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抽絲剝繭
“什麼?竟然發生這種事?”聽完仇真的詳細敘述,劉基仍不敢相信的瞠目結舌,半天才說出了這麼一句話。“沒錯。”仇真眉頭緊鎖地說道:“現在我正在丁憂期間,根本無法調查此事,目前唯一的線索只有可能在錦衣衛的案牘庫中,因此,我才想拜託你幫我去那裏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有什麼發現。”聽到這裏,劉基也不敢再弔兒郎當,坐直了身子,把自己的胸脯拍的啪啪作響,寬慰仇真道:“放心,你我兄弟乃是一同在鬼門關前逛過一圈的,這事包在我身上。”說完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躍了下來,麻利地穿好一身行頭,鏘的一聲將自己的鋸齒短刀插進刀鞘,對仇真交代道:“兄弟,你且在我這裏耐心等上一時片刻,我去去就回。”剛欲推門出去,聽得仇真在後面提醒道:“劉基,此去小心行事,特別是千戶段冥,我總覺得那人有所圖謀。”“段冥?”劉基表情甚為不屑地回道:“一個整天就知道逛窯子的匹夫,不足為懼!”說完,大踏步出了門去,直奔錦衣衛衙門方向。
約摸過了兩個時辰的樣子,坐在院中石凳上早就心急如焚的仇真聽到外面腳步急促的聲音傳來,緊接着大門被推開,只見劉基垂頭喪氣地走了進來。“查得怎麼樣?”仇真騰地一下站起,迫不及待地問道,劉基邊往屋裏走邊拉上仇真一起,低語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先進屋。”
兩人先後進了內屋,只見劉基一把扯下別在腰間的兵刃,啪的一聲重重拍在桌上,嘴裏罵道:“他媽的,真是見鬼了!”仇真見狀心裏不禁咯噔一下,心道估計是沒什麼好消息。果然,劉基忿忿不平地說道:“兄弟我差點把整個案牘庫翻過來找,結果你猜怎麼著?所有案子都有案底,唯獨仇伯父所經手的案子,一個都沒有找到,這怎麼可能啊?”猶豫了一會兒,劉基眯起眼睛看着仇真,拉長聲音說道:“會不會是??????”“被人銷毀了?”仇真大膽地猜測道,劉基則在一旁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表示贊同,接着又搖了搖頭道:“可是,這又是為什麼呢?你父親所辦過的案子難不成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仇真低頭不語,沉思了片刻低喃道:“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可告人的秘密?”忽見仇真猛一抬頭,盯着劉基說道:“兄弟你想,你我同在錦衣衛辦差,當知道錦衣衛的職責乃是直接聽命於皇上,然而現在皇上昏庸,聽信宦官奸臣,可以說,我們錦衣衛已經是名不符實,實權早就落在以魏忠賢為首的這群閹黨手裏了,這麼多年,你我表面上是奉皇命辦差,實際上誰不知道我們早就淪為閹黨的鷹犬和爪牙?”劉基聽到仇真的這一番話不禁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覺得脊背發涼,妄議朝政啊,連那位也敢罵,不過想到仇真一向是膽大心細,這番話估計也就只和自己在這種私密的地方才會拿出來說,穩了穩心神,劉基俯首問道:“那你的意思是?”“我相信你也不傻,肯定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了。”仇真同樣俯身貼近劉基繼續說道:“若是我父親辦過的案子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肯定不會牽扯到皇上,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要什麼東西只是一句話的事,反而極有可能是與那群閹黨奸臣有關,亦或者是宮中權貴命閹黨所為。”說到這裏,仇真只覺得胸口沉悶,長長吐出一口氣道:“其實你我當差這麼多年,類似的事情見過的還少嗎?”“若照你的意思判斷,我認為並不是仇伯父所經手的案子有問題,而是仇伯父本人的問題!”劉基做出自己大膽的臆測。“你什麼意思?”仇真瞪大了眼睛,驚訝的問道。“你想啊。”劉基耐心解答道:“如果是仇伯父所經手的案子有問題,那直接把有問題的案底銷毀便可,何必毀了所有案底呢?顯然這事針對的是仇伯父本人,和案底無關。”話到這裏,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突然覺得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仇真緩緩將頭轉向窗外,自言自語地說道:“父親從一名小小的錦衣衛一路坐到了千戶,得罪的人數都數不過來,早年間父親曾對我耳提面命過,做人做事都要低調,千萬不要像父親一樣爭強好勝,待父親告老還鄉后,我們一家免不了隱姓埋名,躲避仇家追殺,誰知父親竟死於行刺當年太子的刺客之手??????”聽到這裏,劉基一個激靈,瞪着仇真,滿臉的不可思議,見仇真還在自顧自地往下說,趕忙伸手攔住,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你???”仇真被劉基反常的舉動拉回現實,一臉疑惑地問道:“你什麼你?你倒是說呀?”劉基咽了一下口水,拿手指着仇真問道:“你???你剛才說什麼?”仇真也拿手指着自己,百思不得其解地答道:“我?我剛才說什麼了?我說??????你什麼你?你倒是說呀?”“不對不對!”劉基使勁擺着手問道:“你剛才說,仇伯父他是怎麼遇害的?”“是被當年行刺太子,哦,也就是現在的皇上的刺客殺害的,怎麼了?”仇真不解。“不可能!”劉基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方才去案牘庫的時候留意了仇伯父去世那年的案底,當年刺客行刺太子的案底被單獨存放了起來,我特意翻閱過,當年行刺太子的刺客根本就是一介草民,還犯有癲癇,怎麼可能殺得了仇伯父?”說到這裏,劉基已經不知不覺提高了聲音。“此話當真?可???可為何所有我父親經手的案底都被銷毀了,反而與此事有關的案底倒留了下來呢?”仇真滿臉不可思議又憤怒的有些微微顫抖,顯然在極力壓制自己的情緒。“我想,有可能是做這事的人聰明反被聰明誤,以為銷毀了你父親經手的所有案底就可以死無對證,瞞天過海,殊不知百密也有一疏的時候,偏偏這個案底不是你父親經手的,亦或是你父親故意藉由他人之手記錄了這份案底,目的就是為了保全真相。”仇真深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如果真如劉基所言,那父親的死可謂是疑雲重重啊,看來所有的答案就在劉基看過的那份案底里了。
仇真迫不及待地追問劉基案底里記錄的具體情況,劉基見事態竟然發展到這個地步,不敢做絲毫隱瞞,將自己在案牘庫里看到的記錄原原本本地告知了仇真:原來,五年前,現在的皇帝朱常洛還是太子,不出意外的話,日後是會登基為帝的,誰成想有一日,一男子竟然手持木棒闖到太子寢宮,欲要打死太子,幸得太監們攔下。交由刑部審訊后得知,該人名叫張差,薊州井兒峪人士,犯有癲癇,張差供出是兩個太監引他到太子寢宮的,並交代他“打死小爺(太子),有吃有穿”,而引路的兩名太監皆是鄭貴妃的使喚下人,鄭貴妃又是與太子爭皇位的弟弟朱常洵的生母,鄭貴妃偏偏又是當時皇帝的寵妃,消息一出,皇帝坐不住了,為保鄭貴妃,親自做主處死了張差,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聽到這裏,仇真有些坐不住了,咬牙切齒道:“父親當年身為錦衣衛千戶,以父親剛正不阿的性格,定然是仔細調查過此事,知道了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才會被某些人記恨上,以至於殺人滅口!”劉基也憤憤道:“沒錯,照此推斷,加害仇伯父的人,八成是那姓鄭的賤人!”“哼!如果真是她,倒是省了我的力氣。“仇真冷笑道:”當年她加害過的太子現在已經是皇上了,先皇雖駕崩不久,但皇上登基已有半月,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和這賤人新仇舊恨一起算的,只可惜。”仇真略顯遺憾道:“只可惜不能親手宰了那賤人,為我父親報仇雪恨!”“唉!”劉基重重嘆了一口氣道:“可能要讓仇兄你失望了,這能在宮中活下來的妃嬪,哪個不是八面玲瓏,老狐狸一般狡猾,據我所知,這姓鄭的賤婦早就借新皇登基之事,見風使舵,還進獻了八名美女給皇上,搞得皇上無心朝政,整日沉醉在夜夜笙歌里,這身子骨早就萎靡不堪,哪有心思找她算賬?”“哈哈哈哈???好好好!”仇真聽了劉基的話,不怒反笑,撫手拍掌連道三聲好:“這樣一來,我便有機會親手報這殺父之仇了!”仇真從牙縫中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這句話,眼中殺意畢露無遺,看得劉基也不禁惡寒,彷彿不認識了眼前之人一般。