸亮時,又反身回來跳上枝頭,卻來不及撣落紫黑色斗篷上若有若無的塵埃。

驀地,窗口吹進來的一縷清風,捲起地面上的一張紙片兒,貼着地面不停地翻轉着向走廊深處飄去。

陡然而來的清風,莫名其妙地讓我打了個激靈,卻未曾吹落紫色馬蹄蓮花瓣上的塵埃。

這會兒,我看着這一瓶在店裏擺放了一段時間后,蘭老闆就又突覺得讓她視覺疲憊不堪的花束,被丟棄到小倉庫角落裏,從此,無人在看上一眼。

就在今天,她把它送給了掃地的大叔,大叔非常高興的抱着擺在這裏撣落了灰塵,準備找一個合適的機會,送給他心中至高無上的那位掃地的大嬸子女神。

人世間,最大的奇迹是愛情。有時侯,它是活着的理由,有時候,它成了死的原因。

話又說回來,只道是“春雨秋風如白駒過隙,夏花冬雪嘆時光如棱。”

經歷了這麼多年以後,大叔依然如故的用撿來的好東西,去表白大嬸子女神,也不知道,這一時的大嬸子女神還會不會非常慪氣地吼着:“去你的吧!你少拿撿來的東西唬我,想的美!”

這會兒,我站在走廊上,對着反光的一面玻璃窗,把它當做鏡子照着。側着臉,用手拔下鬢角上的一根白髮,低嘆着時光的無情,我才三十九歲,就生出白髮了。嗚嗚嗚......

這一時,蘭老闆跟梁冰出去辦些事情。老中頭兒跟索金燦繼續忙碌着樣板上牆的活計,大麗跟在老中頭兒的身後,一會兒遞給他這個,一會兒遞給他那個的在打着下手。那樣子,就跟一個用鐵鍬和泥的力工一樣,在不停閑地伺候着眼前的泥水瓦匠。

這會兒,小倉庫里雜七雜八的東西被晏姐跟阿姨拾到得差不了多少了,掃地的大叔剛剛又拖走一大堆可回收的廢品。

阿姨洗完了手,坐在我的桌前,用一種帶有職業性的慈愛的目光看着我。我連忙放下手中忙活着的活計,給阿姨倒了一杯溫水,又掏出來一瓶蜂蜜跟一把小鐵勺子遞給她。我知道,她最愛喝蜂蜜水。

“你這孩子,總也見不着你胖,吃飯的時候多吃點兒阿!”阿姨說。

“阿姨,你也瘦了不老少。”我說。

“這人哪,一上歲數了,就怕死。”阿姨說著,扭頭悄悄地瞅了一眼旁邊幹活兒的老中頭兒,見他沒理會兒便接著說起來。

“我沒事兒,就背着他們出去買點兒營養品吃,聽說那玩意兒能讓人活過百歲。”阿姨喝了一口水說,“每次一開工資,我就把我跟你大爺的錢取出來,買個幾千塊錢地。一回家,我就趕緊藏到床底下,整一個大紙殼箱,頂上蓋上你大爺的破棉襖。”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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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河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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