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而去

滾滾而去

()顧雄飛像個霸道慣了的小男孩,看上什麼要什麼,一要要不來,二要要不來,第三次終於弄到了手,就歡歡喜喜的抱着不放,彷彿抱的是無價之寶,非得翻來覆去看透了,否則便意猶未盡的絕不放手。

大下午的,他端着一杯果子露上去瞧葉雪山。推門進去一看,他發現葉雪山似睡非睡的蜷在床上,枕邊的支票倒是不見了蹤影。將果子露放上床頭矮櫃,他單腿跪到床上,伸手就要去扯對方的褲子。葉雪山吃了一驚,連忙伸手要去推他:“你幹什麼?”

顧雄飛理直氣壯的說道:“讓我看看你的屁股。”

葉雪山臉都白了,一點一點的向後蹭去:“不,不要看了。”

顧雄飛看他怕成了這般模樣,不禁莫名其妙的笑了:“干都干過一次了,你還害臊什麼?我可憐你是個雛兒,昨夜遭了罪,這才過來看你;這要是換了旁人,死活與我何干?”

葉雪山拽了毯子裹到自己身上,驚恐的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不……不要說了。”

顧雄飛似笑非笑的皺了眉頭,向他望了半天,就見他一張臉雪白的,連嘴唇上都褪了血色,着實像是嚇破了膽子。一歪身子倒在他的面前,顧雄飛還和他親熱起來了:“你告訴我,現在覺得怎麼樣?要是還疼,我就給你上點刀傷葯。”

葉雪山低下頭去,一言不發。

顧雄飛從毯子下面找了縫隙伸進手去,想要摸他。葉雪山連忙阻攔,沒想到反而更合了他的意,被他順勢把手握住。顧雄飛捏着他的手掌一捻,黑壓壓的眉毛睫毛下面,一雙眼睛閃閃發亮:“說,想吃點什麼?喝點果子露好不好?”

葉雪山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你別纏我,讓我好好躺一躺,就比什麼都強。”

顧雄飛索然無味的閉了嘴,感覺葉雪山很沒情趣,並且有點給臉不要臉。抽出手來起身下床,他找不到新的話題,所以乾脆邁步出去了。

他一走,葉雪山反倒鬆了口氣。爬到床頭端起杯子,他很陶醉的喝了一口果子露。干就是干,幹完就算,他若不是周身疼痛,真想趕着下午的火車就回天津去。

葉雪山想着事,想着錢,唯獨沒想顧雄飛那個人。躺在床上睡了又睡,他沒恢復精力,反倒更暈沉了。傍晚掙扎着下去了餐廳,他想要吃上兩口;顧雄飛見他病怏怏的,倒是有點啼笑皆非,同時心中得意,因為這也說明自己雄風過人,否則怎能把個活蹦亂跳的青年弄成這樣?

葉雪山依舊是沒留意他。夾了幾筷子冷拌鮑魚吃了,又喝了幾口半涼不熱的稀粥,他抬頭對顧雄飛說道:“大哥,我打算明早趕八點鐘的火車回去,債務問題總是儘早解決為好。”

顧雄飛知道被人追債的滋味不好受,所以沒有多心,單是隨口笑了一聲:“拿了錢就要跑?好,我不管你。”

葉雪山不再多說,繼續逐樣的夾菜吃。顧雄飛看他好像吃得很香似的,心裏倒是痛快,希望他盡量多吃。

入夜之後,顧雄飛想和葉雪山再盤桓一度,葉雪山自然找出百般借口拒絕;顧雄飛退了一步,只要和他親熱親熱,不料葉雪山依舊推脫不肯。

他忽然就生了氣,指着床上的葉雪山怒道:“你和我裝什麼大少爺?難道我額外多給的那一萬塊錢,連這一點好處都買不來嗎?”

葉雪山依靠床頭半躺半坐,也有點急:“我最煩別人這麼纏着我!”

顧雄飛一瞪眼睛,覺得自己受了侮辱:“什麼?我纏着你?”隨後不等對方回答,他伸手抓了葉雪山就往下拖:“那你就滾,趕緊滾!”

葉雪山猝不及防,連滾帶爬的跌下了床。站起來原地轉了一圈,他沒找到襪子,於是光腳穿了皮鞋。伸手從衣帽架上取下西裝上衣,他背靠着房門望向顧雄飛,彷彿是個不想走的意思。可顧雄飛在氣頭上,由着性子連連揮手:“看我幹什麼?別看我,向後轉,滾滾滾!”

葉雪山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嘴,隨即轉身拉開房門,當真走了。

葉雪山在清涼夜風中出了顧宅大門,身心驟然一起輕鬆起來。在衚衕口上了一輛黃包車,他去京華飯店開了一間豪華客房。舒舒服服的睡過一夜,他在翌日清晨趕去火車站,中午就到天津了。

頂着烈日去美國銀行兌了現金,他拎着沉甸甸的一皮包鈔票,轉去熟悉銀行存進自己戶頭裏。空着兩手回到家中,他洗漱更衣打扮起來,然後開了一張支票裝進信封,出門直奔日租界方臣俱樂部。

方臣俱樂部是座灰撲撲的二層小,正是一處烏七八糟的樂園。如今大下午的,內的賭博大廳一片陰涼,只是光線不好,就聽裏面一群賭客狂呼亂叫,彷彿已然興奮到了極點。葉雪山去年在這裏是玩熟了的,所以此刻目不斜視直接上。在梯口停了腳步,他對一名半大孩子說道:“我要見金先生。”

半大孩子認識他,笑嘻嘻的對着他一鞠躬:“葉少爺,您可有日子沒來啦!”

葉雪山抬手在他頭上輕輕拍了一巴掌,然後從褲兜里摸出兩塊錢來向他一擲:“怎麼?想我的錢了?”

半大孩子接過了錢,欣欣然的一邊大拍馬屁,一邊把他領到走廊盡頭。原來金先生名下生意雖多,不過本人常年駐紮此處,所以來這找他,幾乎是一找一個準。葉雪山在半大孩子的引領下進了辦公室,迎面就見一人在大寫字枱後站了起來,西裝革履背頭鋥亮,正是金鶴亭老闆。

葉雪山不卑不亢的向他一點頭,微笑着朗聲喚道:“金先生,欠債不還的來了。”

金鶴亭立刻一擺手:“玩笑玩笑,老弟有什麼急事,打個電話不就行了?這大熱的天,何必要親自跑來一趟。”

葉雪山從懷中摸出信封,走上前去送到金鶴亭面前桌上:“金先生,說起來實在慚愧,一點小債務,被我拖到如今才完結。非得親自過來一趟,才能表出我的歉意。”

金鶴亭打開信封抽出支票,仔細一看,見上面除了本利之外,果然添了一千塊錢。伸手把支票遞向門口的半大孩子,他的臉上露出了笑模樣:“看來,老弟是在公債上發財了?”

半大孩子接過支票轉身出門。而葉雪山很不見外的單手插入褲兜,在明亮的辦公室內來回踱了一圈:“非也,說起好笑,大家兄不知通過什麼途徑,在北京聽說我欠了債,當即大發雷霆,把我叫去罵了一頓,又立刻拿出錢來,讓我趕緊清掉債務。所以我自己的錢,還是壓在公債上面,今日所還的款子,乃是我用挨罵換回來的。”

金鶴亭一聽這話,心想顧家大爺對葉雪山如此上心,可見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果然是很密切。由此看來,這姓葉的小子,還真是很有來頭。

思及至此,他臉上的笑意立刻又加了一層,並且繞過寫字枱走到葉雪山面前,要做更親切的交談:“若是挨罵也能發財,我倒很願去做這筆買賣。說來說去,還是令兄熱誠。”

葉雪山不置可否的一挑眉毛:“熱誠歸熱誠,可是性子也太嚴厲,讓我不敢多去領教。”說到這裏,他容光煥發的對着金鶴亭一笑:“金先生,我來向你打聽打聽,近來可有什麼賺錢的路子嗎?”

金鶴亭審視着他:“賺錢的路子?哪一方面?”

葉雪山答道:“讓我去干實業,那自然是不可能。只是我現在手裏有些用不上的余錢,存在銀行里是沒什麼意思,如果能在哪裏入一股子,跟着賺一點錢,就很好了。”

金鶴亭是個靠錢生錢的人,只恨自己資本不夠雄厚,如今聽了這話,自然眼前一亮。偏巧半大孩子端着冰鎮碧螺春走了進來,一邊放茶,一邊對着金鶴亭使了個眼色。葉雪山在一旁看在眼中,知道對方這是驗過支票了。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他不動聲色,只做不知。

金鶴亭,因為越發摸不清葉雪山的底細,所以決定請他去曙街吃一頓遲來的午飯。葉雪山起身笑道:“吃飯,我很同意;不過讓我來請。否則的話,我這就告辭了。”

金鶴亭倒是不在乎一頓飯,但是很喜歡葉雪山這股子大大方方的爽快勁兒。取出房契交還給了葉雪山,兩人說說笑笑的並肩走出,同吃日本料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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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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