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冤家路窄
從劉基那裏回到家的仇真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思緒萬千,苦於沒有出路為父母報仇雪恨,忽想起前幾日從劉基處聽聞錦衣衛千戶段冥前段時間被魏忠賢親自招入宮中議事,據說還賜了不少金銀珠寶,似乎對段冥很是器重。仇真與劉基兩人都曾覺得事有蹊蹺,錦衣衛千戶乃是正五品的官員,哪裏入得了魏忠賢的眼,要議事也是與錦衣衛的最高統領錦衣衛指揮使議啊,再者說,以現在魏忠賢在朝中的地位,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哪裏用得着議事?直接假借皇上之名下道旨意,錦衣衛上上下下誰人敢不從命?從眼下的情況來看,倒是需要藉助段冥牽線搭橋方能有機會入得宮去深入調查,畢竟之前所思所想全是自己與劉基二人的臆測而已,手上沒有半點真憑實據。為此,仇真與劉基商議后,劉基主動請纓。於是,劉基這段時間天天跟在段冥左右溜須拍馬,連段冥去春滿樓喝花酒劉基也是形影不離地伺候,這殷勤的勁頭讓段冥對劉基讚不絕口,連錦衣衛衙門內的大小事宜也是放手讓劉基來安排,大有要將劉基委以重用的意思,更是大言不慚地許諾,日後若是飛黃騰達了,少不了劉基的好處。
如此過了三日,這天正是仇真母親去世的頭七,恰逢七月十五中元節,天剛蒙蒙亮,仇真便去了母親的墳上祭拜,回到家中后,從裏到外換了一身樸素的衣衫,又取了少許銀兩揣在身上,準備去寺廟裏為父母的在天之靈焚上一炷香,臨出門時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腰際,這沒了錦衣衛的官服,帶着綉春刀自然是太過礙眼,於是從衣櫃中摸出一把短刃藏於后腰,這才出了門去。
京城西郊這邊並沒有什麼大的寺廟,只有一座外表看起來有些殘破的小寺院罷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修建的,經過了無數年的風吹雨打,寺廟看起來有些破舊,裏面只有三、五個出家的小和尚和一個年齡估摸有五十上下的住持,不過寺廟裏面收拾的倒還算是乾淨,正殿的佛像也是擦洗得金光閃閃,吸引了十里八鄉的不少百姓前來燒香請願,特別是趕上某些民間重要的節日,寺廟裏也算得上是香火鼎盛,就不知平日裏是怎麼樣的,不過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如果香火錢收的多,哪會放任廟宇這般殘破?
仇真來到寺廟時已經是晌午時分,儘管如此,寺廟裏的人仍是摩肩接踵,絡繹不絕,無奈仇真只好排到隊伍靠後面的位置跟着人群緩慢的向前推進。等輪到仇真上前時,已經是足足有半個時辰過去了。仇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虔誠一些,隨後大步跨進寺廟的大殿,大殿的正中便是萬人朝拜的金像大佛,仇真也不知道這尊大佛叫個什麼名字,只是學着他人雙膝跪在佛像腳下的蒲團上面,雙手合十,眼睛輕輕閉着,心裏默默念道:“佛祖在上,仇真今日來此乃是有事想要求您,仇真雖然乾的是刀尖舔血的營生,但卻明白大是大非,懂得善惡有報,您若知道仇真心裏的苦,請佛祖了我心愿!如果仇真能夠大仇得報,定重修廟宇,再塑金身!”念完咚咚咚三個響頭磕在地上,站起來正欲轉身離開,眼角餘光瞥見一人行色匆匆地閃到一旁的偏殿,其實那人的穿着打扮倒也和其他來往的香客沒有什麼區別,之所以能夠引起仇真的注意,正是因為仇真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個沒了左手的人。難道是那夜被自己斬斷左手的蟊賊?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一個蟊賊怎敢突然出現在種人多眼雜的地方?為何看起來神色慌張的?他來此又是所謂何事呢?一連串的問題快速從仇真的腦海閃過,多年錦衣衛的經驗讓仇真覺得此中必有蹊蹺,加上那夜若不是與這蟊賊糾纏,母親又豈會遭遇不測,不多想,仇真按了按后腰的短刃,不動聲色地悄悄跟了上去。
腳尖點地,不露聲響,仇真屈身快速掠過偏殿,偏殿再往後便是寺廟的後院,這裏是寺廟裏的住持居住的地方,平日裏會有兩個小和尚在後院門口守着,普通香客是不允許進來的,但今天大殿那邊上香的百姓實在太多,於是這邊守門的兩個小和尚也被指派過去幫忙了。仇真來到後院門口時,大門緊掩着,隔着高高的院牆從裏面傳來咚咚咚三聲敲門聲,緊接着聽到吱嘎一聲開門的聲音,有一個男人貌似驚訝的說道:“是你?你怎麼來了?快進來說話!”隨後便聽到輕輕的關門聲傳來。
稍停片刻,見裏面沒了聲音,仇真不敢從大門處進去,怕打草驚蛇,抬頭看了看院牆,雖然院牆很高,卻也攔不住身手矯健的仇真,往後稍退幾米,兩步上前,左腳踩着牆面一個借力,輕鬆翻了過去。剛一落地,仇真便被眼前院子的景象給震懾不小,這哪是一個破寺廟的後院啊,如果不明底細的人來此,定會以為這裏是哪個豪門大戶的後花園。院子雖不大卻非常精緻,假山,魚池,花圃應有盡有,正對着大門的方向有一間造型別緻的屋子,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不過此時的仇真可沒有心情欣賞這些景色,緊趕幾步,悄無聲息地來到那件屋子窗前蹲下,側耳傾聽裏面人的對話。
“被一些事情耽擱了,喏,你看。”是一個沙啞的聲音,不像是之前聽到的那個男人的聲音,顯然這個沙啞聲音的主人便是那個沒了左手的人。又聽這人繼續說道:“住持大人,為了見您我可是吃盡了苦頭啊,被一個錦衣衛盯上,折了一隻手不說,差點連命都丟了。”仇真心裏暗道:原來之前的那個男人便是這裏的住持啊,聽這人話里的意思,定是那晚被自己砍掉左手的蟊賊無疑了。只聽那住持冷冷答道:“吃盡了苦頭?哼!張陵,現在風聲正緊,你最好給我留點神,如果把錦衣衛引來了,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嘿嘿嘿嘿······”那張陵發出一陣沙啞的笑聲:“說道錦衣衛,嘿嘿嘿嘿······我這手,丟的也不冤枉。”“你什麼意思?”住持略帶詫異地問道,張陵不慌不忙地說道:“七日前我偷進一戶人家,我看那家大門緊閉,原以為裏面應該沒人,本想取點錢財作為盤纏,結果進了屋才發現,屋裏還躺着一個半死不活的老婆子。”聽到這裏,躲在屋外的仇真只覺得氣血上涌,整個人都跟着顫抖起來,他豈會聽不出來,那張陵口中的老婆子便是自己的母親啊。“更叫我意外的,嘿嘿嘿嘿······”那張陵又一次怪笑道:“那屋裏有一個牌位,上面的名字嘛,住持大人,你猜猜是誰呀?”“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那住持的態度聽起來相當不客氣,顯然是對張陵故弄玄虛的做法很是厭煩,卻聽張陵絲毫不介意的答道:“仇無言!”“是他?”那住持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連聲音也大了幾分。“沒錯。”又聽張陵洋洋自得地說道:“我當時一氣之下將那仇無言的牌位摔的粉碎,哼!”張陵冷哼一聲道:“那床上躺着的老婆子見我摔了牌位,竟然還敢辱罵與我,結果嘛,我把那仇無言牌位旁的香爐里的香灰一點不糟蹋的全都倒在那老婆子嘴裏,算是對她這長舌婦略施懲罰吧。”屋外的仇真早就聽不下去,眼中泛起了陣陣殺意,手已摸上了后腰的短刃,心裏說道:“老天有眼,真是冤家路窄,今天我便要取了你的狗頭以祭我娘的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